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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周飄散著濃厚的墨水味，影印店裡，眼看即將要排到盡頭的隊伍緩緩前進，李婕旻一口含住手中的蘇打冰棒，一邊跟在林葳後面準備影印資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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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確定？我怕到時候被妳媽發現我會被告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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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會不會想太多？」林葳白了她一眼：「安啦，她不會發現的，再說了，就算到時候真的發生事情，責任也是我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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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哪來這麼大的自信？」李婕旻側了個身，壓低音量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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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要求我媽讓我參加理化老師開的加強班，那課是週四放學後的兩小時，犧牲我那天的家教就可以了，雖然我媽請的家教教得比那破課好上幾百倍。」林葳毫不遮掩，緩緩道出事先擬定的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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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這樣，她有甚麼理由讓妳犧牲妳那個高學歷家教的課，改上這裡的『破課』？」她再問，提到破課一詞還舉起雙手比了個Finger quote-mark gestur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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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憑……我謊稱說這個老師會往考試範圍授課，這樣我就可以以他的方向準備考試。與其自己埋頭苦幹，有時候抓到成功的尾巴就不放手來的更加有機會。」說到這裡，林葳眼裡的光忽然黯淡了下來，「妳也知道她只在乎我的成績吧，那些數字，榮譽榜上排名的位置高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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乍聽之下算是有根據的謊言，但為了再三確保，李婕旻還是再次反駁。「太多口頭承諾了，這樣容易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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話音剛落，林葳越過李婕旻走到她身後的影印機，拿起剛影印好，熱呼呼的那張紙，遞給她，「所以才有偽造文書的問題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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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婕旻，林葳的朋友之一，是最常待在林葳身邊的人，想當然那些校園的欺凌她也有份，但該不該稱之為朋友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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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個條件還不錯的女生，和林葳並駕齊驅，但人與人心本來就無法相提並論，只能說，李婕旻也不是個特別好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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爭取到至期末考前每周周四的自由兩小時，林葳頓時感到肩上的負擔沒那麼沉了。 她之所以如此壓抑，全是因為自己的偏執狂母親，施予她的壓力就像每天壓著一千層棉被一樣喘不過氣，縱使知道自己每一步都如履薄冰，卻始終讓心裡的聲音帶著自己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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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葳甚麼時候變的叛逆啦？」李婕旻調侃著，一邊挑選著衣服往身上比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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換了便服來逛百貨公司的兩人，就像平凡的高中女生，沒什麼大不了。李婕旻確實是，但對林葳可不是這麼簡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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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來就叛逆。」技術上來說，這句沒毛病。林葳在校園可是過的風風火火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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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真的，妳媽管妳和妳哥真的是大開我的眼界，哪有人十七歲了還得五點半回家、到家了沒允許不准出門，這未免也太誇張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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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葳對這番話倒是無動於衷，畢竟這也是事實啊，自己也想像正常的高中生一樣偶爾出來逛個街、看看電影，想到這，心中不免多了幾分無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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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也並非完全不能出門，我媽準時到家的時間是吃飯時間前三十分鐘，她很執著於用餐這件事，而且星期六日早上是我爸媽的早餐約會，就代表她中午才會回到家，只要找出她的規律，假日偷溜出來也不是難事。」對母親的行程瞭若指掌，這大概是有個強迫症媽媽的唯一好處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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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雙胞胎哥哥也會這樣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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聞言，林葳愣了半秒鐘，但很快地恢復狀態。「喔……對啊，我們家音樂室有個小窗子，可以到後院去，小時候我就是看我哥從那邊跑出去，我才意識到可以偷跑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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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咦──酷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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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甚麼原因，提到雙胞胎哥哥一詞讓林葳陷入思緒的深淵，耳朵自動過濾一旁滔滔不絕的李婕旻，看似認真挑衣服的雙眼早已失焦，手上拿起衣服的動作也未停歇，只是拿了就掛在手臂上，連尺寸也沒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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外人視如完美的家庭，幸福至極的標籤，每當有人以美好的形容詞形容林葳的家庭，她就一整個反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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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轉向鏡子比著手上的孔雀綠碎花洋裝，兩眼盯著的卻是鏡子裡反射的雙眼，腦中不斷灌輸著自己的家庭有多假象，有多不正常，軟弱的父親，偏執狂母親，還有那個自己永遠都猜不透的哥哥，明明淨是瘋狂不像樣的假面人類，為甚麼自己無法流露出對他們的厭惡以及怨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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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麻木了嗎？還是慣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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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她試著打碎枷鎖又是為了甚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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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他，又是怎麼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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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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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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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才幹嘛，我叫了妳好幾聲了。」李婕旻有些疑惑地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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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回，林葳才看到自己手上堆了好幾件衣服，她在心裡暗自譴責自己方才失態，將幾件尺寸不合的洋裝掛了回去，這時，李婕旻也提出吃飯的要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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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著兩手空空的李婕旻，林葳問：「妳不買啊？剛才妳不是有拿一件格子洋裝嗎，那件挺適合妳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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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衣服，女孩話匣子又開了。李婕旻拿起剛掛回去的洋裝，「妳說這件嗎？對啊，我也覺得超級好看的，但這件要七千，我要是買回去鐵定被我媽罵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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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極為失望地看著這件洋裝，林葳倒是不以為意，又撇到了一旁假人模特兒穿的黑色靴子，不顧依依不捨在鏡子前比劃的李婕旻，一把拿過她手上那件要價七千的洋裝，「妳鞋子穿幾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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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二十三號半，怎麼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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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婕旻問題真的很多，林葳在心裡嘀咕著，「沒事，不覺得這件洋裝跟那雙鞋很配嗎？」說畢，便逕自往櫃台走，將衣服全部放在桌子上，掏出了一張信用卡遞給服務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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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了，我還要那雙二十三號半的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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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李婕旻見狀，差點沒嚇出心臟病，連忙衝去掐著她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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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葳妳幹嘛，妳不會是要幫我付吧？而且妳確定妳媽不會查帳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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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葳確實是被李婕旻問到煩了，但她了解她有多不想陷入麻煩。「這張卡是我爸給我的，我媽根本不知道我有信用卡好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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服務員依示拿了二十三號半的鞋盒，詢問是否要試試尺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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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給她試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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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婕旻到現在還有些不知所措，這洋裝要七千多塊，鞋子更是要價近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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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妳的意思是說我不能買禮物送妳啊？」雖說聽不出有任何不耐，但她的語氣也沒有喜悅到哪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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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葳本來就這樣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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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這個意思啦，只是真的太貴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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隨即，林葳勾起嘴角，「我好不容易跑出來，就當作慶祝一下嘛，快去試穿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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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林葳如此真誠，李婕旻才回以一個笑容，跟著服務人員到試穿室試穿鞋子時，她還是忍不住掛上了一個念頭，林葳對她這麼好，該不會是另有目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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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李婕旻根本不了解林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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