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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彭嘉光將自己縮在房間角落,將臉埋在雙腿間,緊緊地抱住雙腿。

他面無表情,身體也沒有一絲顫抖,耳邊除了鄰居家的電視聲外什麼都沒有。

房間沒有開燈,但月光穿過沒有窗簾阻擋的窗戶多少還是給房內幾分明亮,卻照不到他身上。

耳邊傳來一道細碎聲響,是開鎖的聲音。

彭嘉光知道,會在這個時間點回來的也就只有彭母了。

而很不湊巧的,今晚彭父也在。

彭父成日抽菸喝酒不喜幹活,三不五時還喜歡施暴,家中開銷都是由彭母去打零工賺來的,每天累死忙活的卻總是被他拿走了大半,要是不給他就暴打一頓然後冷笑著搶光。

今天是彭母其中一份工領薪的日子,且那份工還是直接給得薪水袋。

「操!老子叫妳把錢拿來就給拿來,囉哩吧唆的是欠打嗎?」

「別打了!我求你別打了……」

「操你媽的臭婆娘,拿個錢還敢跟老子廢話!」

「啊──!」

門外的吵鬧都沒有讓彭嘉光有分毫動作,他只是繼續沉浸在自己的世界裡。

整個身體就像是和角落的黑暗合而為一。

小時候不明白為什麼爸爸要打媽媽,懂事點了才知道,是為錢。

開始的時候還以為別人家也是這樣,直到有次放學回家聽到隔壁大媽和別人閒聊,說他爸是怎樣的無能沒用又兇殘,他媽是多麼的軟弱可憐又無能。

彭嘉光才發現,是自己家不太一樣。

於是他開始觀察自己家到底跟別人究竟是哪裡不同。

然後他發現別人家的爸爸多數是出門上班的,而他的爸爸卻是在家混吃混喝,成日拿錢買酒,要不就出去逍遙;別人家的媽媽有的上班有的在家做家庭主婦,他的媽媽每天要打三份工忙得不可開交,卻又只賺得到少少的錢,每天累得要死不說,偶爾回家還要承受他爸的暴力毆打。

彭嘉光畢竟多數是沒人照顧的,因此想法和一般的小孩也不太一樣,那些場景看多了也習以為常,因此到最後他其實也覺得爸爸打媽媽什麼的也沒什麼。

反正他的小日子一樣這麼過。

直到他國二一次準備繳學費時,他爸再一次暴打他媽,並將家中所有的錢都帶走。

「爸,我要繳學費。」那似乎是他有記憶以來,第一次和他爸說話。

然後他就被他爸暴打了。

他蜷縮在地上緊緊抱著自己,拳頭不斷落在他身上,疼得他全身顫抖,卻是死咬著唇不喊出聲。

因為他知道,每次他媽被打時,只要哭喊得厲害,他爸就會打得越兇。

沒想到會有一天這種情況會發生在他身上。

「別打了!別打了!」

女人軟弱的哭喊聲傳進他耳裡,彭嘉光卻一點也不感謝他媽,因為他感覺落在身上的拳頭更狠更重了。

那是他第一次被打,他爸下手根本分不清輕重,整個人躺在地上站都站不起來,要不是沒錢他媽都要叫救護車了。

而且對還只是國二的彭嘉光來說,最重要的是他沒有錢繳學費!

他雖然不擅長與人交際,因此在學校也沒什麼朋友,但這不代表他沒有自尊心!

要是繳不出學費他就要被退學,這結果他根本難以想像,全身疼得要死,耳邊又是他媽吵死人的問話,不外乎是「有沒有事」、「疼不疼」、「還好嗎」幾句話不斷重複。

真是吵死人了。

彭嘉光猛地抓住他媽的手,嚇得她一時說不出話來。

「嘉光啊,還好嗎?能不能站起來啊?」

彭嘉光沒有回答,而是咬牙將「學費」這兩個字吐出。

看他這樣哪還有什麼不明白,彭母也知道她對不起兒子,可實在是沒辦法,她實在是被打怕了,不敢反抗。

兒子被打她不敢上前阻擋,但錢……

牙一咬,她保證道:「錢的事你別擔心,媽會想辦法!」然後扶起兒子回房休息,自己就出去借錢了。

那次之後彭嘉光就變得更沉默寡言了,同學本就和他不熟,就是看他某天突然一身瘀青的來上課,但也沒幾人上前去多問,然後就後知後覺的發現這人更安靜了。

范煜祺是他的同桌,兩人畢竟就坐在一起,見狀自然會關心地問幾句。

「彭嘉光,你身上的傷是怎麼回事?還好嗎?」他微蹙眉頭,臉上表情多了幾分擔心。

彭嘉光沒有說話,只是淡淡地瞥了他一眼。

他兩做同桌的時間雖然不長,卻夠讓范煜祺摸清他的個性,見狀也不介意,就只是笑了笑。

兩人就再沒什麼多餘的交集。

本來九年義務教育,彭嘉光要是不想上高中直接去工作他媽也是沒話說的,但他想吧自己家就這樣了,現在又是博士、碩士滿街跑的年代,要是他就只有國中文憑,將來找得工作就只有苦工,錢怕是也高不到哪去,所以他還是決定上高中考大學了。

但經過國二那件事後,彭嘉光也知道光靠他媽是不行的,於是也沒跟他媽說就自己去加油站應徵打工了。

每天一放學就要趕去加油站上班,十點多、十一點多的才回家,這樣緊湊的時間安排讓他根本無法適應,本就不太好的成績更是慘不忍睹。

更別說要交朋友了,對現在的彭嘉光來說就只有上學、上班、回家睡覺,每天三點一線的,在學校沒精力就睡覺補眠,有了就拿來看書補補進度,好讓自己的成績不要太難看,他根本沒多餘的時間。

如果只是普通的高中生還好說,可現在他已經開始在打工了,雖然只是加油站加油員的簡單工作,但多少還是能體驗出社會後的那種艱辛。

這讓他更加覺得高中的同學就算不往來也無所謂,就像國中的一樣,反正畢業了,要是不在同個學校了就根本不會再往來了吧。

所以本就不擅長交際的彭嘉光就更不想要和誰來往了。

可也不知道是什麼運氣,上了高中後不但又和范煜祺同個學校、同個班級,甚至還又成了同桌。

這是他們第二次成為同桌了。

彭嘉光之所以會對范煜祺有印象,還是因為范煜祺算是少數和他同桌有來和他搭話的。

恐怕還是和他搭話次數最多的人。

所以多少還是有些印象的。

但如今又重新成為了同桌,彭嘉光深深覺得這個人實在很吵。

他不想也不需要朋友,他每天都很忙,要休息要上班還要讀書,范煜祺的搭訕無疑是在妨礙他,甚至浪費他本就不多的寶貴時間。

偏偏這人總是像看不懂人臉色似地,比國中更黏人了,三不五時就要跟他說說話,哪怕他不理他也不介意。

簡直有病。

最讓彭嘉光崩潰的是,分班過後兩人依舊是同個班級,而且還要繼續做同桌!

彭嘉光其實是想要換同桌的,可別看他已經能在加油站好好的上班了,在人際關係方面可半點都沒有好轉跡象。

從這當中可以看出,他其實是一個很膽小的人。

這一點最明顯的體現在──遇見年長的人就慫了。

所以他不敢找老師說這事,私下也不敢。

於是只能認了,忍了,無視了。

他的位置不是角落,因此還有另一個同桌,是個女生,叫許盼凝。

不過他們從未說過話,就彭嘉光來看,這個女生對他的另一同桌,也就是范煜祺,更有興趣。

本來還以為高中三年大概就跟國中時期差不多,差別就在於高中下了課還要趕去上班,所以累了點,卻沒想到會有個變數。

也不知道范煜祺是吃錯了什麼藥,上了高中後,尤其在他們成為同桌後就更明顯,三不五時就來找他搭話。

彭嘉光倒是不想理他,但次數多了總會回個一兩句,不過也沒有真的和他有更進一步的來往。

他不需要朋友。他這麼告誡自己。

因為他真的沒有多餘的精力去經營了,而現在這樣就很好。

不過也因為這樣,在彭嘉光眼中,范煜祺無疑是遇到的人以來最特別的存在,因此目光不自覺放在他身上的次數多少還是有些增加。

然後就發現,范煜祺和許盼凝竟然在不知不覺中,似乎變得熟稔起來了。

雖然面上不顯,但這樣的發現著實讓他有些新奇,忍不住又多觀察了一下,然後就愕然發現──這兩人的個性其實還挺相像的。

都說物以類聚,人以群分。這兩人同樣都是性格開朗的個性,再加上女生長得甜美可愛,看起來就更加活潑了。

彭嘉光不知道,當一個男人對另一個女人投以過多關注時,就是他對女人滋生某些莫名想法的時候。

彭嘉光要自己賺學費,平常自己的生活開銷也是自己負責,不過平時他也沒什麼活動,錢更是不會亂花,因此還是挺省的。

再加上班排得太多,連續幾個月他身體吃不消不說,學業方面更是會嚴重落下,還打算要考大學的他當然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是以他有時候會多接幾個班,有時又將將只到達規定的最低時數。

他早已打算好,高中一畢業就去買台機車,還要去考駕照,因此他不止要準備好高中三年的學費,還要準備好大學第一學期的學費,以及買機車的錢。

也因為有這樣的前提下,他大部分還是會選擇多上點班的。

他打工的事並不是秘密,但他跟班上同學都不熟,就是在上班時間看到他們經過,彼此也不會打招呼。

但在某一天上班途中,彭嘉光看到范煜祺經過並看到他時那臉上露出的驚訝,他的心莫名就喀噔了下。

雖然他其實並不清楚自己當時為什麼會有這樣的反應。

然後過了幾天後他就知道為什麼了──范煜祺這家伙,竟然帶著許盼凝來找他!

「嗨嘉光,我們來看你啦!」范煜祺哈哈哈的大笑著。

彭嘉光無語了片刻,又看了看微笑不語的許盼凝,最後選擇了無視他們。

「喂喂喂,你那是什麼反應啊?我們可是特地來看你的耶!」

彭嘉光撇撇嘴,心裡想著:「那又如何?」嘴上卻依舊緊閉。

兩人對他的反應已經見怪不怪了,對此也沒什麼太大反應,就是范煜祺張嘴還想哇哇的說些什麼,卻被一旁一直安靜不語的許盼凝給拉住了。

「彭嘉光還在上班,我們別妨礙他了,要是害他被罵了怎麼辦?」說完就朝一邊瞥眼看去。

兩男生下意識地往她看的方向望去,就見營業室門口,穿著制服的值班站長站在那,恰好就是在看他們這個方向。

彭嘉光的表情微變了變,嘴巴微微張開,卻依舊沒說什麼。

范煜祺見到值班站長也頓了下,扭回頭再看向彭嘉光多了幾分不好意思。

「那什麼,我們就先走了……抱歉啊,你應該……不會被罵吧?」他搔了搔頭,語氣帶了些猶豫。

彭嘉光搖了搖頭,「沒事,你們走吧。」

范煜祺這次沒有再搗亂,點點頭就乖乖離開了。

慢了一步的許盼凝朝彭嘉光抿唇一笑,說:「加油。」

「……嗯。」

然後看著他兩離開。

心臟的跳動有些增快,也不知道是因為她的笑,還是害怕被值班站長罵。

他想大概是後者。

於是默默地繼續幹活起來了。

日子並沒有因為那次而多有改變,大概是發現他們去他上班的地方看他,對他的影響不好,還有可能會害了他,之後范煜祺看起來倒是挺乖的。

且那天的隔日,他不過剛到學校,范煜祺就和他道歉了。

「抱歉啊,是我沒想到,不該在你上班的時候去打擾你的。」

彭嘉光只是看了他一眼,才搖頭說:「沒事。」

范煜祺頓時鬆了口氣。

「不過你這樣也真辛苦,難怪老是看你在睡覺,你趕緊抓緊時間休息吧,我就不吵你了。」

於是他之後的生活安逸了不少。

他依舊沒有想要交朋友的意思,每次對范煜祺的態度依然不冷不熱,偏偏對方總是不嫌棄地拿自己的冷臉貼他的熱屁股,他也覺得挺無言的。

許盼凝雖然活潑開朗,不過她並不會主動和他搭話,大部分時間都是在和范煜祺天南地北的聊著。

彭嘉光就夾在兩人中間,也不知道這兩人是怎麼想的,又常常夾著他隔空喊話,因此他們的對話他多數是聽得到的。

然而他平時的時間太少,因此也沒什麼悠閒活動,更加不會去看什麼品牌什麼球賽,因此有時候他們聊得東西他聽得都一頭霧水。

好在他只需要當個透明人就行了。

如果彭嘉光想得再深入一點,他就會發現──隨著他聽得越多,他知道並記住關於她的喜好就越多。

可惜他始終都沒有也不願。

日子依舊這樣過下去,彭嘉光和范煜祺依舊沒有成為好友,更別說和許盼凝有什麼話題可說了。

而隨著持續的時間越長,這樣的日子越讓他感到疲憊與吃不消,雖然他上的是國立的技術學校,曾經聽范煜祺說過他們學的東西比普通高中要來得簡單,然而落下的進度卻早已讓他感到吃力。

想要少上點班,但這樣賺的錢就少了,他可不想又落到沒錢繳學費的下場。

不是沒想過要跟家裡要錢,但這麼多年過去了,他媽依舊每天要死要活的上班,但幾乎每次錢總會被他爸給拿去,搞得他媽就是吃飯都有問題了,又哪來的錢來給他?

而他為了不讓自己賺的錢被他爸拿走,總是將存摺藏得嚴實,密碼更是從未與人說過,尤其他現在時間排得滿滿的,幾乎碰不到他爸,所以目前自己賺來的錢仍好好地存在戶頭裡,就是偶爾他媽那邊撐不過去時會來跟他要些錢用。

彭嘉光早就知道自己媽是什麼個性了,軟弱的性子,哪怕被他爸打也絕對不敢開口說要離婚,更別提報警什麼的了。

說不定由他代勞還會怪罪他多事,而他還會落得被他爸毒打一頓的下場,她卻只會依舊懦弱的在旁邊看著,嘴上喊著不要打,卻不會想著要過來保護他。

上了高中了,以前很多看不明白的也已經明白了,他無力去改,所以他只是對自己說:至少要有個大學文憑,將來好找個好一點的工作,然後就離開這個家。

既然那個家好不了了,那他也不要了。

本來就沒多少感情,說要拋棄其實對他來說沒多困難。

也因為這些計畫一一在腦海中形成,隨著時間過去也越來越清晰明瞭,所以他才會不管多疲憊,咬著牙也要多接點班來上。

他需要錢,好多好多的錢。

他必須要盡可能的多存點錢才行。

可他最後變得太看重錢了,以至於學業反倒落下了,等他回過味來早就來不及了。

「你可以去考夜校啊。」

彭嘉光太憂鬱了,明顯的不對勁讓范煜祺輕易就察覺到不對勁,被他多問了幾下就忍不住吐出了擔憂,可等問題真的吐出了,心底的震驚卻怎麼也消不下去。

他竟然就這樣問了出口?為什麼?

但隨後又覺得,在脫口而出後,卻又莫名的輕鬆起來。

他想大概是因為他找不到人幫助自己吧。

對於范煜祺,許是有死馬當活馬醫的味道在。

卻沒想到還真得到了個解決方案。

「夜校?」

「對啊,夜校。我聽說聯大夜校是額外招考的,另外報名去考試就行,而且聯大又是國立的,學費應該很便宜吧?」

范煜祺覺得,在他說完這句話後,彭嘉光的雙眼似乎在發亮……

有了范煜祺的提點,彭嘉光當然要再去了解一下,可惜他家中沒電腦,因此還跑了一趟網咖。

在確定聯大夜校只需要考國英數三科後,他又搜了一下歷屆考題看了遍,花了點時間了解一下考試難度後,覺得自己應該還是有機會的便狠狠鬆了口氣。

哪怕不行,距離高中畢業還有一年的時間,只要他乾脆的放棄統測,在這一年多準備那三科還是有很大機會的。

也因此他在心態上輕鬆了許多,上班就依舊是身體受得了便多上幾個班多賺點錢,受不了就多幾天休息日,把時間都拿去看書。

雖然最後仍報名了統測,卻沒考上什麼好的大學,但聯大夜校的考試還是幸運地以墊底的成績進去了,這著實讓他鬆了口氣。

畢竟國立和私立的花費還是差很多的,也好在他考上了。

夜校的課排得少,他又是在加油站上班,一天只要上五小時,換句話說接下來的四年他會比高中這三年要輕鬆很多。

這三年他也存了不少錢,一畢業不但夠繳第一學期的學費,還可以買一台機車,彭嘉光為了方便,十八歲的生日一過立刻就去辦了身分證,然後就讓他媽去給他買一台黑色Many,用他媽上班騎得那台破機車練了一下,待學會騎車後才換他那台車,又熟悉一番就跑去報名考駕照了。

倒是難得的雷厲風行。

拿到駕照後上下班就更方便了,再加上暑假沒事可做,他又多接了不少班,甚至還去全家上大夜,一個月兩邊加起來的錢就有五、六萬,頓時讓他因為買車而瞬間見底的存摺有滿盈起來。

至於范煜祺和許盼凝,他想著高中畢業他們大概也不會再有交集了,便也沒去打聽。

再說他可沒有他們的聯絡方式,手裡拿的手機也是老舊的普通手機,趁著這暑假兩個月多賺點錢,他打算也給自己買一台智慧型手機。

但這樣上班下來身體根本就吃不消,到最後常常因為睡過頭而被站長罵,還差點被加油站辭退,彭嘉光無法,只得無奈地調整了下加油站這邊的上班時數。

好在大夜那邊的錢還是很多的,兩個月下來賺的錢不但可以讓他買一台最新的APPLE手機,還夠他付下學期的學費。

除了這些,平時他根本用不到錢,開學後也不用上太多班,賺的錢繼續存起來,每到寒暑假再多上點班,這樣說不定四年順利畢業後他還能剩很多錢,他就可以找外縣市的工作然後搬出去住。

他打算的好好的,就是開學後發現范煜祺和許盼凝在聯大上日校都沒影響他的心情,甚至忽略在看到兩人有說有笑地走在一起時心臟些微的疼痛感。

彭嘉光覺得吧,他這輩子恐怕也就這樣了,所以就目前來說,維持現況是最好的。

他不願意讓事情超出他的控制範圍,也因此從未想過要深思自己偶爾對許盼凝產生的奇怪感覺。

現在這樣就很好。

只要撐過這四年,待大學畢業也存夠了錢,他就要離開苗栗,去外縣市打拼。

然後再也不回來了。

他對這個家根本沒有歸屬感,甚至感到恐懼。

是的,恐懼。

他害怕他爸又打他,更害怕他爸會像對付他媽一樣,毆打他逼迫他講出郵局戶頭的密碼,然後帶走他的存摺,將裡面的錢全部領光。

他早已迫不及待的想要過新生活了。

再忍忍,只剩不到四年了。

再忍忍就好。

卻沒想到會有這麼一天,美夢就這麼突兀的被打碎。

在辦了身分證後沒多久,為求方便,彭嘉光就去郵局給自己戶頭申請了提款卡。

他平時根本花不了什麼錢,所以就只是辦了張普通的提款卡。

也因為有了提款卡,他將存摺藏在書架的某本書裡,久久才拿去刷一次簿子。

至於提款卡則被放在錢包中且不輕易離身,哪怕是睡覺也要壓在枕頭底下才安心。

再加上密碼只有他知道,私人印章家裡也只有他自己有,被他藏在衣櫥裡放襪子的小櫃子裡,包在了一隻襪子中。

他以為只要他藏好這一切,就算被暴打也絕對不把密碼吐出,他的錢就絕對不會被搶走。

可當他回家卻發現自己的房間凌亂非常,剛開始他是懵的,沒多久就反應過來,黑著臉直接就從書架上拿下那本被他用來夾存摺的書,果不其然已經什麼都沒有了,又去翻雜亂的衣櫥,連印章也不見了。

會幹這種事的也就只有他爸了,可只有存摺、印章卻不知道密碼,恐怕錢也依舊領不出來的吧?

這也是彭嘉光覺得奇怪的地方。

既然已經翻出了他的存摺和印章,接下來不應該是等他回來然後毒打一頓逼問他戶頭密碼嗎?然而他爸卻不在家。

不對勁。

太不對勁了。

突然想到什麼似地,彭嘉光飛快跑出家門,騎著機車就往郵局衝去。到了郵局外的24小時提款機前,他立刻掏出提款卡插進去,輸入密碼查詢金額,然後臉色麻木地看著原本應該有十幾萬的數字只剩下了幾百塊。

已經到了繳交學費的時候了,他的錢卻被領光了。

可這怎麼可能呢?

他的錢已經沒了,他媽那邊是不可能要得到的,所以他現在該怎麼辦?

沒辦法了。

他似乎也離不開了。

就是離開了苗栗,可現在大學沒辦法讀了,只憑高中文憑恐怕也找不到什麼太好的工作,且找到的工作可能都是苦力活,薪水怕是也高不到哪去,尤其他還要住外面,房租什麼的開銷扣一扣,一個月的薪水或許剩不了多少。

他甚至有可能日子過不下去……

彭嘉光面無表情,他不知道自己是怎麼回到家的,又是怎麼爬上床的。他一整晚睜眼看著天花板,腦海裡閃過很多東西,怎麼也睡不著覺,直到太陽升起,陽光灑落在臉上才回過神來。

然後他像是什麼都沒發生似地,好好地吃了頓早餐,發呆了一個早上,下午去加油站上班,一下班就騎車去買了把小刀。而後又來到學校操場,找到了每天都會在這個時間點慢跑的許盼凝。

「能借一步說話嗎?」他輕聲問道。

現在雖然是暑假,但聯大還是開放的,這裡依舊有不少人在。

許盼凝雖然和彭嘉光不熟悉,也有些納悶他怎麼突然找上自己,但見他臉色不對勁,覺得可能是有什麼需要幫忙的,因此還是善解人意地點頭答應了。

「好啊。」她微笑著,然後和他一起走到不遠處的機車停車場,走下了斜坡,這樣操場上的人就看不到他們了。

而這裡雖停放了不少台機車,但此刻卻是沒其他人在的。

「那個……其實我喜歡妳很久了,妳喜歡我嗎?」

這告白來得突然,也有些莫名其妙,畢竟人突然找上門來還面色慘白的樣子,怎麼看都不像是來說這話的,許盼凝一時間腦袋一片空白,不知該做何反應。

也因此沒發現,彭嘉光的雙眼直勾勾地盯著她不放,黑幽幽地看起來有幾分詭異。

見她沒回答,他又說:「妳能喜歡我嗎?」

被這句話問得回神,雖覺得這句話聽起來怪怪的,但許盼凝一時也沒想太多,歉意一笑就柔聲拒絕:「對不起,我已經有喜歡的人了。」

「就不能喜歡我嗎?」他幽幽地問。

許盼凝微蹙眉頭,覺得有些困擾,但還是再次堅定的拒絕:「對不起。」

卻在下一秒覺得腹部一疼,彭嘉光已經站在她跟前,她有些呆愣地低頭一看,就見自己的小腹插著一把小刀,順著刀柄上的手往上望去,手的主人正是彭嘉光。

嘴巴微微一張,小腹卻在這時又被捅了一刀,然後兩刀、三刀、四刀……

彭嘉光不知道自己最後捅了她幾刀,只知道她滿身是血的倒在地上,不過片刻就沒了聲息。

他的車就停在這附近,像個毫無人氣的木偶離開了這裡,回到家後就將自己關在房間裡,整個人縮在漆黑一片的角落中。

昨晚他想了很多,他這輩子怕是不行了,大學繳不出學費,他媽今天領薪水,但他爸就算昨天剛拿走他的錢,晚上也還是會回來把他媽的錢給拿走。

雖然可以復學,但這也意味他要在這個家多待一年,且這段期間他爸還有可能會再次領走他的錢。

周而復始。

他逃不掉了,這日子已經沒法過了。

他還有什麼呢?

其實情況沒有他想像的那麼嚴重,這事情還是有辦法解決的,可是他已經魔怔了,就覺得沒辦法。

然後他想到了許盼凝,想到了自己有時對她的不同,以前不曾想到的地方也漸漸有了答案──他喜歡她。

原來,他是喜歡她的。

那麼,至少讓她屬於他吧。

如果她也喜歡他,那麼他就能完全擁有她。如果她不喜歡他……

只要親手把她殺了就可以了。

死了就誰也得不到她了。

門外的打罵聲早就停止了,他爸大概已經拿著錢甩門而出,隱約還能聽到他媽的啜泣聲,彭嘉光維持著姿勢一動不動,直到天漸漸亮了起來,也照亮了他滿身鮮血的狼狽身影。

屋外的警車聲由遠至近,他知道,一切都結束了。

這樣就好。他想。

這樣就很好。

范煜祺從國中時就注意到了彭嘉光,而真正盯上他是在高中的時候。

他的個性沉悶,不愛說話,再加上家庭環境等總總造成的原因,看起來就是個非常好控制的玩具。

身處黑暗中的人只要沾染到一絲陽光,就會想留住。

於是他引導許盼凝和彭嘉光說話,成為他的陽光。

很少,但效果顯著。

為了將許盼凝也掌控在手中,他有意無意地吊著她,漸漸地少女就芳心暗許了。

他還悄悄跟蹤過彭嘉光好一陣子,終於在某次看到他去郵局提款,於是他記下了他的戶頭密碼。

可惜了,彭嘉光高中三年的時間太少了,沒辦法讓他好好的完成他的目標。

於是他繼續等待,終於到了大學。

他故意和彭嘉光考上同一所大學,許盼凝自然也跟著來了。

待時機成熟後,他找上了彭父,並告訴他彭嘉光的戶頭密碼。

一切就這麼發生了。

彭父拿走了他戶頭裡的所有錢,彭嘉光的精神狀況本就已經瀕臨崩潰邊緣,這時候他再找上許盼凝,告白被拒就是壓垮他的最後一根稻草。

於是他殺了她。

彭嘉光並沒有處理掉許盼凝的屍體,也沒有特別仔細的計畫,本身更沒有要躲的意思,因此殺了人就走,且當時那個地點雖然沒人,卻是有監視器的。

於是隔天警察就找上門了。

范煜祺遠遠地站在彭嘉光家外,看著他明明還活著,卻像個徹底的死物般任由警察帶上警車離去,微微一笑。

可惜了,素質太差,無法成為最好的作品。

心裡感嘆卻面上不顯,然後悠悠哉哉地轉身離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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