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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罪 雇傭之契

喔喔   ~   眼看眼前一群嚇尿的孩子們,就連氣焰旺盛的笑臉男孩也駭絕,凝眸不瞬。胯下的布料被染出一片比原始顏色更深的可疑色澤,帶有些許臊味的液體滲出,在你我之間形成一個淺淺的淡色水窪。

好像玩得太過火了……此番景象讓我產生了罪惡感,鬆手後將全身盡可能的都拍了遍,不斷掉落的塵土很快就現出了原形,最後將頭也甩了甩,我抹了幾把臉,將整理出來的模樣展現給他們。

那退去腥紅的眸色,再度回歸成一潭雋黑,彷彿剛才的景象只是向晚加上心理因素造成的錯覺。

「好啦   ~   」打響著手掌,請他們從無法自拔的恐懼中回過神,「這個故事告訴了你們,殺人後所需承擔的後果可沒你我所想像得那麼簡單   ~   」我盡量用輕快的語氣喚起他們恍惚的精神。

似乎對於「活跳跳」的我抱持極大的驚疑。兩手一攤,我笑著表示:不如摸摸看,鑑定一下我是活是死?他們聞言,猶豫了片刻,像下足了某種極大的決心,小心翼翼地往伸出雙臂的我靠近。

確認我並沒有攻擊的打算,他們這才舉起還隱約顫抖的小手,先是測量皮膚的溫度,接著摸摸看質感和彈性,越來越不可思議的發現,漸漸引發他們的好奇!

嘗試拔出小刀,檢視破洞的另一端是怎樣的景況,其實不過是擦了邊,貫穿著不痛不癢的空氣,至於皮膚嘛,那向外綻開的皮屑,削掉的頂多只是一層本來就是由死亡細胞堆疊而成的薄薄表皮罷了,連傷口都稱不上,再說,你能指望那把連切肉都會像是在搗肉的餐刀能有什麼出乎意料的功效?

眼前的表情豁然開朗,好奇心取代了原先的恐懼,這些純真的反應讓我又萌生了想要捉弄他們一番的衝動,不過那也只是「想要」,並未付諸行動。

閃閃發亮的眼睛開始以崇拜的目光仰望,接二連三的問句如機關槍子彈成群襲來,異能?魔術?人類?魔法師?各式各樣天馬行空的想法脫口而出。

小孩終究只是小孩,而大人也不過是孩子們被迫蛻變後的模樣。

「喂,」正當一群人和樂融融的玩著你問我答時--當然我是在亂回覆--唯一沒有參與行列的笑臉男孩憋著一張沉悶的表情,戒備依舊:「你到底有何企圖。」

這種年紀的孩子竟然會說出「企圖」兩字,雖然很想去好好探究一番……喔喔,不過他沒提醒我倒真忘了這回事。

「被你們打劫的旅人嘍   ~   」哪還能是什麼?我聳了聳肩。

「話說,你們當中是誰把我的項鍊拿走的?」食指在空中轉著圈子,我挑高眉宇,目光掃向孩子們,也因為謀劃者的一番話,他們這才憶起與我間是強盜與被害者的關係,各自吞了一口口水,倒退了幾步,不敢再惹我。

「是、是我拿走的,因為這個黑黑的……有彩虹,很漂亮……」似乎是因為還懷有愧疚與畏懼而語無倫次,小女童舉起了手,白嫩嫩的小手從口袋裡捧出了一條六芒星墜鍊,看似漆黑的沒有什麼特色,其實仔細一看可發現上頭細碎的紋路勾勒出了祥龍的圖騰,隱隱約約閃爍出溫潤祥和的光澤。「對不起……還給你……」

「沒關係,我反而要感謝妳呢。」

對於她疑惑的神情我只是揉了揉她的頭髮表示回應,但另一名長髮少女卻緊張地快速把她拉了回去,護在背後抬頭直瞪著我,我舉起雙手,做出類似投降的姿勢,表示並無惡意。而另一方面,笑臉男發覺我並沒有專心在回應他的問題,使得他更加惱怒:

「喂!回答我的問題!」那提高的聲量,是他無形的抗議。

「你們不用這麼緊張啦   ~   」我走出包圍,對於邁向他的我,笑臉男見狀撐目並倒抽了一口氣,可惜我並沒有打算要對他做什麼,純粹需要路過他身邊罷了。

原本還因忌憚而緘默不語的其他人,在抓起地上屬於我的錢袋後,瞬間引發了他們的抗議,有如虛張聲勢的野獸,狂吼著那是他們的財產,卻又不敢為此有所反抗動作。

「嗯哼,很可惜我也需要這筆錢度過目前的生活危機,不過瞧你們這麼缺錢--也不是不可以分你們一點啦。」

「什……什麼……?」明明是他們心裡所求,但實際聽到能白白拿到部分,反而愣住,該說這天上掉下的禮物未免太過可疑,還是過於突然,怎麼可能搶了別人的錢包,對方竟還會說願意送他們一些?

「當然,」語次,我隨意抓了一枚金幣往上拋,接著又迅速抓住,嘿,等張開手掌,登登   ~   不見了   ~   目光鎖定拉著帶孩子們的衣角、躲在背後只探出一顆頭的小男童和小女童,他們彷彿還處在狀況外,兩雙眼睛好奇地眨巴眨巴,未發覺正面臨一場嚴肅的協議,「我不會白白給你們喔   ~   」

「你整人啊!」短髮女孩因期待落空而不悅地踱著腳,被戲弄的惱羞成怒漸漸掩蓋了稍早的敬畏感。

「嘿   ~   雖然我不知道孤兒院是怎麼對待你們,」一提到孤兒院,眾人的表情顯得僵硬,為此我頓了一頓,眉頭微皺,但仍繼續道,「但是我可清楚在沒有法律條文的保護下,童工很容易受到極度壓榨唷,根本不會有雇主會認真對待像你們這種隨處可見、來路不明的孤兒,就算有遇到有良心的老闆,瞧你們一副等不及要幹出一番大事業的模樣,看起來也不是那種有時間腳踏實地慢慢積存夠本呢,你們說呢?」

雖然有一半以上是在胡扯,我根本不知道這國家的雇傭制度,更別說他們的背景與計劃,不過從這群孩子的表情可研判,重點上應該猜對了。果然不管到哪,勞工剝削近乎常態。

「你到底想幹麻?」笑臉男孩沉著臉,似乎知道又好像不知道我的意圖。

很好,單刀直入,我喜歡。

嘴角再度扯出一個大微笑,予唏之曰:「只要你們願意替我辦事,每完成一件我便會支付相等代價,絕對不會有所謂抽成或是什麼奇怪名義來剝削工資,不過呢,我所支付的『代價』有多大,依我而定。」

驚疑、困惑、不解等等各種情緒相雜,宛如一鍋大雜燴,一股難以言喻的氛圍在你我之間蔓延開來。

等不到他們立即性的回應,「而且呢,」我又補了一句:「還會受到我的『庇護』--作為雇主,我會保證你們一定程度上的安全與生活基本需求,總之就是需要時可以提供三餐,若有必要還可以包住,當然,若想得到這層度待遇,前提是你們不許再做違法之事。」這也同時代表,我不會命令他們犯法,畢竟所雇用的人倘若持續遊走在法律邊緣,對於此刻算是來路不明的我來說,只有百害無一利,況且,若想低調行事,需盡可能排除一切可能危機。

掃視一圈看似心動又害怕受傷害的小朋友們,對於這比起打劫更穩定的誘惑,他們彼此用眼神打了一個暗號,只見眾人不約而同相互挪近,輕聲細語開起了討論會,偶爾起爭執似訇然幾次,然後又像在談論什麼有隱密之事而嘓嘓噥噥,起起伏伏最終呈現一片靜默,達到了共識。

笑臉男孩走出了人群,代表眾人的意見,大聲發問:「你要怎麼保證剛才的承諾?」

「嘿,」我囅然,反問:「難道書面立約或口頭發誓就能博取你們的信任?」世態炎涼,人性這種東西說來早已不可靠啦,即便白紙黑字也無法預防有意的欺瞞,「就看你們要不要嘍   ~   」言外之意就是不管結果如何我都無所謂。

「……你想要我們做什麼?」

沒有因為我的回覆而動搖,從一開始,「答案」早已決定。各種不同色澤的美麗雙眸映照出了他們自身的靈魂,透露著屹立不搖的覺悟,是什麼因素造就了這種眼神、又是什麼樣的目的成就了他們的決心?

可悲卻又值得讚許。我不由得垂下了眼簾,哼哼   ~   嘴角的笑意加深,「先來兩個小任務暖暖身吧,」再度睜開眼,我舉起了食指,然後是中指:「身為旅者嘛。一,我要你們和我說明這個國家的貨幣類別和制度;二,推出起碼會讀書寫字的人,和我講解這個國家文字的基礎發音和書寫。」揮舞著兩根手指頭,嘿嘿,很簡單吧   ~  

不理會被這兩個出乎意料之外的任務嚇得「驚魂未定」的孩子們,褰首覘視已被黑夜啃食掉2/3的天空,不見夕陽只見天邊一角紅,漫長的夜,才正要開始。

咕嚕嚕--

停睇間,不知是誰的肚子在鬧空城計。  

「嘛,任務什麼的晚點再說好了,先填飽肚子比較重要,順便洗洗你們那身褲子吧   ~   」

不等其他人表示意見,重新配戴好項鍊以及固定穩錢袋,我毫不遲疑轉身朝向遠方那條漆黑得與天空相容、看不見盡頭的地平線走去,而跟在後頭的跫音細碎,帶著遲疑但從未中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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