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虛無中,哪些是真的,哪些是假的,他已經無從得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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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好幾千年前,自己還是人類──那披著皮囊、足智多謀的獸;自己曾是他們的一份子,如今也只剩他一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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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時他也是有名有姓,不過因為工作性質,他也給自己取了不少名:約翰、十四、千玄……那些名對他而言是過去,遙遠的如退色的古老壁畫,在時間的洪流中慢慢被他人淡忘。如同過往,他還是當時的人類般,在此他重新給自己起了貼切的名──造物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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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扶起手中的「瓶」,這「瓶」從好幾千年前就罩在他身上,「瓶」摸起來冰涼如精心打磨過的玉石般,那涼並不刺骨,卻將他的心狠狠地凍了起來。除了手以外,其他沒被「瓶」罩住的的地方,全都和千年前的大災難一起抹滅。他不知道該感謝上帝留給他一雙「造物」的手,還是該怨恨只將他永遠困在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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手輕撫「瓶」身,腦中憶起千年前的各種生命。如小河,思緒在一片金黃的暖陽下閃動著,輕輕地捲起河床下的沙,那古老的記憶浮了上來。「瓶」彷彿是像在回應般,順著橘紅的暖光再度呈現在他眼前,為這黑白的世界添上一筆濃豔的光彩。他專注的看著一次次發生的這瞬間,一條魚從光芒中游出,機械式的在瓶內游動,不和其牠「瓶」內的魚互動,牠們以不碰到彼此規律的游著。此時的牠們,不,是「它們」才對。它們依舊只是他的傀儡,不是完整的生命體。如果要成為完整的生命體,必須由他──造物者親手「放生」,放到「瓶」外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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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曉得「放生」是什麼意思,那意謂著「死」,不過也賦予了它們「生」。他看過那些孩子們被「放生」後的慘狀,沒了「瓶」的保護,牠們的身體毫不留情的被絞碎,如玻璃直墜,綻開、彈落的碎花,那是奮力抵抗後,和世界奮戰到最後一刻的結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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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拾起那些散落一地的殘破,再次翻開腦中積滿厚塵的記憶,碎片在他的手中逐漸形成記憶中的那個它。光芒再度乍現,隨著「瓶」溢出那流螢般的閃爍星點,一隻鳥從中飛了出來,如浴火重生的鳳凰。它抖了抖身子,羽翼輕顫,全然不知這副軀體之前的慘烈模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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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好啊,小傢伙」造物者對著它細細低語著,如同施法的魔術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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鳥兒振翅回應,在「瓶」內的小小世界飛啊飛,和造物者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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造物者知道自己所做的,只不過是不想忘卻千年前的那段日子,包括取名,他也只用自己所熟悉的那個名字,或許是因為無法忍受孤獨的難耐,又或許是害怕反覆的「造物」、「放生」讓自己變得冷酷無情。千年來經歷的風霜雪月,對他而言,只有「造物」才能體會到真正的情感,宣洩內心的空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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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出,迎面而來的是鋪天蓋地那白花刺眼的芒針,把夜給驅逐,夜則巧妙地隱藏在影子裡。造物者看著一天的開始,每每他都會想起當時發生的事情……曾經,他天真的想拯救些被「放生」瀕臨死亡的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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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年的某天,一個日出,一陣急促的喘息,拉啟了一天的序幕。遠處,他看見了那頭曾被命名為「鹿」的孩子,牠身上無一處完好,正死命的拔足狂奔。他將「瓶」撐著,以手為支點,如同驗證了阿基米德的原理,「瓶」被撐開了個小縫,不過鹿並不領情,直接繞了過去,明明死神已經緊追在後,為何不願意躲在他這?造物者並不死心,趁著鹿奮力逃離死神的追捕時,搶在前一秒擋在牠前行的路徑,鹿還來不及煞車,整身撞進了「瓶」內。不知為何,鹿突然停止不動,雙目逐漸失去光彩,如斷了線的木偶,就這麼持續了好幾天……造物者有些納悶,如果把鹿推出「瓶」外是不是就能恢復以往的活力?在他的照顧下,鹿身上的所有傷口復原的完好如初,接著像是下了如巨石般的決心──造物者將鹿推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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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黯淡的兩顆株子瞬間明亮起來,身體像是通了電似的,牠扭動生硬的四足,在「瓶」附近聞了又聞、嗅了又嗅,似乎是感受到「瓶」的存在,之後牠就像個小跟班,「瓶」到哪牠就尾隨到哪。 直到有一天威脅來臨時,鹿不但不逃,反而直直衝向「瓶」,牠的雙瞳瞬間脹了好幾倍大,淒厲的悲鳴聲不斷傳進他耳裡直衝大腦,造物者一時反應不過來,他下意識緊閉雙眼,急忙用手摀住頭,下一秒,一聲悶響後,一切又安靜了起來。「瓶」上開出一朵極豔的花,鹿不是被威脅殺死的……他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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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回憶往事時,時間總是過得飛快。日落,暮光攬著大地,作為道別。祂收回那根根萬丈金針,沿著地平線將裂口慢慢縫了起來,耳邊漸漸傳來細碎的低語,是夜在作祟,還是鹿的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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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晚,他做了個夢,他夢見了以前的自己,還有他的兒子……在那潔白寬敞的實驗室中,那張堆滿雜物的大檯子旁,那個熟悉的身影……他總是默默站在那身影後,直到那身影轉過頭來,然後因為發現他的存在而欣喜,或是責怪總是不出聲的他而小小鬧了脾氣;接著如潑墨般,場景轉換,周遭景色完全變了調,他站在烈陽下,眼前是他兒子,蓬頭垢面,墨綠色軍服已變成沾滿泥漿的土黃色,肩上那隻深黑色長槍,讓那身影顯得十分瘦小,兒子用顫抖的雙手緊抓他的肩,他用力的推開兒子,兒子大吼,瘋狂朝著反方向掙扎,可他吼得更大聲,用力拉回,如拔河般,面目猙獰的兩人,一個絕望,一個失望……場景再度轉換,造物者墜入回憶的漩渦,反反覆覆,兒子的遠征、兒子戰死、世界毀滅、他造了兒子、造了鹿、他再度失去他們……最後一幕他已經分不清,躺在地上得究竟是鹿還是兒子,只知道他們都睡了,在他的回憶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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