「然後呢然後呢？後來怎麼了？」倩倩睜大著雙眼，直勾勾地看著我，彷彿在期待什麼超展開的劇情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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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搖了搖頭，拿起手邊的麥克風接著唱下一首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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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到底聊了些什麼啦？」倩倩絲毫不見想要放棄的模樣，將整張漸漸圓起來的瓜子臉擋住我的視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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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呀不要擋人家唱歌啦。筱曖說她只是覺得分手沒有處理乾淨，自己一直活在對方的陰影底下，所以才主動打過去說清楚的。」一旁的阿妘邊說邊把倩倩從我視線前拉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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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的假的啊！」在我旁邊瘋狂掃著桌上食物及飲料的小蠻瞬間停下了動作「嘛，不過至少妳早就脫離他了，好好說清楚也許也沒什麼不好啦。」接著她又繼續吃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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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不是很想解釋，越說只越讓我覺得自己莫名其妙罷了；會想說出來，也只是需要一個發洩管道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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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知道我亟需一個方式，將從與張華岑交往即開始累積的種種壓力宣洩出來，她們後來讓我專心唱歌，也不對我霸占著麥克風這件事發脾氣。太過專心，我只記得在某次聽她們說話的時候，倩倩說著「這樣說起來，筱曖還真是很勇敢，明明到分手那刻都覺得會在某天突然被殺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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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她啊，妳又不是第一天認識筱曖了。」阿妘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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並沒有，我只是想知道這次，我又錯在哪了？問題難道出於我太過成熟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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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那時候，為什麼我對「他」，會如此地幼稚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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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欸，我去上下廁所，給你們唱啊。」把麥克風遞給了阿妘，我逕自地走向廁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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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我啊，為什麼現在還懂得要跟前男友切割乾淨、說清楚，好好講分手，那時候卻不知道這個道理？那時的我，怎麼就連去理解他到底還愛不愛，就做不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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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說是因為害怕，那也一定是我逃避的藉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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後悔，則是一條雲霧繚繞中永遠回不了頭的小路；細數那些過去我們行不由徑，卻又不夠小心翼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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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筱曖——？」兩手還撐在洗手槽上，倩倩的聲音就伴隨著敲門聲傳來「妳的手機響了耶，但是是沒有設定暱稱的那種，妳要不要趕快出來看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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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我還沒上廁所耶，我還在盯著鏡子看我的妝有沒有溶掉。」夾雜著無奈的笑意，我接著說「幫我唸一下他號碼好嗎，我想想是誰，等等出去再決定要不要回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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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好啊，電話號碼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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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那組電話號碼，我的腦袋不知怎地，開始「嗡嗡嗡」的鬧哄哄成一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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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我從未記得過，卻無比熟悉、且最近才剛播出過的一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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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華岑……。」幹。這是我心裡第一句話，只是沒有講出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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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啊？誰？我沒有聽到你說什麼欸筱曖。阿妘跟小蠻太吵了，她們在鬼吼鬼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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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兩個瘋女人，真的是很受不了，明明今天也沒失戀不需要發洩、更是沒有男朋友，不需要放肆揮灑身處於粉紅色泡泡中的女人的力量，她們到底是在鬼吼鬼叫什麼？是要變向負責把我心裡的吶喊吼出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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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沒有啦，我是在想是誰而已，但還沒有一個正確答案。倩倩妳就先把我手機放著吧，我今天回家再想想會是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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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華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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把視線再度從望著廁所門轉回鏡子，扶著額頭，只聞倩倩「喔」了一聲就稍微遠離了門前的腳步聲；我看著鏡子裡這個不太熟悉的女人，緊皺著眉頭、雙眼空洞無神的樣子，真的是自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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連自己都感到疑惑的是，這幾年裡面究竟發生了多少事情，才使得曾經勇於追愛、敢愛敢恨，甚至把感情看作最珍貴的寶物的我，變得如此懦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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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我們都曾經是那樣的我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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走出廁所，我只是再度霸佔起麥克風，她們三個女人也很識相的不對我發脾氣、對我所點唱的所有情傷歌曲也沒有意見，她們只是默默地發愣地看呆的那種，看著我一個人又是霸麥又是在歌曲空檔間拿起我們為了買掉低消而點的啤酒一瓶又一瓶的灌，看著我一個人哽咽著啜泣著唱完一首首個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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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哭？我也不清楚、我也不是很注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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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從以前就說過我的聲音總能把自己的情緒藏得很好，若不是能在我身邊看著我，誰都不可能猜得到我的情緒的那種誇張。我說因為我不喜歡把自己的情緒帶給別人啊，然後她們就為了這句話對我發脾氣發了好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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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說，我們不是別人，別人是那些傷透了妳，然後拍拍屁股走人的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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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啊、所以，她們只是默默地發愣地看呆的那種，看著我淚眼婆娑，聲音卻只輕輕顫抖著唱完每一句歌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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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的酒量很好，從來沒有醉過的那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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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以後，我逕自發著呆，滿腦子都在回想那天我撥通張華岑電話的內容。奇怪？我們有說要再通電話嗎？不對不對，那時候應該是說好了不會再打電話的吧？不是說好了是最後一通了嗎？還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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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些傷痕 像場大火 把心燒焦難以復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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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詞：姚若龍 作曲：馬奕強 製作人：馬奕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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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又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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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是不知道我也很忙嗎？他難道覺得我是一個沒行情的女人嗎？以為我整天等他電話接他電話就飽了嗎？哼！你未免也太瞧不起我了吧——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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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接著，盯著手機螢幕，沉默了半晌，我還是不爭氣地接起他的電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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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話那頭如八個月前一樣，穿透著車流來來來往的聲音、他在打字的鍵盤敲擊聲，還有他習慣堆在一起都不整理的樂譜摩擦聲。然後我依然剛接起電話時不主動開口說話，跟八個月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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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像一切都跟八個月前一樣。人是、物是，那心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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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依然是那聲低沉卻又帶著稚氣的聲音，即使已經十八歲了，也還是他啊，我所熟悉卻又陌生的那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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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八個月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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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嘛？」我聽似沒好氣地說，但是其實語氣中依舊帶了點連我都不明所以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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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不愛他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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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八個月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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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兇屁。」像是還趁著兩句話之間的時間替他自己打氣一般，他語帶笑意的咒罵了我一句，接著又嘆了口氣「我想妳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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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八個月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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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蛤？」我略帶驚訝地笑了笑「怎麼突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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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會跟八個月前一樣？只是自己都覺得自己懷揣的這份疑問十分可笑，憑什麼自己可以這樣胡思亂想，卻一語否定了他不能跟八個月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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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說妳啊，到底為什麼那時候要打電話給我？」他輕輕地笑出了聲，以聽起來語帶輕鬆，但我知道其實不然的語調跟我說話「妳知道就因為妳那通電話，那天過後我的腦袋裡又都是妳。全部都是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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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八個月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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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好像在八個月前該存在的情感的期待的感受，全部又都回到我們身邊了、是嗎？就因為那通我想解決我心裡所有疙瘩的那通電話，是嗎？是我自己太過草率衝動又魯莽嗎？應該不是吧？認真說起來，會造就現在這個模樣的，不也是他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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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可是他還是打電話來了。不是說好了就這樣結束的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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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呢？我是說，為什麼？就因為那通電話，就開始想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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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八個月前一樣？這句話我沒有問出口，但他好像聽見似的，近乎秒回我下一句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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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啊，難道不行嗎？我自己也不清楚為什麼啊，但就是原本已經整理好的心情，因為妳出現了，全部又都亂了套。就跟之前妳影響我的時候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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張華岑語帶委屈，卻又無比堅定的語句，帶著因是由電子產品出聲而夾雜的微微顆粒感電子音，毫不羞赧的就這樣重擊上我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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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八個月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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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呢？妳想我嗎？」見我發著愣不說話，他又追加這句，宛如今天不把我的心射穿，他完全不甘心的樣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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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他絕對記得我不小心心動，會不自覺發呆的小細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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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點也不。先生，現在要追我的男生已經要排隊領號碼牌了，你乖乖去領吧你，從那時候開始你已經不再享有特權了。」為了掩蓋動搖，我只得厚著臉皮、苦笑著岔開話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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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說，我又何嘗不知道，你身邊也總是有成群的女孩圍繞著呢？只是在大家眼裡她們都是群不上相的無腦妹，連我朋友都覺得你很酷，怎麼讓我這個難得有腦的女孩自瞎了狗眼就這樣義無反顧為你死心塌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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嘿，拜託，這些都是我朋友說的啦，完全不關我的事唷！我是說真的。而且我們所謂的無腦妹，涵蓋的也只有我們身邊的絕大多數女生啊，可能百分之百的女生裡面只有百分之二十是有腦的部分吧，然後我只是剛好不是那百分之八十的女孩子而已，拜託真的不是我的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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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啦我承認這樣被稱讚還滿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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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八個月前一樣。該死，這回我還是瞎了狗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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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真的嗎，那我乖乖領吧。」他輕挑地說著，笑了幾聲好聽且好久沒聽見的笑聲後，他意味深長地接著說「但我覺得我應該勝算很大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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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惡，你這個賤男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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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八個月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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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可是完全不覺得呢！少繼續自以為是了好嗎，我才不喜歡你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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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啊，可以是不喜歡，但我又沒有說不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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跟八個月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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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候分開早就說過了吧，只是覺得如果我的離開能讓他學習到什麼更深刻的事物、能教會他珍惜、能讓他重新理解「愛」的定義是什麼的話，我覺得一切都值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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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現在的他呢，跟八個月前一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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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從來沒有不愛他過，跟八個月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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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喔好吧，但我還是很喜歡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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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我的錯覺嗎，怎麼覺得他帶著點落寞？剛剛不可一世還有狂妄自大的態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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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還是我的死穴。」他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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該死，說這種話也是我的死穴，你明明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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