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坐在小桌前，提起老闆娘借我的G尖鋼筆，小心翼翼地練起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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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盈，你還在練字？」老闆娘從後頭的房間走出來，手裡拿著哈利波特第六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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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輕輕答道，看了一眼紙上閃著光的天空藍墨水，放棄的放下筆，在小圓凳上轉了一圈看向老闆娘，「老闆娘，鋼筆字太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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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一瓶墨水都在等對的人，」老闆娘在沙發上坐下，翻開書，「小盈，等你有真正想說的故事之後，你的字就會好看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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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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拿著鋼筆起身走到廁所去洗筆，洗完出來，擺放好筆跟墨水，賴在圓桌前感受黃昏的光線，一邊複習上課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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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不好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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門口傳來聲音，抬頭望去，是一個女孩，穿著附近國中的制服，臉上有著害怕混著複雜的表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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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嗎？」我出聲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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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在外面看到，你們這裡是儲思盆，是真的嗎？」她扭著裙襬，顯得有些侷促，書包旁的吊飾輕輕晃動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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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收起筆記，指指店裡，「想坐哪裡，就坐哪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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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點頭，在我前面坐下，卸下書包後，她過了半晌才開口，「姊姊，你有沒有很好很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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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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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聽了，低下頭，又過了會兒才開口：「那個人，有沒有喜歡的人，或有沒有另一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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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頭，好奇她想說的，卻沒有催促她開口，只是靜靜的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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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咬咬脣，終於對上我的視線，明明應該澄澈的眸光混雜了困惑和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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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也有一個很好的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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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最近，交男朋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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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男生，是隔壁班的，是一個很好的人，我覺得，我朋友可以跟他交往，很幸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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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這裡，她頓了頓，我心裡像是猜測到了她接下來想說的，但故事發展並非我所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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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朋友幾乎每一節下課，都會去跟她男朋友聊天，我可以理解，因為我朋友家裡管得很嚴，假日不可能跟男朋友出去，所以，要在學校多一點相處，很可以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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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看著她這樣，我突然很害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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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能因為我的成熟，我在班上，並沒有什麼真的能到交心的朋友，因為大多數的人都聽不懂我真正想說的，但我朋友能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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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她能懂，所以我們漸漸好了起來，分組一起、吃午餐一起、上放學也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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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最近，因為她交男朋友了，到最後，我們真正能講心裡話的時間，變得很少很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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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最近開口閉口也都是男朋友了，我開始變得有點聽不懂她在說什麼，因為我聽不太懂，也沒有多大的興致，她開始找起了其他人，也不像以前，會跟我開玩笑、或跟我混在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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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有其他朋友，但不像跟她那麼好。跟她的關係慢慢變成這樣，這讓我很害怕、好像被孤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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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只是在想，她有她的幸福可以，可、可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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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能不能，不要這樣，能不能別漸行漸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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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說到這裡，眼眶已經蓄了點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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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了，我沒有立刻回答，而是低頭想了半晌，然後起身朝櫃台走去，抽了張衛生紙又走回來，遞給女孩，重新坐下，緩緩開口，「小孩，對不起，我可能沒有辦法給你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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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聽了，像是沒有意外的點點頭，悄悄擦去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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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先問你，你現在看過去，你最喜歡哪一瓶墨水的顏色？」我指著墨水瓶架，看著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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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我嗎？」她看了看，才伸手指著其中一瓶墨水，「青草顏色的那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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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我也覺得很漂亮。」我笑了笑，點點頭，起身拿起那瓶墨水，走回來放在女孩面前的桌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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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我問妳喔，你覺得你的朋友，會不會喜歡這瓶墨水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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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像是被我的問題嚇到了，想了想，不太確定的說，「應該會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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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又朝她笑了笑，把墨水瓶往前推，「這個問題，如果你沒有問她，你覺得，你會不會知道答案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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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低頭想了半晌，突然抬頭朝我笑開眼，「姊姊，我知道了，謝謝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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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她的笑，心情跟著好了起來，女孩買下了那瓶墨水，轉身推門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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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盈，我覺得我真的沒挑錯人。」老闆娘這時才從我後面出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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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過身，對著老闆娘搖搖頭，「老闆娘，你那根本不是挑，要不是我前一天剛好在陪表妹讀哈利波特，我也不會在這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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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娘笑笑，翻了一頁書，隨意地揮了揮手，「唉呀，魔法本來就有一半是要憑機率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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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闆娘就是老闆娘，一如往常的很魔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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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笑著搖搖頭，坐回座位，繼續看上課筆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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墨水有話想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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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有些問題不需要解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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需要的，只是另一個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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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瓶──青草色墨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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