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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誰的太陽

      晴巧全身冒汗在半夜驚醒,發現森不見了,半秒後她立刻想起男友是被自己趕回家的,她抓起手機看了下,發現離天亮還有好一段時間,

      接著她查看傳給森的訊息,雖然男友已先道了晚安,但看到已讀仍令她有些不開心,晴巧氣呼呼地丟開手機,

      不過今天對於他們的關係是有進展的對吧?晴巧心想,她敞開了心胸與男友共度了一夜歡愉,雖然是以肉體來鞏固關係,但也不可否認是有效的。

      打開剛關閉不久的冷氣,試著重新入睡,不過她翻來覆去就是沒辦法找回睡意,晴巧開始思考自己為何會醒來,有個不舒服的感覺顯示她做了惡夢,夢境真實無比,她幾乎覺得曾經經歷過,令她受到某種難以治癒的創傷,矛盾的是她想不起夢中的任何一點畫面,只知道越是回想,不適的感覺就越糟糕,

      這似乎不是第一次了,最近幾天也發生過一次,她懷疑跟影子有關,於是晴巧從床上坐起,打開燈看了看四周,沒有影子來過的跡象,她鬆了一口氣躺回被窩,

      一會後她開始覺得怪異,影子很少沒有出現,照理說就算看不到,也會有某種感覺才對,時而強烈時而微弱,但不曾像現在一樣,像是遙遠的風聲,彷彿遠離了她一般,

      晴巧希望它就此消失,這樣也就不用煩惱雇用月靈師的龐大費用該從何而來了,也可以放心跟男友同居,甚至可以考慮婚事…

      「別傻了,它不會離開,」晴巧喃喃地說,「壞事永遠不會自己變好。」

      「是…」一個嘶啞的聲音接著說。

      晴巧彈坐起來,再次點亮大燈,影子站在床沿和她對望,不過它看起來有些不同,晴巧發現原本模糊的五官變得清晰,唇圍的皺褶、鼻骨高低的變化,但雙眼仍埋藏在無盡的漆黑之中,

      「你會說話?」

      影子點了點頭,晴巧頓時不知該作何反應,於是照常讓出床上一半的位置,而影子見狀也坐到了她旁邊,

      好一陣子晴巧都沒有出聲,她只是看著,並且對影子相貌的改變感到吃驚,怪的是,臉部以外的身體仍非常模糊,

      過去因為整體都呈現迷濛的狀態,所以沒有感覺,現在晴巧覺得,除了影子的臉,它的身軀幾乎像是由水墨勾勒而成的。

      「為什麼要跟著我?」晴巧鼓起勇氣問了她最在意的問題。

      影子盯著她沒有說話,於是晴巧又問了一次,而它似乎因此生氣了,房間的燈熄滅,而陰冷的寒氣在晴巧的血液中流竄、凍得她喘不過氣,

      晴巧意識到自己可能要被殺掉了,但她不想求饒,影子已困擾她太久,晴巧沒辦法接受連最後一刻都要向它示弱,

      「你是誰,為什麼要跟著我?」晴巧大吼出聲。

      影子發出淒厲的慘叫,嘶啞而痛苦,不知為何,晴巧聽了不覺得害怕,反倒同情起影子,一股濃濃地憂傷在她心中擴散,比起面對死亡,她更不願承受這種感覺,

      晴巧抱住了影子,而沒想到確實觸碰到東西了,只是擁在她懷中的軀體沒有外觀看起來如此高壯,幾乎像個小孩子般瘦弱,

      她默默掉了淚,而影子也沉默了,房間變得悄然寂靜,一會後,晴巧就這麼再次睡去了,但影子沒有離開,它輕撫著晴巧的後腦,直到黎明升起。

      起床時,晴巧對於影子還在房內不感意外,雖然在她的記憶中影子自從出現至今已過了十年,而就呂大師所說似乎更久,但一直到昨晚晴巧才開始覺得這個奇怪的暗影生物無意傷害她,只是為何不肯離去?

      她開始早晨的例行梳洗,而影子和先前一樣,只是待在原地看著她的一舉一動,晴巧忽然有種想法,她是否能指示影子去做些什麼事?

      「幫我拿梳子。」她指出方向,但影子不為所動。

      「你可以幫我拿梳子嗎?」她換了個方式問,影子仍沒有任何反應。

      晴巧又花了幾分鐘測試但狀況沒有改變,令人氣餒的是,從影子身上得不到任何表情與肢體的反應,它就只是待在那一動也不動,好像她真的只是在自言自語一樣,

      最後晴巧鼓起勇氣命令影子離開、別再跟著她了,但這舉動除了讓大熱天瞬間變得陰寒、以及又壞了顆燈泡之外影子仍沒有任何反應,晴巧感覺到它生氣了,恢復之前再繼續問問題恐怕不太明智。

      她嘆了口氣,原以為可以輕鬆得省下大筆的錢,結果情況跟過去並無兩樣,影子唯一的不同只有變得更加詭異,但出門之前,晴巧還是決定再試一次,

      「待在這等我回來,不要跟著我。」她大聲且清楚的說出每一個字,沒想到卻起了作用,影子就這麼消失了。

      上路後陰沉的天空讓晴巧的心情有點低落,她一直擺脫不了把什麼東西忘在家的感覺,但反覆檢查了隨身物品都沒有欠缺,這才發現是影子造成的,果不其然,車子越接近學校,這份感覺也就隨著影子離得越遠而減弱,  

      雖然可以掌握影子的行蹤,但晴巧對這份連結感到憂心,她擔心這意味著影子將永遠存在,這輩子都沒有辦法擺脫它了。

      時間還早,晴巧循著回憶在校園中閒晃,這麼久以來有許多新的設施甚至有新大樓,但大部分的樣貌仍維持在十多年前,

      美好的過去時光…她喃喃自語,從何時開始就回不去了呢?

      還是這所學校的學生時一切是那麼美好,沒有煩惱、負擔與壓力,每天只要像隻蠢狗狗四處跑來跑去然後回家跟爸爸撒嬌就好,那時影子還沒出現,而森也是,

      她晃到後門的圍牆邊,記得以前有隻小貓時常在這個地點出沒,牠鼻子以上的臉連同背上的毛是混著黑雜點的深咖啡色、其餘部分都是白的,像是披著件破爛斗篷的浪人,雖花紋不好看,但親人的個性完全彌補了牠的外觀,

      晴巧記得自己嘗試餵過牠幾次,但這隻小浪人每次看了看便在地上打滾、有時邊喵喵叫邊磨蹭著她的褲管,一次也沒碰過她的食物,牠就是只是隻愛玩的小貓咪,

      但現在貓咪不在了,空蕩蕩的圍牆邊只剩她與一個舊衣回收桶,或許可以換她當那隻貓咪,她希望自己是,跟人相處可以不求回報、只要別人開心她就能夠開心,只要森開心,她願意做任何事。

      剛回到辦公室後不久雅瑩老師就出現了,不知道為什麼,她覺得寧願再讓影子跟著二十年、也不願意跟這位同事多講兩句話,但有些事就是無法避免,

      雅瑩拿了幾張單子給她,好像正準備揭示她一整天的壞心情,而不出所料,晴巧拿到新的課表,細看前情巧還在祈禱事情別太糟糕,但這最後的掙扎馬上就破滅了,晴巧希望的時間一個都沒有被排出來,

      「至少星期一的下午可以不要排課嗎?」晴巧有點委屈地問道。

      「那妳倒是說說看憑什麼要大家配合妳?」雅瑩老師攤開本名簿,「不想簽名的話,可以去找妳的『大人物』們,大家就會知道我說的沒錯。」

      「我沒有…算了。」她迅速簽完名,早一秒把雅瑩老師打發走也值得。

      「被我一說就膽小起來了,看妳還能逞威風多久。」雅瑩老師哼了聲離去。

      晴巧覺得怒火中燒,但明顯地並非課程的時間排得不理想,而是她覺得自己弱小又無力,被人這樣處處針對卻毫無反抗能力,

      她思忖著該如何擺脫雅瑩老師,不過除了換學校之外沒有真正有效的辦法,而且學校不是說換就換的,這樣重大的決定也得考慮到森,晴巧一直認為,他們至今還沒分手是因為住得夠近,若是換了學校,這段戀情說不定也無法存續了,

      晴巧兩眼無神地望著窗外,幾隻麻雀在柔和的陽光中優游、遠處的山巒間繚繞著白潔的雲霧,暗自納悶為何這世界除了她之外都能過得如此愜意,她一直覺得自己要求的不多,但現在,只想平靜地過日子也稱得上奢侈了,

      她拿起講義準備到班上去,她出了處室後下意識地瞟往各個陰暗的角落,就怕有哪一處的陰影太過漆黑、太過『人模人樣』,晴巧探詢連結,影子仍在家沒有移動過,

      她鬆了口氣,心想,要是影子每天都跑來旁聽的話,孩子不被它搞得雞飛狗跳才怪,而倘若真的發生這種事,她的教師生涯大概也要結束了,

      繞過一個轉角後一股陳年清潔劑的味道竄入晴巧的鼻腔,她立刻知道雅瑩老師剛從這經過,只有這個女人會將如此沒品味的香水往身上抹,好像嫌光靠視覺與聽覺惹人厭還不夠,就連人們所仰賴的生命要素也得染上自己的醜惡才甘願似的,

      忽然間,晴巧想到了一個主意,或許影子可以不用一直待在家中。

      她循著廉價香水和直覺找,到了雅瑩老師所在的班級,從門窗的間隙可以看到這位討人厭的同事正在講台上滑手機,完全不管底下嬉鬧的學生,

      真是負責任的老師。

      晴巧讓先前刻意忽視的欠缺感再次從心底升起,影子在遙遠的地方,像是一個老音響播著若有似無的樂聲,

      她呼喚影子前來,一開始好像沒有反應,但再次加強感應後,影子在遠方消失了,同時間,它出現在她的面前,

      原本平靜的陰天變得像是暴風雨前夕,花兒不再芬芳、孩童的天真歡樂又一次被驅散,而取而代之的是影子帶來的無盡幽暗,整個世界都失去了光彩。

      晴巧看向走廊兩端,一名垂頭喪氣的矮小男學生往廁所的方向走去,除此之外確定了沒有其他人後她才放心與影子交談,

      「我想請你幫個忙。」她壓低音量說道。

      影子只是看著她。

      「你可以待在那個人旁邊嗎?」她指向雅瑩老師。

      「好…」影子以嘶啞的嗓音回道,晴巧頓時覺得毛骨悚然。

      影子出現在講台前,雅瑩老師明顯被被嚇了跳,倒抽了好大一口氣,但她看了看四周,發現連隻蟲子也沒有,便掩飾起莫名的恐懼,故作鎮定地繼續滑手機,

      影子就這樣動也不動地站著,而它所在的教室不只鴉雀無聲,更是有股不安醞釀著,好像所有人被恐怖分子給挾持,沒人敢輕舉妄動,就怕被第一個開刀,

      晴巧不確定這樣惡作劇好不好,但她已隱忍許久,如今有能力可以稍作反抗,晴巧不想放棄這個機會而不利用,

      雖說有些委屈了無辜的學生,但她覺得影子纏著的是雅瑩老師,對其他人的影響應該不大,只要等到這位討人厭的同事被逼走後,她將不再召喚影子前來。

      太陽被密實的灰色雲朵給遮住了,濕熱的空氣沾附在皮膚上令人透不過氣,土壤也開始散發出難聞的氣味,似乎預告著一場沒完沒了的雨勢,而沒準備雨具的人就要倒楣了,

      一名矮小的男孩撐著頭,望著窗外的樹梢發愣,黴菌蔓生的空氣使他的鼻子發癢,汗水不斷從背部滲出,或許真的下場大雨就能改善這令人煩悶的一切,

      但他希望不要是現在,因為他會是其中一個倒楣傢伙,而且不會得到任何幫忙,甚至不少人會對他做出與善行完全相反的事,

      落魄的神情掛在他稚嫩的小臉上,使他看起來比同學們都還年長,若是皮膚狀況變得差一點,說不定有人會覺得他是個國高中生,

      他坐在班級最角落,離垃圾桶最近的位置,雖然窗戶開到底了,但食物及飲料腐敗的味道依然在周圍瀰漫著,雖然百般不願,但他還是很習慣了,這是屬於他的位置,無論換到哪間學校、班級,都不會改變,

      他想不透為什麼同學們都可以過得這麼快樂,因為他沒有手機嗎?但想了想,很多沒有手機的人也可以和大家打成一片,

      還是他的鞋子太爛了?他看到左邊女同學的布鞋,邊緣都被磨薄了,腳趾頭的形狀若有似無地凸起,看起甚至比他的都還破舊,但這個女同學的朋友很多,臉上的笑容似乎從沒消失過,

      他好希望可以跟這位女同學說上話,哪怕只是聊聊天氣也好,運氣好的話,說不定能像開學第一天一樣,讓那美麗的笑容再次為他綻開,

      他想著各種可能性,想像他們可以像漫畫中的男女主角一樣,一起經歷瘋狂的冒險、分享無價至寶,最後相戀,而他們之間的愛將羨煞所有人,

      男孩出神做著美夢,臉頰卻忽然傳來一陣劇痛,他嚇得差點把桌子撞翻,這下子吸引了半數同學的目光,包括在講台前低頭滑手機的老師也投來不悅的眼神,

      他想告狀說有人打他,卻在臉上摸到一顆濕黏的小紙屑,其中一個盯著他竊笑的男同學比了個中指,他恨不得把紙團扔回給這個白目,但他只是說要上廁所,見老師心思又放回小螢幕上頭,他便自己出了教室。

      經過一名在走廊上發呆的怪異女老師後,他來到位於盡頭的男廁。

      男孩捧著水往臉上潑,沁涼的爽感使他精神一振,好像一切的阻礙都不值得一提,但舒暢感消散後,他便意識到圍繞著他的世界是多麼醜惡,他希望那些人全都可以從他的生命中消失,

      片刻後,他打起精神,準備回教室接受侮辱,但似乎也就是那些話,垃圾、廢物或是智障,他已經聽過數千次,現在已經沒有言語能使他傷心了,

      到底是為什麼,男孩心想,是因為已經把那些當作是玩笑話,還是他也開始認同大家的觀點、認同自己真的是他們口中的垃圾?有時他覺得這是或許是件好事,

      整個世界似乎隨著他的心情變得有些愁苦,變成和他一樣,面對惡霸時只能縮瑟在角落祈禱事情趕快過去、不敢發出半點聲響的廢物,

      沙沙的風聲在耳邊縈繞,沒有恥笑、謾罵,不需忌妒他人快樂玩耍時歡樂的笑聲,也不再聽見自己的喉嚨發出哽咽,要是校園一直都這麼安靜就好了,

      要是,他能讓校園一直都這麼安靜,那該有多好…

      男孩走回位置上,他在鉛筆盒中翻找,很快地就發現了他的目標物,它被一堆五顏六色的原子筆筆埋在下面,就像他一直被人踩在腳底下,但今天不會,男孩知道今天是屬於他的。

      他手中的分身發出一連串喀喀聲,鋒利的刀刃從塑膠殼中探出,像是食人虎的復仇利爪,男孩頓時覺得全身充滿力量,

      他朝那個對他噴紙團的男同學走去,無視對方眼神中的恐懼、忽略卡在舌尖發不出的求饒,

      男孩揮動分身,割斷了同學的喉嚨,鮮血有如泉湧般噴出,而死者劇烈地抖了幾下後便從椅子上摔倒,再也沒有反應,至死都沒有哀嚎過半聲,

      他看著比他還要高壯的身軀泡在血池中,彷彿看見了自己過去的身影,如此地無力且懦弱,被欺負時只會趴著、縮著,不敢說話也不敢移動,只能等著一切能盡快結束,

      而身旁的人也總是和現在一樣,沒有人出手制止、幫忙說話,只是置身事外地看著他身處在惡夢當中,這些人也都該死,

      他真的是活該被這樣對待嗎?他心想,為什麼從來沒有人對他好,難道真的完全沒人在乎他、希望他露出笑容嗎?

      男孩想起了一個人,他走回自己的座位,看著愛慕許久的女同學,他曾經擁有過此人的微笑,有如天使般美好,但如今一切都變調了,這個女孩甚至不願意正眼看他,

      他突然想到,會不會是因為自己也是無時無刻臭著臉,所以害女孩誤會了他,男孩像是想通了什麼,滿心歡喜地跑到女孩面前,他打算送上一份禮物,讓他的心上人可以明白,其實他也是一個愛笑的人,

      男孩盯著全世界最美麗的臉龐,露出大大的微笑,笑得眼睛都瞇成了線,但他覺得還不夠,於是把刀片伸到自己的嘴巴裡面,沿著嘴角把臉皮給割開,

      但刀片不夠鋒利,來回割了好幾次才成功,雖然弄得一蹋糊塗,但他覺得女孩肯定會喜歡這個大大的微笑,而因此再次化身天使,帶走他的壞心情,

      不過女孩不只沒一起笑,反而不斷掉淚,一股小便時會聞到的臭味陣陣傳來,仔細一看原來是女孩尿褲子了,

      他笑女孩是長不大的孩子,媽媽常常這樣對他說,他是個長不大的孩子,但不要緊,就算遇到不好的事情也要常保微笑,這樣事情就會自己好轉,

      於是男孩聽了媽媽的話,決定幫這位女同學一展笑顏,他把刀子擦乾淨,畢竟他還沒準備好跟女孩間接接吻,或許等他們都有一口美麗的笑容時,女孩就會自己親他了,

      他正要把刀伸進女孩的嘴巴時,用餘光瞄到講台前有個陌生的大哥哥,穿得一身黑,黑得像是一道影子,而位置剛好擋住了老師,

      那個陌生人看起來很不開心,在幫完女孩後,說不定也可以送大哥哥同樣的禮物,這樣子每個人都會很開心,然後再也不會有人欺負他了。

      學生在打鬧時常常會尖叫,或是不曉得哪根筋不對時,也會叫個兩聲來吸引老師或同學的注意,但那不會引起不安,頂多就是聽了很煩躁,

      但這次不一樣,數名學生同時尖叫哭喊著,其中帶有的驚懼,任何人類聽了都會立刻被觸發古老的直覺反應,好像每一寸神經都要你快逃、躲進洞穴中祈禱今晚還能保有小命,

      晴巧要學生安靜坐好,放下粉筆後便走出教室試圖找尋騷動的來源,而很明顯的,是雅瑩老師上課的教室,

      她探尋連結,發現影子仍在那個班級,於是趕緊催促它回家,幾秒後一個嘶啞的聲音在她心底響起,說了聲「好」後影子便回到她的住處。

      很快地救護車與警車都到了學校,被警察盤問後得知,是有名男孩拿美工刀割開了一名長期與他有爭執的男同學的喉嚨,還把另一個女孩與自己給毀容了,而導師卻全程都在滑手機,荒謬到可笑的沒有發現異狀,等到隔壁班老師賞了她一巴掌後才終於放下手機,

      晴巧明白這一切都是影子所造成的,她躲到車上崩潰大哭,對自己的行為感到可恥,竟沒有考慮到小孩子的安危,只為報復而玩弄著她不了解的力量,

      雖目的達到了,但付出的卻是她受不起的代價,晴巧覺得很無助,想撥給男友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抓著手機顫抖,

      一會後她想起呂大師給的字條,往包包內一陣狂亂的翻找後,月靈師幾個大字再次出現,晴巧想也沒想便撥了上頭的電話,很快就接通了,沒等對方說話她便沒頭沒尾地講起所有事,她不明白發生命案時,別人是如何清晰地描述讓警察聽懂,晴巧只知道現在就連她也不懂自己在說些什麼,

      「慢點,小姐,我需要妳把事情一件一件說清楚,可以幫我這個忙嗎?」電話另一頭傳來剛毅的中年大叔的聲音,像是影視作品中高階軍官所擁有的聲線,

      「可以…可以,我身上出了點怪事,你能處理嗎?」晴巧哽咽地說道。

      「哪方面的怪事?慢慢來沒關係,我希望能聽妳講得清楚一點。」

      「鬼,我覺得有鬼纏著我,我找了好多人都沒辦法處理。」

      「是晴巧小姐嗎?」

      「是的,你怎麼知道?」

      「我大哥有稍微跟我提過妳的事,他沒辦法處裡的話恐怕有些不妙。」

      「你也不行嗎?」晴巧語畢覺得眼眶又熱了起來,她還不能接受這最後一點希望也要落空的可能性。

      「很難說,我想我們得當面談談。」

      晴巧與他交換了聯絡資訊,並約好了會面的時間地點,而在對方不斷地安撫下晴巧終於暫時放下了心,除了令人感到溫柔且可靠之外,不知為何晴巧對他還有股莫名的熟悉感,

      收拾好自己後,晴巧回到學校,雖然學生都被導師管控在班上,但校園仍是一團混亂,大批的媒體不知從哪冒出來,而校長與住任則是慌亂地四處奔走,

      她趕緊回到自己的班上,一名代課老師正在維持秩序,她道謝後接手,才正要回到課程上時遠處傳來了陣陣哭喊聲,應該是受害學生的家長,晴巧覺得今天大概會是漫長的一天。

      電視上正播送著料理節目,主持人是個金髮外國人,晴巧記得小時候覺得他們長得很奇怪,每次看到都忍不住發笑,現在也一樣,

      她站在螢幕前緊盯著畫面上五顏六色的食材,電視比她高上一些,使她得不斷轉動眼珠子才跟得上動作,廚師俐落地切開肉塊後丟入平底鍋中,與濃郁的醬汁一起拌炒,看起來美味極了,晴巧將手伸出去,靜電嚇了她一跳,但沒有阻止她把短小的五指貼在微微發熱的玻璃螢幕上,

      右方喀啦的聲音吸引了晴巧注意,轉過頭發現是一名小男孩正要打開大門,而她身後接著傳來了女性的呼喊聲,晴巧終於意識到,這是上一次夢境的延續,

      「阿姨好,還有婉郡阿姨妳好。」小男孩開口問好。

      晴巧看著入內的兩人覺得異常得面熟,第一個被稱作阿姨的最近似乎過世了,家裡有通知她出席喪禮,訃聞上看見是嫁給一位姓唐的先生,

      而另一名叫作婉郡的人,是晴巧的母親。她看向小男孩,也認出了那是她的哥哥,

      晴巧頓時覺得頭昏腦脹,在這之前她從來不知道在夢中也能有這種感覺,但回憶如鋼釘般打進她的腦中、填補了過去的空缺,

      晴巧甚至記起了『婉郡阿姨』是因為哥哥不願認同這名女子是他們的繼母,所以才一直這樣叫,但晴巧沒有困擾多久就把婉郡阿姨看作母親了,

      或許是她還小,但晴巧認為更大一部份是因為婉郡阿姨一直對他們很好,爸爸也比以前開心許多,因此她很快地就喜歡上了這個阿姨,

      至少在這個夢境中的記憶是如此告訴她的,而儘管晴巧仍存有極大的疑惑,但漸漸地,她開始接受了這個事實,

      一名繼母,

      晴巧反覆檢閱這道思緒,就為了找出其中的一絲不對勁,但她發覺沒辦法做到,這個她現在才剛想起的女性,確實曾在她生命中扮演了如此重要的腳色。

      她轉回頭看了廚房,褓姆端了個裡頭放滿豐盛配料的大鍋子走出來,看來今天吃火鍋,而那名脫光褓姆衣服的男子則已不見去向,

      晴巧突然騰空飛起,回神才發覺自己被媽媽抱了起來,她將下巴放在媽媽的肩膀上,感覺非常僵硬,但她仍然覺得待在這很舒服,可是哥哥卻在後頭一臉不悅的瞪著媽媽的背影,晴巧從來就弄不懂哥哥在生氣什麼,

      晴巧開始好奇,是因為在這之間她一直不明白的糾葛,導致這兩個極為重要的人,二十年來都沒有再出現過嗎?更奇怪的是,為什麼她之前根本不記得他們的存在?

      這一切只是隨機的夢境,還是…

      「晴晴餓了嗎?」媽媽輕聲問道,她將晴巧抱到沙發上一起坐著準備用餐,「我們先偷吃一些好不好,爸爸遲到是他活該。」

      「不准妳說爸爸壞話!」哥哥大罵,嚇了大家一跳。

      「我沒有——」媽媽還沒說完就被飛來的碗給打斷了話,破裂的陶瓷劃傷了她的臉,驚嚇之餘哥哥跑走了,晴巧聽見馬路上傳來緊急煞車聲與咒罵。

      「我去追他!」褓姆兩手往圍裙上抹了抹就衝出門。

      「婉郡姐,妳還好嗎?」現實中死亡的那名阿姨問道。

      「沒事…我想應該沒事。」

      「那我也去看看狀況,那男孩真是太叛逆了。」阿姨跟著褓姆一起出去了。

      晴巧看著媽媽拿衛生紙止血,但眼淚卻簌簌地流下,看來說沒事只是騙人的,她想安慰媽媽,拿了衛生紙也想幫忙卻被一手拍開,力道大得晴巧跌下了沙發,

      過去與現在的她都陷入驚嚇之中,晴巧卡在沙發與茶桌之間的縫隙一時動彈不得,她腦袋一片混亂,而手腳也找不到支撐點,像是隻四腳朝天的烏龜,

      片刻後她聽見啜泣、以及金屬摩擦的聲音,

      「是妳…是妳的錯,沒了妳,小豪就會喜歡我了。」語畢媽媽用膝蓋壓住了她的雙腿,兩手握著水果刀準備刺進晴巧的胸膛,

      她看著媽媽的眼神卻不覺得驚慌,反而有些同情,但本能反應很快地支配了晴巧,她奮力掙扎、大聲尖叫著想要逃跑,

      「乖,不要亂動,很快就會結束了,媽媽有騙過妳嗎?」一抹微笑在利刃的光芒之後揚起,媽媽還說了些什麼,但晴巧根本聽不進去,

      此時,她的世界只剩下心臟猛烈撞擊的聲響,以及壓在她上頭,那道豁然開朗笑容,幾乎是頓悟後的狂喜,好像終於明白了萬物運行的法則、和扭曲的辦法,那是媽媽的笑容,

      不過有個思緒提醒著晴巧,說這一切不是真的,不只是她完全沒有這段過去的記憶,更是因為她還活著,那把刀並未刺入她的胸膛,

      忽然間,媽媽發出尖叫,

      晴巧立刻驚醒,激動之下不小心踢到了辦公桌底的金屬隔板,框啷地巨響嚇著了其他同事,她連聲抱歉後跑到走廊上,寧靜的校園稍稍讓她冷靜了些。

      她有媽媽,

這是晴巧捧了一把水往臉上潑後第一個出現的念頭,她有一個媽媽,而且不是那個她所知,很早就因病過世、幾乎不存在她生命中的親生母親,夢中的那個人,是她的繼母,

「婉郡。」晴巧喃喃地重複念著這個名字,就怕自己會忘記,而想到這,一股遺憾從她心底升起,她記得繼母、卻忘了那名男孩的名字,

      不過她有一個哥哥的事實仍震撼了晴巧的內心,然而她怎麼樣也想不起關於這兩個人的更多記憶,或許真的只是場瘋狂的夢境罷了,她心想,但又太過真實,夢中的場景與人物對她而言不只不陌生,出現的是完全相反的感覺,

      家,那確實是她年幼時所住的家。

      晴巧撥了通電話給她爸,這時正是午餐過後的空閒時段,她不斷的讓夢中的情節在腦中重演,就怕忘記重要的細節,晴巧希望爸爸能快接電話,讓她能快點將脆弱的記憶訴諸話語,好加深印象,同時也代表爸爸有好好休息,沒有忙到連吃午飯的時間都被犧牲了。

      整個世界只剩下耳邊嘟嘟的聲響,

      她盤算著該怎麼跟爸爸提起這件事,說她做了一個夢,夢中出現了一個她從來不記得有過的叛逆兄長、以及一名突然發瘋想要刺死她的繼母,而這一切都是在一道恐怖鬼影殺了人後出現的…

      她真的得這樣說嗎?

      晴巧頓時有些不知所措,但電話就在此時接通了,

      「我的寶貝女兒,什麼事找老爹啊?」

      「呃…也沒什麼…」

      「跟男友吵架了?哼?那渾小子告訴我他在哪裡看我還不給他個——」

      「不是啦!只是想問你,最近過得還好嗎?」晴巧壓低聲音走到離班級較遠的地方。

      「免擔心,爸好得很。」

      「那最近背痛有沒有好一些?」

      「老毛病囉!晴巧啊,錢還夠用嗎?如果有困難儘管開口沒關係,爸這頂得住!」

      「不是這樣…沒事就好,等等還有課,先掛了。」

      結束通話後晴巧鬆了一大口氣,疑惑為什麼每次跟爸爸講話都會這樣,太多不求回報的關愛,讓她覺得好像快被傻狗浪潮給淹沒一樣,不用兩秒就會令她懷疑自己是否值得被如此對待。

      但她的心情確實好上了許多,只是問題沒有釐清,她必須找其他辦法才行。

      從二樓走廊看見了雅瑩的班級,心想,若是再召喚一次影子,說不定就能回憶起更多情節,只要想個辦法不會危害到無辜的孩童就可以,

      一個簡單明瞭的辦法立刻出現在她腦中,雖然,晴巧覺得這個計畫違背了道德,但依然思量著可能性,而越深入思考,她越是放不開這道想法,

      「只要多讓影子出來…」晴巧將話含在口中,似乎覺得說出口對世界是種褻瀆,

      不過她也別無辦法,現在,她必須想起完整的過去,了解影子和那段驚悚的回憶有何關聯後,才能找出辦法,擺脫這個糾纏她不放的黑暗生物。

      為何天空總是灰的?彥森心想,還是說太陽有露臉時太過刺眼,反而不會抬頭注意它,只有在這黯淡的時刻才會被發現。

      彥森拿出手機查看有沒有女友的訊息,這是今天第一百零二次,至少這是副駕駛座的阿義所計算到的數目,

      晴整個早上都沒有傳來訊息也沒回覆,實在有點反常,令他開始設想沒有女友的生活會是什麼樣的狀況,回到單身似乎是許多擁有穩定感情的男性的夢想,彥森不覺得自己是那種人,但卻又拋不開這一層想法,令他懷疑,晴是否就是他人生中的太陽。

      「無雲的藍空,而那是晴巧的晴……」

      「在哼上次的歌?」阿義問道。

      「只是亂唱一通,我差不多忘光了。」

      「可惜。」

      他看著後照鏡,主唱大人坐在後座中央不斷騷擾著旁邊兩位團員,而阿義則是忙著在一旁起鬨並錄影,樂團的粉絲頁上,已經有將近三分之一的影片是性騷擾存證了。

      「你們知道嗎,我今天特別為了表演穿了件丁字褲喔!」梓琪將她白色的百褶裙撩起,白皙的大腿直至股間頓時毫無遮掩,「在被觀眾看光光之前想先鑑賞一下嗎?」

      「算我拜託妳,不要害我們被退讚,粉專好不容易才稍有成長。」彥森說。

      「不要以為駕駛不會被揍喔!」梓琪搥了一下椅背。

      「退讚事小,至少饒過我們的小命吧…」

      「萬萬不可,觀眾是樂團的命脈,我的褲子借妳,至少我還穿著件四角褲。」艾斯開始解開皮帶。

      「這樣好多了,可以多拉一些女粉絲。」彥森說完停下車,「或許還能吸引到經紀人的注意,他們就愛這一味。」

      「你們這些豬頭!本姑娘的追求者也是很多的好嗎?我等等就直接把衣服全脫了,看看誰拉到的粉絲比較多。」

      「老天,幸好我有練過盲彈。」彥森拉起倒車檔。

      「我還不太行啊…團長大人我該怎麼辦?」艾斯哭喪著臉說道。

      「想好墓誌銘吧。」彥森說完先下了車,沒有多加理會車內的騷動,打開後車箱時才想起他把其他座位都上了安全鎖,真是為難他們了。

      正要拿出吉他時,經典搖滾歌曲的前奏從口袋中響起,來電顯示是彥森的父親,他嘆了口氣接起後倚著一旁的電線桿、放空腦袋迎接一連串的說教,

      但將虛擬按鍵滑向綠色區塊時,他仍提振了一下精神,畢竟,說不定就是過去的消極態度才導致晴現在的冷漠,彥森覺得不該在家人身上重蹈覆轍。

      「小彥嗎,爸爸想再請你幫個忙。」

      「什麼事?」

      「記得唐先生那次嗎?你做得很好,我需要你幫我去看另一個客戶,離你很近。」

      「我附近什麼時候有那麼多問題了?」

      「我也覺得奇怪,有看到最近一則社會新聞嗎?殺害妻小後自殺的。」

      「知道,就在車程十多分鐘外的地方,那也歸你們管?」

      「據你大伯的說法是的,而且不好搞,他打算推掉,讓我接手處裡。」彥森察覺到父親的語氣漸漸變得有些陰鬱,「我覺得這一切有點怪異,你調查時要注意安全。」

      「我有說答應了嗎?好啦…我會小心。」

      「這次說不定很嚴重,如果超出能力範圍不需要逞強,別像國中時一樣,爸爸現在可沒辦法及時趕到。」彥森聽到時抖了一下,並努力忍住那股無法壓抑的顫慄。

      「那麼擔心幹嘛還硬要叫我做這些事?」說完後他才發覺口氣很無禮,但話已說出口。

      「我只是——」

      「說說罷了,把聯絡資訊傳給我,我會多注意,」彥森清了清喉嚨,「媽最近還好嗎?」

      「都一樣,但現在你媽知道你主動關心她,接下來我至少有一個禮拜的好日子能過。」爸爸笑了笑,「對了,她要提醒你別忘了出席喪禮。」

      「好,沒事我要去忙了。」

      彥森背好吉他後手機再次傳來提示音,是爸傳來的訊息,但內容很怪異,彥森一時之間反應不過來,好像被凍結了一樣愣在原地。

      「大家都好啦!可以上鎖了。」阿義用鼓棒戳了戳他的手臂,見彥森沒反應問道,「看什麼東西看傻了?」

      「沒有…只是我爸又要我去察看一個客戶。」

      「讓我猜猜,看你這副見鬼的表情,那客戶是你前女友嗎?」

      「更糟。」

      「前女友他爸?」阿義搖搖頭,「你最好搞件防彈衣。」

      「是我女友。」

      「晴巧?」

      「對,而且狀況似乎很嚴重。」彥森再次確認了地址與聯絡電話,是晴,不會錯。

      「你爸這樣說?」

      「差不多吧…暫時不管這些了,先準備表演。」彥森推開沉重的玻璃門走入地下室,兩旁的牆上寫滿了名字,聽說有好幾個知名樂團來簽過名,其他人興致地談論著,當然少不了梓琪的驚呼聲,似乎是看到喜歡的樂團了,但他現在完全沒有心情。  

      彥森獨奏時幾個音漏了拍,好幾處不得不用推弦掩蓋掉整個小節,他未曾在舞台上犯下這麼嚴重的錯誤,一直到最後一首歌結束他都沒辦法恢復專注,這個地方造就了不少明星,但就算樂團原本有機會成功也被他給毀了。老實說,他甚至不記得怎麼來到台上的,腦袋完全是一片混亂。

      掌聲仍然響起,或許是壓軸的關係所以格外熱烈。

      回到休息室後彥森癱坐在沙發上一語不發,梓琪從外頭弄來了幾杯雞尾酒,但阿義幫忙阻止了想來打擾他的團員,彥森沒想到那不正傢伙也有如此細心的一面。

      他其實也弄不清楚為何這件事令他心煩意亂,或許是因為女友遇上麻煩而他卻無能為力、也或許是晴巧沒有跟他說這件事,而彥森忍不住因此懷疑是否還有更多事瞞著他。

      「嘿,各位。」彥森彈響手指引起其他人的注意。

      「有人要承認自己是戰犯了嗎?」阿義開玩笑地說。

      「差不多吧,最近我本身有些狀況,而我也明白大家有在考慮音樂之外的出路,所以把這次表演當作一個完美落幕,如何?」他說完連最聒噪的梓琪也沉默了。

      「你的意思是?」數秒後阿義問道。

      「暫時解散吧。至少我得先退出,或許街角的練團室還是會歡迎你們過去。」

      「一定得這麼突然嗎?」

      「我可以跟你私下談談嗎?」阿義看了看其他團員說道,「順便去你家拿個東西。」

      「當然,但我得先去別的地方。」

      「找女友?」

      「對,但只是去…看看,她不會加入我們的談話。」彥森說完叫了輛計程車,並且付了足夠的車資讓團員回家,

      他雖然覺得這樣的結束有些隨便,幾乎稱得上無理,但他就是無法多花任何一點心思,各方面的壓力像是毒蛇,毫無仁慈地往他體內注入毒液,漸漸腐化著鮮血、溶解了他的筋肉,是軟弱也好無能也罷,他覺得自己已深陷泥濘、奄奄一息,在搞定這一切狗屁事情前他沒辦法好好過日子。

      彥森看見女友的車,判斷晴已回到住處,他要阿義在車上等,感應了大門鎖後搭乘電梯到達晴所住的樓層,

      他有些緊張,不確定這麼做好不好,彥森從沒有在未告知女友的情況下過來,而一股莫名的焦躁感隨著樓層的攀升逐漸增強,到了後面他幾乎喘不過氣來,但他只是咬著牙阻止自己逃跑,

      彥森知道這不太正常,這棟大樓肯定有怪東西在作祟,他啟動感應,發現有個強烈的鼓動來自於晴所在的位置,才剛踏出電梯彥森就覺得好像回到了廢棄醫院,

      他幾乎看見了褐色的髒血混雜著死鼠與蛆蟲覆滿了整個走道、而天花板則掛著枯萎的藤蔓與大片蛛網,糾纏在放射治療科的指示牌上頭,而黑暗又有了重量,無視明亮的日光燈試圖將他壓垮,

      越接近晴的房間就越難以前行,光是握住一串不過二十公克的鑰匙就令他汗流浹背,劇烈顫抖之下發出了警鈴般的叮噹聲,

      彥森聽見了門後傳來了啜泣聲,男友的本能反應要他不顧一切衝進去保護晴,但他的雙手好像被垂下的樹藤給纏住、腳底陷入了半凝固的血池中動彈不得,他甚至不敢把視線從門把上移開,就怕那頭全身長滿膿瘤的怪物就在一旁等他,

      他不曉得自己喘著大氣像個變態站在門前多久了,或許五分鐘或許一小時,但他就是無法將鑰匙插入鎖孔,

      最後彥森放棄了,他遠離了啜泣聲,像個懦夫棄女友不顧只為了逃離童年陰影,他知道將永遠無法原諒自己,至少在驅逐這道黑暗前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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