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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3.做著美夢的我希望清醒之時永遠不要到來

  「我問,妳怎麼能夠看到?」我再次詢問。

  「我?呃……那個……」

 

  她看起來是嚇傻了。

  我細細打量她,這傢伙長得真高,雖然沒有啥胸部,但除此之外的身材倒是頗為健美,老實講,如果跟我說她未來會去當模特兒,我是一點都不訝異。畢竟她長得也真挺不錯的,皮膚白嫩、嫵媚貓眼,鼻子雖然稍微有種鷹勾感,但除此之外,沒有啥可以挑剔的部分。每次要殺掉這種可愛女生的時候,都會覺得啊實在是太可惜了啊!這種如花似玉的女孩子若是能夠當我女朋友可有多好。嗯?有啦,我以前有交過女朋友了,上大學的時候交的,但等到她知道我未來的工作是死神後,她覺得實在很可怕就分手了,這就是所謂的事業跟感情難以兩全吧!還是個我拒絕不下的事業就是了,嘖。

  喔,她唷,是不需要特別滅口保密啦,畢竟誰會相信她的話,是不是?更甭說她根本就不敢跟別人說,怕一漏了口風就會被我拿刀刺穿,之類的,壓根不需要我花心思去處理。況且,我也狠不下心傷她就是,畢竟我們在一起也這麼久了。

 

  「妳怎麼能夠看到?」我盡可能耐住性子,再問一次。

  「就、就看得到?」她語尾上揚,像是反問我一樣。

  「啥叫做就看得到?」

  「就,我,我一直都看得到。從出生就可以看得到了。」

  「喔,真的嗎?」

  「真、真的!拜託、不要殺我!」

  啊……這個就有點難辦了啊,畢竟不是妳死就是我活嘛,哈,不對,應該是不是妳死就是我死才對。總之要我在我死或是妳死之間做個決定的話,肯定是選擇妳啊!不過,殺人這件事情可以晚點再討論,我對於她從以前就可以看得到紅光的事實比較感興趣。她似乎回復了一點行動能力,原先還坐在床緣的,現在正慢吞吞地往裡面移動,瑟縮到牆角,拉了枕頭跟被子蓋住自己,害怕地看著我。

  相信我,那兩樣東西都擋不住子彈了。真可惜她沒有買個Nokia   3310帶在身上啊。

  「沒事,暫時沒有要殺妳。」

  「暫、暫時?」

  「嗯,是啊。」

  「所以,你之後……還是會殺我嗎?」

  「很可惜地,是。」

  「你、你不能不殺我嗎?」

  「沒辦法。」

  「你、你到底是誰?為、為甚麼要殺我?我做了甚麼嗎?我沒有做甚麼啊!拜託?拜託?」

  「我倒是希望妳可以回答我一點問題。」

  她愣了,眼睛不斷亂轉。

  「……但最後你還是會殺了我?」她低語。

  「嗯。」

  「到底為甚麼?到底、到底為甚麼?你到底是誰?」

  「我是死神。」

  「你、你是死神?」

  「對,我是死神。」

  「可是……你為甚麼要殺我,我,做了甚麼嗎?」

  「我不知道,但是我收到的命令就是要殺了妳。」

  「可是,為甚麼?」

  「我剛剛說了啊,我不知道。」

「那、那是誰下的令?也許我可以,我不知道,跟他解釋一下?」

  「黃帝,不過我也不知道他人在哪裡,他已經消失很久了。」

  「皇帝?哪個皇帝?」

  「炎黃子孫的那個黃帝。」

  「喔,他!呃,可是……為甚麼他要……」

  「我不知道。還有,妳先回答我一些想要知道的事情,我就讓妳有時間寫封遺書。」

  「不、就不能饒我一命嗎?拜託……」

  「不行,可以不要再鬼打牆了嗎?」我有點煩躁了,我最討厭跟死者講話,就是因為他們都已經驚惶失措到無法好好溝通了。

 

  她可能是感覺到我的不耐煩了吧,靜了下來,沒有再說話,只是繼續顫抖著,害怕地盯著我。

 

  「現在,我們再重來一次,我會給妳些時間,讓妳可以好好道別,那麼,我需要妳回答我幾個問題,懂嗎?」

  她沒有說話。

  「妳有聽到嗎?」我不太耐煩地問。

  為啥不耐煩嗎?要是你剛剛在學校外面花了很多時間考慮要怎麼潛入校園繞了一大段路好不容易從學校後面翻了進去,中間我還為了避人耳目特地躲進了女廁所一陣子,好不容易等到上課鐘響可以往她靠近,才走了幾步路,她就開始了大逃亡,害得我得要原路折返、趕快再從後牆翻出去、狂奔到停放摩托車的小巷猛催油門去追她,還差點在闖紅燈的時候被撞死──如果是你你可能也會有點不耐煩吧!嗄?為啥躲在女廁所嗎?因為剛好男廁所有人在,就這樣,沒有啥特別的原因,我真的不是變態喔。我鄭重聲明喔!

  「……嗯。」

  「好,問題一,妳有在記錄啥時看到紅光、啥時沒看到嗎?」

  「沒、沒有。」

  「完全沒有?」

  「沒有……」

  「好吧,那上個月有看到紅光嗎?」

  「有……啊。」她沉吟了一下才回答。

 

  賓果。

  我上個月可沒有在高雄活動,甚至沒有在台灣活動,我那時候難得的天天都沒有單子,每天都帶著爺爺跑去世界各地度假,所以,我不在的時候,果然是有人在負責處理高雄的單,所以,對方可能也是個台灣「神」吧!

  我從來沒有接到國外人士的單子,全侷限在台澎金馬區域之中。那些大陸台商啊、澳洲台勞啊,我一個單都沒有,反而是一些旅居台灣的外國人上過我的榜,例如不久才幹掉的一個老美。

  那傢伙啊,死有餘辜,每天都玩弄不同女生的感情與肉體,雖然我是個神不是人,可台灣畢竟是生我養我的地方,看到台灣女生被糟蹋,我實在覺得很不爽。雖然那些女生也蠢得太過頭了,平平都是見面三分鐘就上下其手摳屁股,為啥莫名其妙的原因,妳覺得黑髮黃皮膚的都只是要爽一下、高鼻深目的就願意跟妳一生一世啊?難怪達爾文社會主義使中有人尊崇。

 

  「妳有一次看到兩個以上的紅光嗎?」

  「沒有。」

  「所以,現在外面沒有兩道紅光?」

  「沒有……」

  好吧,很顯然的,我不但看不到別的死神的紅光,工作時間或地域也很可能不重疊,也或者兩者皆有吧。從以前到現在,我們顏家就一直知道有其他的死神存在,但我們卻從來沒有遇到過一次,整整五千年喔!一次都沒有唷!以統計論來講,怎麼樣都應該會碰到一次吧?肯定是黃帝故意錯開的。

  他大概真得很怕我們集體罷工吧,之類的。

  重點是他還真是猜對了,我是很想要搞個集體罷工,就像是之前的社會上鬧得沸沸揚揚的空服員罷工一樣,不過,我大概是不會得到大眾的支持吧,畢竟我長得不夠帥,就算我每天都在取人性命他們可能也不會願意花時間心思去支持我吼?總之,照這個情況來看,我大概是沒有機會發起罷工了,畢竟我們辦事的時間地點都被錯開了,根本沒有機會去找對對方、搞個勞工解放陣線或是組個工會,之類的。除非我不怕死,以自己的性命當誘餌啦。但我可不想要。

 

  「好吧,那,妳怎麼知道紅光代表是死亡?」

  「我……看到過一個人,被鎗打死。」

  「原來如此。」

  大概是之前我用狙擊鎗的時候吧?!我開始用手鎗以後,都會盡可能在沒有目擊者的情況下出手的。想當年被人家貼上了狙擊狂人的標籤,哈,一開始還沒覺得怎麼樣,等到大家都不太敢出門難度大幅上升後,我就知道這個方法還是沒有那麼完美的了。難怪會有人說,如果想要製造超強的恐怖主義,真正的癱瘓一個城市甚至國家的話,與其劫一台飛機或是炸一個馬拉松,不如派狙擊手去隨機殺人,成本低、風險低,報酬率卻是高得不像話。哈,講到恐怖主義,之前我還殺掉一個伊斯蘭國來的戰士過呢!他就是那種標準的炸彈客,我從他家後門敲開鎖進去時,他正在製造土製炸彈,把一堆的釘子往鐵盒裡面塞呢!那是少數覺得當死神也對社會勉強有點建設性的時候了。

  話說好像沒有想問的了,嘖,完全是空歡喜一場。算了,認份吧,如果我們已經五千年都沒有辦法從這份工作中解脫,我真得不該指望我可以當那個破除循環的傢伙。至少沒必要急在一時。

 

  「嗯,那就這樣吧。」我聳聳肩。

  「就、就這樣……?」

  「我沒有啥問題了。寫一寫妳的遺書,我就送妳上路吧。」

「上路?」  

「黃泉路喔。哈,不過到底有沒有這個黃泉路我是不知道啦。」我諷刺地笑了笑,「我只知道有個天上而已,或許,我們未來會在那邊相見呢?」

  「不、拜託、不要!」她輕聲哀號,聲音仍然顯得哽咽,「你看起來人真得很好,不是那種壞人,我、我才活了十七歲啊……」

  而有些嬰兒才剛出生沒多久,我就必須要殺死,死亡名單對任何人都是公平的。嗯,至少我看不出來有啥鬼偏頗的地方啦。所以,這份工作討人厭到極點。

  「我說過了,沒辦法,要是妳不打算趕快寫寫妳的遺書的話,那我就……」

  我舉起了鎗,輕輕晃了兩下示意。

  「……我、我……不能至少,讓我跟我媽見最後一面嗎?拜託?!我不想要只是寫封遺書?拜託?拜託?我都要死了,就完成我最後一個心願,好嗎?求你了?」

  我思索了一下,就只是回答了我幾個問題──答案還讓我失望了──感覺不值得讓她就此活下,畢竟,誰知道她接下來會不會搭上高鐵展開大逃亡啊?那個可就麻煩透了,很難殺,但是,我也確實覺得下不了手,畢竟她長得實在不差,哭起來梨花帶雨的更讓我覺得我自己是個沒良心的冷血壞蛋,嚴格來講,我大概也是吧。父親就是那種每次都會完成人家最後一個願望的傻子,我真不知道他怎麼作得到、忍得了。我總是快速解決、一鎗斃命,就是不想要受這種良心上的煎熬啊!

  但她卻不肯消停一會兒。

 

  「拜託,你行行好,至少讓我跟我媽說上幾句話就好吧!拜託了!」

  「妳媽在哪?」

  「她、她在工作。」

  「妳該不會要我在這邊等她下班吧?」

  「你、你不能晚點再來找我嗎?拜、拜託?」

  「妳是覺得我腦袋進水了還是萎縮了嗎?等我一走妳不就立刻開始大逃亡了?」我語帶譏諷地微笑。

  「不、沒有,真的沒有!我不會逃的!我逃不了的,不是嗎?」

  「妳媽啥時會回來?!」

  「八、八點多吧……」

  「也太久了吧?」我不自覺地翻了白眼,「她在哪?我帶妳去找她。」

  「她、她是在醫院工作的,不能打擾的!她、她是護士。」

  「人都要死了,當然可以打擾。」

  「不!拜託,我想要好好跟她說話,在那邊只能說個幾句她就得要忙了!拜託,不要這樣好嗎?我還想要、我還想要跟她一起吃個晚餐,聊、聊一下甚麼……我不知道……拜託,我保證……」

 

  一把鼻涕一把眼淚,我真得是有點看不下去了,我很想要叫他把那些噁心的東西擦擦,也很想要就此轉身離開,放她一命。

  「好,閉嘴,先不要吵。」

 

  她的聲音戛然而止,緊張地看著我,皓齒咬著下嘴唇,力道之大,唇邊都已經發白了。我可以把她綁在這邊,等到辦完其他的事情再來,但是誰能保證她母親會不會忽然回來,把她救走?又或是忽然上門的親戚?嗯,她父親呢?她沒有提到,或許已經離婚或是過世了吧。總之,把她留在這邊不算是很保險,尤其我的紅光一次只能照到一個人,沒有辦法隨時確認她的所在位置。

  她瞪著汪汪大眼,求情地看著我,鼻子仍然不斷吸著鼻水,讓我想起了小時候一直有花粉症問題的我。

  「我得要殺其他的人,現在給妳兩個選擇,一,現在寫封遺書,然後我開鎗殺死妳,拍拍屁股去下個地方辦事;二,妳可以跟著我走,等我把事情都辦完了,我就會帶妳回來,讓妳有機會跟妳媽好好說上一會兒話,但只要妳有啥反抗,我瞬間就殺了妳,懂嗎?」我緩緩地說。

 

  她那仍然閃著祈求目光的眼睛看著我。

  「答案是?」

  「我,那個……會跟你走……」

  「保證不會鬧吧?」

  「不會的,絕對不會的!」

  「再提醒妳一次,我是死神,我跟你們人類不同,妳怎麼樣都不可能真得逃脫,懂嗎?還有,別想著要找人救你之類的,妳真得鬧起來,那些人我也都一起殺了,帳都算在妳頭上,甚至妳媽,只要妳敢跑,我會立刻去把她處理掉,懂嗎?」

  「懂、我懂,絕對不會鬧的!」

  其實,那只是空言恫嚇罷了。只要不在我名單上的人,我都不能殺,最多就是把他們的腿給切了、胳膊給卸了這樣。

  「嗯,趁這個機會想想要怎麼跟妳媽說些啥吧。」

  「是……」

  「下床吧!」

  「嗯。」

  她慢慢地朝床緣移動,被子從身上滑下,一坨留在床上,然後慢慢地走下來。她身上還穿著高中制服,百褶裙下的腿修長健美,看起來頗富力道,跟一般的女生不大一樣。

  「換套衣服吧,否則出去很顯眼。」

  「啊、喔,好,那個……」她扭捏一下,怯生生地以手指著門口。

  「我會出去,但把手機給我。」

  「……」

  「說出手機在哪,否則我現在就──」

  「在……那邊……」她低聲呢喃,指向床頭櫃。

  我大部走去,取了手機,而後轉身走出房間,走到客廳,坐在她家沙發上休息。這沙發看起來已經上了年紀了,表面的合成皮已經龜裂,破了幾個洞,可以看到裡面的海綿。兩邊也很明顯地凹陷下去,顯然已經被壓壞了些。不過整體來講,這房子中其他的家具並不算老舊、破爛,大概只是念舊的關係才沒有丟掉吧?早上出門前坐的那個沙發也是這樣,是爺爺剛買房子時就買的,二十幾年了都沒有丟掉,也確實算滿舒服的。我轉了轉眼睛,最後把視線放在客廳陽台的落地窗上。

  我剛剛因為得要重新繞回摩托車停放處,就算狂催油門,也還是來得太晚,因而判斷不出她是在幾樓。當我正在下面不爽、思考著要不要改換處理順序時,卻湊巧看到了她緊張關窗廉的動作,看了一下紅光大概在那位置,加上她的神色有異,我便判斷是她了。我原本還想要循一般路線上去,但那大門管理員卻是一反常態地很盡責,站在大門口外,視線不斷掃視周遭,警戒著,看他那麼年輕又那麼敬業,肯定是新上任的吧?我猜,幾年後就會懶了,眼神就變得跟我一樣死魚眼了啦。

  總之,因為那傢伙,我只好浪費了一次傳送門,直接傳送到她家陽台,以手化刀,切開了一小塊方格,讓我可以把手插進去,將那個扣鎖給解開。她母親可能會很不爽這筆維修費吧,不過,如果她未來知道,我可是讓她女兒多活了好幾小時、甚至給她們道別的機會,也許就會覺得這筆錢花得超級值得了吧。

  然後我聽到了門被推開的聲音。那扇門並沒有啥問題,軸承沒有因為生鏽之類的問題發出嘎嘎的嘈雜聲音,我聽到的其實是她的腳步啦。我過頭去看,她已經換上了藍色牛仔褲與黑色的襯衫,看起來頗有種俐落都市女性的感覺,儘管她的臉仍顯稚氣。大概是身高的關係吧。她甚至比我還高了一點。

 

  「準備好了?」

  「嗯。」

  「沒搞鬼吧?」

  「沒、沒有。」她害怕地倒退一不。

  「嗯,那就好。帶我下樓。」

  「是……」

  她側著身,不敢背對我,慢慢地走到了門邊,開了門,仍然是側著身出了去,視線雖沒有對著我的雙瞳,但卻不斷在我身上各處遊走。

 

「怕啥鬼?要殺早就殺了,別婆婆媽媽怕東怕西了。」我有點無奈,快步走出她家。

  「喔……嗯。」

 

  她尷尬地吞了吞口水,這次完整地轉過了身,以鑰匙鎖上了家門。但她動作很快,顯然還是很怕。我按了電梯,我們兩個就這樣安靜地站在電梯間互相瞪著彼此,直到電梯門滑開。電梯來,我先行走入,而後招了招手,示意她進來,但在進門前,我已經發動了神力,讓自己消失於攝影機畫面了。

她深呼吸一口,然後才走了進來。

  「按一樓。」

  「嗯。」

  她拿起了磁扣,解鎖了電梯內的控制,按了一樓,電梯門隨即緩緩滑上。到了一樓,我先走出電梯,她才跟上,但我沒有讓她留在我身後,而是示意她跟我並排。我可不希望她忽然從後面拿個滅火器或是不知道哪裡撿來的板凳砸我,好啦,會說板凳是因為是七大武器之首,但這附近其實沒有。

  她咬著下嘴唇走到我身旁,乖乖與我並肩而行,而後她伸手去按了牆上的鈕,大門隨即彈開。

 

  「啊!張同學,你好!今天回來得很早啊!」

  那個年輕的警衛聽到了門鎖被開,立刻轉頭來看,一個熱情而禮貌的微笑掛在臉上。

 

  「嗯,喔,呃,是啊。」

  張芝盈的表現實在是差強人意,不過這傢伙大概經驗不夠豐富的關係,竟是啥都沒有注意到。大概以為她是因為翹課或是帶男朋友回家之類的事情感到羞赧吧,因為他笑嘻嘻地看著我。

  「你好。」我笑笑跟他打招呼。

  「你好你好,祝你們有愉快的一天!」

  「謝謝。」

  我們邊說,邊走出大門了。

  「過馬路。」

  「嗯。」

  我帶著她走到對面,沿著一條半月形的橋跨越她家門前的河堤公園,而後帶她轉進小巷,走到我的機車旁邊。我打開了機車肚,將坐墊掀起,拿了一個總是放在車肚子裡面但其實幾乎沒有用到過的瓜皮帽給她。那是前女友用的,我一直沒有處理掉。她遲疑了一秒,跟著才接了過去。我隨即拿起自己的四分之三罩的安全帽,戴上,跟著跨坐上車,將鑰匙轉右一鼓作氣鬆開龍頭並轉到發火點,左手壓煞車右手一點,引擎卻沒有如同我動作一樣的俐落點起,反而是哼哼哈哈地叫了一陣子才終於點著。小白真得是老了啊。

    我倒退向後,將車子移出停車格,手輕輕拍拍後座,示意她上車。她乖乖上車。

  「死者,林冬梅。」我輕聲唸。

 

  她頭上的紅光立時消失,而後在西方,一道紅光落下。

 

  「走囉。」我提醒一聲,隨即催動油門衝出小巷,一個紅燈右轉上了大馬路。

  幾分鐘的路途,我們都沒有說話,氣氛多少有點尷尬。早知道我就戴上耳機了,不對,戴上耳機就聽不到他在後面的動向了,也不對,正確的早知道應該是──早知道我當場把她斃了,不該心軟啊!嘖,沒事幹嘛要搬石頭砸自己的腳呢?應該要快快把事情辦完,早早回去陪爺爺才對,雖然他不會泡茶給我喝。話又說回來,今天還剩下三次額外的開門機會了啊,千萬得要省一點,我還想要去買個澳洲塔斯馬尼亞的新鮮大龍蝦回來呢,因為爺爺今天早上忽然說了很想要吃龍蝦,雖然我很懷疑他到底會不會記得自己早上說過想吃龍蝦的事。對了,現在反正是往西邊去,乾脆就趁這個機會把她帶去山上、幹掉、丟到海裡吧?

  紅燈,我停了下來。

  「那個……」

  她竟然主動跟我搭話了。

  「怎麼了?」我回。

  「你騎摩托車啊?」

  「很意外?」

  「呃……有點。」她低聲咕噥,「我以為、我以為你有神力,你不是說你是死神?難不成……那只是個綽號?」

  「沒,不是綽號,是真正的死神沒錯。」

  「那你為甚麼……要騎車?」她問,語氣中有所保留,似乎很怕冒犯到我。

  「神力也沒有那麼方便。」

  還是句話,黃帝那混帳不知道在想啥屁,工欲善其事必先利其器是不知道嗎?算了,這句話確實是他交付任務給我們死神一族後才有的,但連大法官都知道要與時俱進修法了,黃帝你也學學吧?

 

  「不方便?」

「沒有太大必要,我就不會動用。神力也是也有限制的。」

  「喔,這樣啊。」

  我看了後照鏡一下,她的表情看起來已經沒有那麼驚惶了,她注意到我在看她,擠出了一抹微笑,看起來有點尷尬跟緊張,但比起剛才,真得好上許多。我猜大概是裝的,恐怕是以為跟我套近就有機會活得下來吧!抱歉,世界上可沒有那麼好的事喔,我可不是那種有求必應的許願池肥宅唷!?我可是只有五十六公斤重喔。

 

  「嗯。」

  「嗯……所以,你……你會甚麼魔法啊.?」

  「我們稱那為神力。」

  「喔,神力。那……你會甚麼神力啊?」

  「像是忽然就出現在妳家的神力。」

  「喔、所以那是……像是傳送?」

  「對。」

  「那你為甚麼……你知道,不這樣傳去下個人那邊就好?」

  「說了,沒有那麼方便的。還有,我另外一個神力是這個──」我邊說,邊將食指化成一把森冷薄刃,秀給她看,「這樣,信我是死神了吧?希望妳警惕點,別讓我用刀對付妳。」

  「嗯,知道啦,我、我不會的。」她稍微口吃了一下。

  「嗯哼,相信妳。」

 

  紅燈轉綠,我再度加速衝刺。我看了一下手錶,現在是下午四點零三,沒多久就要晚上了,我通常會趕在晚餐前回去,陪爺爺吃一頓,真得得要快一點了。我的油門催到底,在車陣中不斷穿梭、蛇行,可靠著神力所強化的視力,一點凶險都沒有碰到。我不只擁有超越一般人類的遠距視力,更擁有絕佳的動態視力──雖然是沒有厲害到像是電影慢動作特效一樣,但至少東西會比平常慢一點的感覺,就像是藤原拓海送豆腐的感覺吧,之類的。

  穿越幾個紅綠燈加上一個紅燈右轉再左轉後,我再度被紅燈與眾多人潮給擋下。

  「你,嗯……一直都在殺……嗯,做這……這個……這件事嗎?」

  「也沒有。」

  「那……在這之前你是做甚麼的啊?」

  「讀書啊!我也得要讀書好嗎?」

  「讀書?死神也需要讀書啊?」

  「就當作興趣讀罷了。」

  「甚麼意思?」

  「以死神來講,二十四歲成年,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是這個數字啦,但成年之後就得要正式開始死神的工作,在那之前,我們就是學自己想學的東西,做自己想要做的事,就這樣。」

  「喔……這樣啊,所以,您……呃,貴庚?」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我的神格關係,她選字倒是很古味。

  「貴庚哩,哈,我二十四。」

  「喔,看起來不像是啊。」

  「太老還太年輕?」

  「看起來年輕多了,我還以為你才二十不到呢。」

  「嗯,大概因為我很矮吧。」

  「嗯……不只啦,臉也看起來算年輕。」

 

  妳若是想要討好我,最好是說我長得很帥、很酷,玉樹臨風潘安再世,之類的,但是還是不會有效的喔。因為那分明就是睜眼說瞎話。

  「嗯哼。」

  「所以你是……讀大學嗎?」

  「有。」

  「那……你是讀甚麼大學?」

  「高醫心理學系。」

  「滿厲害的呀。」

  「也沒有啥了不起的,成績很普通。」

  「我是想要讀法律系啦。」

  哈,然後去當訟棍,每天幫那些混帳黑道或是惡劣酒駕人脫罪嗎?還是去當恐龍法官,讓性侵犯或是鎗擊要犯一上法庭就可以立刻交保?好啦,我知道這是偏頗之詞,但我對於玩弄法律的人實在沒啥興趣可言,尤其是幾年前他媽的我撞到一個闖紅燈衝出來的小屁孩,把他撞破了頭,就因為他在斑馬線上、就因為「應注意而未注意」,我就得要賠上一大筆簡直荒謬可笑的鬼錢,想了就氣,我也很常闖紅燈,但闖了紅燈就不該跟人家要錢,結果他母親竟然還跟我大聲嚷嚷,說啥鬼我家孩子很乖因為這樣考試成績一落千丈睡不著覺精神不濟幾乎要罹患心理疾病了。個屁!

  話說她現在是在自我揭露,試圖要讓我軟化,吧?我猜。

  「喔,很好啊。」

  「我,嗯,你平常有甚麼興趣嗎?」

 

  同學,我是知道高中生都很喜歡聯誼啦,但是你現在可不是抽了我鑰匙坐在我後座喔?要不要之後順便問問我的星座血型喜歡甚麼樣的狗養過甚麼樣的貓,KTV的必勝曲又是哪一首?唉,台灣的KTV的話,我應該會選林志炫的《She’s   Gone》,然後忽視裡面所有的歌詞,直接唱英文原始版本。

  「打電動。」

  「喔,那不錯啊,英雄聯盟嗎?」

  「那個我很久沒玩了。」

  「所以……是《吃雞》嗎?還是,《魔物獵人》?」

 

  妳倒是知道不少啊?難不成你也是宅女?

  「不是,我喜歡《黑暗靈魂》。」

  「啊,我知道耶!」

  「妳有在玩遊戲?」

  「沒有,可是我有朋友在玩。」

  雖然我很想要吐槽,表示她這種「我聽說」類型的套近根本沒有意義,但,算了。

  「原來。」

  「是啊。」

  「嗯。」

  「所以,那個,嗯,抱歉,但你是……為甚麼要當死神呢?抱歉,我剛剛沒有聽懂你說二十四歲的就要開始,為甚麼要做……」

  「我本來就沒講。總之,死神不是我想要的,是繼承來的,我父親是,我爺爺是,就這樣一直傳下來的,成為死神是命中註定,神力這種東西也是從血脈傳承下來的。」

  「但是……你不能不當死神嗎?我的意思是,你看起來也是個好人,並不想要殺人,不是嗎?所以……」

  看我沒有反應,她也講不下去了。想也知道她終究是想要救自己一命。綠燈,我再度加速向前衝刺,直到三分鐘後再度停下時,我才開口回答。

  「如果我不執行死神的工作,接下來紅光就在我頭上,死的就是我了。所以別以為這樣討好我,妳就有機會可以活下來,很抱歉,做不到。」

  「喔……」

  我看了一下後照鏡,她臉上浮現了明顯的失望之意。嗯,我理解的,小時候聽到父親跟我說不可以養一隻可愛小狗的時候,我大概就是這種表情吧!當然,她的處境可能更淒慘點,但卻摻雜了一些故作堅強的鎮定,所以算是差不多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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