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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情生

        「翟思辰那傢伙怎麼回來了?最後一次讀經大會考時,我背得滾瓜爛熟就等著贏過他耶,那次他竟然臨陣脫逃,還一聲不響的就轉學了。」淨善與映如兩人暑輔下課了,從學校離開往佛寺走去,翟家在佛寺大門的那條大道上,而淨善與奶奶的小屋子在佛寺後門口附近,所以淨善回家若要走捷徑就必須穿過佛寺最快,加上與同學們的家處於反方向,於是兩人總是相伴而行。

        「是呀!那次李淨善妳奪得小狀元,可是卻憤憤地罵著堂哥一定是怕輸才逃走,出言不遜結果又被妳奶奶罰洗整片白石子,一把眼淚一把鼻涕的。」翟映如模仿著小淨善哭哭啼啼的樣子,「翟映如妳皮很癢嗎?!」淨善插著腰呲牙咧嘴的佯裝怒瞪著。

        「好啦!好啦!往事不堪回首,大人有大量原諒我!前一陣子我爸和大伯父講了一通好久的電話,電話掛了後偷聽到我爸跟我媽說思辰堂哥要轉學回來,叫我媽趕緊把以前他們的房間打掃整理好,然後就竊竊私語地說了碧月伯母什麼的聽不請楚,後來問我媽,她一掌摀住我的嘴,直嚷嚷絕對不能讓我爸聽到,也不准在堂哥面前說些什麼,很奇怪吧!」翟映如手指磨蹭著圓潤的雙下巴看著淨善。

        「是很奇怪,昨天我看見妳媽還有奶奶在膳房不知道說些什麼,抽油煙機轟轟響著聽不到,但我看見妳媽眼睛和鼻頭紅一片,分明是說了什麼傷心事吧!」淨善手裡拿著冰淇淋甜筒望著好友。

        「哎呦~不知道啦!吃冰吃冰。」映如大口咬下淨善手中的冰淇淋吞下後說道「哈~真暢快!倒是說說妳的想法呀!堂哥現在是又高又帥的白馬王子樣,我看轉學回來一定有一群女生倒追他,李淨善看在妳是我閨蜜的份上,我把堂哥留給妳。」「咳咳咳~什麼留給我?!妳別亂說!」淨善嗆得差點沒噴出冰淇淋。

        「哎呦~別裝了,那天你們不是抱在一起嗎?我可是看得一清二楚,不只有我,連菩薩都看得清清楚楚,李淨善妳講話結結巴巴、滿臉通紅的羞澀逃跑。哈哈哈」說完翟映如一溜煙的跑走,「翟映如,妳欠打呀!」淨善拿著甜筒在後頭追著。

        映如笑著跑進家門內,如滿月般的臉因跑步而整片通紅著,而翟媽媽在門口庭院灑水看著路上一前一後追趕著的兩人說「回來了呀!妳跟淨善在幹嘛?」「翟!映!如~~痾!翟媽好~」淨善立馬恭敬的向翟媽問候,「嘻~」門後傳來映如的竊笑,「映如!我!們!明!天!見!」淨善對著翟家大聲說後便轉身「翟媽再見,我去讀經班了喔!」

        「我跟妳一起去吧!」淨善身後傳來思辰的聲音,他手裡拿著一袋書從翟家走出,穿著藍灰色的運動長褲配著普通的白色T恤,該死的帥氣,淨善忍不住吞了口水。

        「啊~淨善,你知道思辰也去讀經班當伴讀了喔!你們倆當初在讀經班可是旗鼓相當呀,現在你們一起當小朋友的伴讀最適合。」翟媽笑看著兩人便走進家門。

        淨善又看著思辰發起愣來,實在很難想像眼前的大帥哥是以前的小彌勒,冰淇淋從甜筒上流淌滿手她也毫無知覺。翟思辰修長白皙的手指彈了一下淨善的額頭「別發呆,冰都融化了,妳的手不會很黏嗎?」。

        「痾~我要洗手!」她一口咬著甜筒邊緣彎下身洗著手,翟思辰也彎著身幫她拿起水管,洗完手起身時甜筒的尾端略過翟思辰,他突然湊近淨善咬了甜筒餅乾一小口,兩人的臉相近無幾,差一點就要碰觸到了,淨善悶著一口氣不敢呼吸。

        「嗯~真甜呀!」思辰嚼著餅乾說著,「你你你幹嘛呀~」淨善一下子就漲紅了臉結巴起身跑走,「李淨善~妳的書包⋯⋯。」看著跑進佛寺大門裡的小人兒背影,思辰岔笑出來背起她的書包也緩步向前走去。

        慈音寺是淨善目前十四年生命中最常待的地方了,她看著這裡的點點滴滴回想著,在寺裡的幼兒園讀書,放學了來寺裡的讀經班學習,小朋友都走了她就在寺裡閒晃找奶奶,佛寺裡的每個角落都有她成長的蹤影。

        奶奶和這裡的每一個人都對她很好,失去父母的悲傷五歲的女娃還懵懵懂懂,在稍長懂事的歲月裡是眾人的關懷填補了她的缺口,雖然少了摯愛的父母,但她卻有一大院的師父和長年奉獻自己服務佛菩薩的志工們陪伴,奶奶常說:「佛菩薩慈悲呀!淨善妳要記得佛菩薩的教誨當個好人,回報師父們當初的慈悲包容。」

        淨善自小慧根好,還沒學認字時已經能跟著奶奶背許多經文,在讀經班裡老師教過的經典很快就能琅琅上口,幾乎無人能媲美,眾人都稱讚著淨善。

        「奶奶,以後我要留在這裡幫佛菩薩做事!」小女孩發下願,奶奶笑著回「隨順因緣吧!奶奶跟妳說的道理要嘗過人生的種種酸甜苦辣才會更懂得。佛菩薩慈悲不忍眾生苦,妳長大有什麼事情想不透、解決不了的煩惱就跟菩薩說,歡喜也跟菩薩說,記得師父幫妳取的名,淨善才能福聚智慧生。」

        「妳把菩薩的臉畫成綠色了。」翟思辰站在桌子前低頭看著淨善,「赫~嚇我一跳!」猛然回神的淨善趕緊把菩薩臉遮住,抬頭看到他就想到剛剛在翟家門口發生的事不禁有點羞赧。

        「思辰哥哥~你要來陪我們讀書嗎?」教室裡幼兒園小菩薩們一個一個的圍繞著翟思辰,他彎下腰摸著小孩的頭說著「是呀~老師派我來監督你們有沒有跟淨善姐姐一起偷懶摸魚!」。

        「誒誒誒~翟思辰什麼意思啊!我可是很認真耶!你別毀謗我。」淨善嘟著嘴不平著,「思辰哥哥,我們很認真,是善姐姐在摸魚,她把菩薩臉通通塗成綠色,我有看到。」班上唯一的小二生顧泰豐用崇拜的眼神望著翟思辰說著,「我也有看到!」「我也有!」一個個小蘿蔔頭倒戈告狀。

        「你們~老師們是這樣教的嗎?五戒裡頭的不妄語通通忘了啊!哼~不理你們了,我去搬點心。」淨善氣噗噗的鼓著雙頰離開。

        「來~要吃點心了,我去幫淨善姐姐搬點心。泰豐你是哥哥,帶大家把圖畫紙疊好,色筆收進盒子裡,我等下來檢查,可以做到嗎?」思辰交付著小男孩,「是,遵命!」小男生眼裡的思辰哥哥又高又壯又厲害,完全擄獲泰豐的心,把思辰當作模範在崇拜。

        「臭小孩,也不想想都是誰陪著你們,一個一個忘恩負義。」淨善低喃著邊走邊踱步來到膳房,「奶奶,我來拿點心,今天吃什麼呀?」淨善偷開點心箱的蓋子,「哇~是紅豆鯛魚燒和椰奶西米露耶~我最喜歡了。」剛剛的不悅通通拋之腦後,淨善趁奶奶不注意,偷捏了一口紅豆餡放進嘴裡。

        「李淨善,不要偷吃,而且你有洗手嗎?」奶奶彷彿背後長眼似的念著。

        「我搬走了喔!」淨善兩手一撐搬起桌上碩大頗重的點心箱,「小心點,不要打翻。」「嗯~」嘴裡還嚼著甜甜的紅豆餡,一轉身翟思辰出現在膳房門口笑著,淨善有點尷尬,剛剛的一舉一動都被他看見了吧!

        「我來搬吧!」思辰雙手握住箱子兩邊似乎毫不費力的就撐起,手臂上的肌肉微微賁起。兩人從膳房走回教室有一段距離,還得經過一個小上坡,每次淨善都搬得氣喘吁吁。

        「翟思辰,你累了就跟我說,我們就換手,還是我們一人一邊一起搬,免的別人說我奴役你。」淨善呱呱不絕的說著,「李淨善,妳聽,什麼聲音?」思辰看著她,「什麼聲音?」她頓時安靜下來仔細聆聽「什麼?沒有聲音呀!很安靜啊。」「我說~整條路都妳的聲音,妳一安靜前殿的木魚聲都能聽見了。」

        淨善窘得無地自容,他是在笑話她聒噪吧!兩人安靜無語並肩走著,淨善看著夕陽將道路映成一片金黃,除了樹影婆娑搖曳,兩人的影子也相連著,她心裡湧上一陣歡喜,就像心頭沾了蜜般的甜,曖昧的氛圍縈繞在其中。

        「佛菩薩啊!這寧靜的片刻、這條路真希望一直走下去。」淨善心裡想著,她不敢看翟思辰,低著頭直盯著地面他的影子。

        「妳會直升嗎?」思辰轉頭看著女孩,「咦~什麼?」女孩抬頭看男孩,「我問妳會直升嗎?還是要去考女中?」。

        「我大概會直升吧!翟映如說她考不上女中,我想跟她讀同一間,而且我奶奶一定也希望我繼續讀上去,畢竟這所是難得的佛教學校,不用擔心全班只有我吃素。你呢?你成績那麼好,肯定去考一中資優班吧!」淨善大咧咧的拍他的肩。

        思辰盯著淨善好一會兒卻沈默不語,看得她又不知所措,正想說些什麼時,他終於開口了「你直升,我也跟著妳直升,我想跟妳讀同一間。」,淨善被思辰的話驚得嗆著了「咳咳咳~」漲紅著臉心想「翟思辰在跟我告白嗎?佛菩薩怎麼辦?我要回他什麼,說我也願意會不會太直接了!還是要矜持一下故作羞態?」淨善的手心冒著汗微微顫抖著,腦中已經閃過百千種畫面。

        「我剛轉回來就要準備升高中考試了,很多人事物都匆匆忙忙不能認識清楚,有點不適應,如果跟妳和映如同校,至少比較有熟悉感。」翟思辰說道。

        「這樣喔~」淨善有點洩氣也慶幸剛剛沒脫口說出「我願意」,不然誤會大了到時丟臉鑽地洞得鑽到地心了。

        「不然呢?妳以為什麼?」翟思辰又湊近她問,淨善來不及反應,迎來撲鼻的男性氣味,越走越燥熱。

        「沒什麼,幹嘛那麼靠近,你好好搬啦!打翻了會被奶奶罵的。」「那偷吃呢?貪吃貓,妳嘴角有紅豆餡啦。」翟思辰哈哈大笑,女孩伸出舌頭舔著嘴角問「這樣呢?還有沒有?」,翟思辰盯著淨善紅撲撲的臉蛋,小舌頭舔著嘴角的紅豆餡想要湮滅證據,細白的頸、圓潤的肩頭,他呼吸突然一滯咽喉咕嚕了一下,在心裡頭訓斥自己「翟思辰,這裡是佛寺,你在想什麼!」

        小菩薩們吃完點心後家人就一一來接回了,望著空蕩蕩的教室淨善笑說「小時候每個人都是家長來接小孩放學,而我是每天背著書包接奶奶回家。」,「是嘛?妳有這麼乖?我倒是常聽到李奶奶在寺裡到處尋妳,要不蹲在小池塘邊丟白石子濺得水花高;要不就是溜到三寶殿角落枕著書包呼呼大睡了。」翟思辰笑著邊說邊整理桌面。

        「你為什麼盡是記得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啊!不說了,送客!您請回,我要寫功課了。」轉向身後欲拿作業出來,「咦?書包咧?」淨善上下前後找不著。

        「大小姐,誰剛剛把書包丟在地上,要不是我幫妳背來,我看它已經被資源回收掉了。」思辰一手將書包擱在桌上,一手拉開淨善旁的椅子坐下,隨手從袋子拿一本小說出來看。

        「誒~翟思辰你不回家喔!」「等等再回去,這裡比較安靜。」「真好,一直看小說,都不用寫功課。成績好也不是這樣,有點國三生的樣子嘛!你這樣看得我很礙眼耶~」李淨善故意說著風涼話,「噓!寫你的作業。」翟思辰用小說輕敲女孩的頭。

        「哼!」淨善埋頭繼續向數學奮戰,右手拿著鉛筆在紙上沙沙沙作響,左手食指頂著太陽穴揉著,十幾分鐘過去「啊~算不出來!怎麼這麼難!」淨善仰空哀嚎。

        斜睨著身旁的女孩一眼後涼涼開口「要我教妳嗎?」「不用!你厲害,我自己翻課本找答案。」「妳一開始就列式錯誤,算到天荒地老也算不出。」思辰好心提醒,女孩又是冷哼一聲繼續翻課本。

        「按這樣速度下去,你算完這張考卷大概要三個小時,除非妳直接放棄,明天去學校抄同學的,不然妳還要寫其他功課吧!」思辰闔起手上的書坐起身看著淨善。

        「我才不抄作業的,都嘛是翟映如抄我的,本小姐我行事光明磊落,人在做、天在看沒聽過嗎?」淨善義正嚴詞地說。

        「難怪!嬸嬸說翟映如怎麼補習了成績還是這樣爛,原來妳是共犯。」思辰嚴肅的說頓時讓淨善一陣心虛,「誒~翟思辰,千萬別說出去,拜託!」淨善雙手合掌睜著大大的眼睛哀求著,「考慮考慮,我不做違背良心的事情。」思辰笑看淨善求饒的表情真的很可愛。

        「你忍心看可愛的堂妹和我被處罰。喔嗚~你這個沒良心的負心漢。」李淨善像唱歌仔戲那樣一手捂著臉假裝哭泣,一手比著蓮花指對著翟思辰。

        「演哪齣啊!而且負心漢不是這樣用吧!小姐。」翟思辰盯著她,臉上露出一抹耐人尋味的笑,「痾~」定格的李淨善真想呼自己一掌,心想幹嘛挖坑給自己跳呢?「呵呵呵~算數學算數學。誒~你厲害教一下呀!」用手肘推推翟思辰一臉巴結樣。

        天色暗了更顯教室明亮,慈音寺晚上也有共修課程,還有成人讀經班,因此李淨善通常都可以從容的在這寫作業、讀書等奶奶忙完。從窗邊看進去女孩埋頭寫著、男孩靜靜的看著書,偶爾伸個腰偷覷隔壁的可人兒。那日起,暑假的每一天翟思辰都留下來,有時男孩也困惑,搞不懂是他陪著李淨善抑或是他想要李淨善的陪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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