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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之二、今生

      坐在帳棚裡的地上,宇文殤還是有些愣神,他還未完全反應過來發生在自己身上的事。

      他只記得幾秒鐘前他還在北山上渡雷劫,明明就是再普通不過的進階,天道卻像是要毀滅他一般,降下了從未有人經歷過的九九八十一道天雷。然後下一秒,他就躺在這冰天雪地中的帳篷裡,身邊趴了一隻狗,身體也不是自己的,宇文殤花了一盞查的時間才明白過來自己大概是奪舍他人了。

      飛升尚且無人經歷九波雷劫,他只是要進階、不是要飛升!至於嗎?!

      宇文殤不得不說,雖然前面幾道他應付得很輕鬆,後面卻愈來愈吃力,雖然在旁人看上去,他一揮手就泯滅一道天雷,但只有自己才知道,那是因為他是雷靈根又是聚靈體,把雷打散成靈力吸收掉、或是消散於空中,對他來說是輕而易舉的。

      可是百密總有一疏,偶爾幾道打穿他法器的天雷,威力可不是看上去那麼簡單,每一道打中他的雷都像是要撕裂他身體一般,就算他是雷靈根也快要承受不住天雷的威力,他之所以一直死死撐著,只是因為他不甘心。

      不甘心自己得到的命運,不甘心天道如此對他,更不甘心死於天道所降的雷劫之下。

      宇文殤的一生,從成魔的那一刻起,就一直在不甘心中度過。

      憑什麼宇文家的人不要他?憑什麼他們能如此折磨他!憑什麼他就得有這樣的命格?!憑什麼魔修就不能飛升?!!

      對命運的不甘心、一直是宇文殤堅持下去的動力。

      修道時他就經常不甘於被其他師兄弟欺負還不能反抗,但他時時記得不能讓自己產生心魔,否則就算他是聚靈體也是難以進階。即便是剛剛成魔時他也曾一度反抗過、也曾想要是能死了總比成魔好。

      可是成魔的時間愈久,他也不再顧忌什麼。

      既然宇文家畏懼他天煞孤星的命格、他乾脆送他們一程;既然師父背叛了他、他就讓知道他當時有多痛;師兄弟傷他的、全都百倍的還給他們。

      誰說魔修不能飛升、他偏要試!

      可是,當宇文殤報復完宇文家、屠盡了北山派,成功突破大乘期大圓滿、開始渡劫的時候,他突然又放下了。

      他這輩子都在和自己的命運過不去、和天道過不去,為了心中的這份不甘心,他孤獨了兩百年,以他天煞孤星的命格,也許他會繼續孤獨下去,就算真的成仙了大概也不會改變,那還不如,進入輪回、重來一世,會比較好。

      所以宇文殤在最後放棄了抵抗,若能扛過這道雷劫、孤獨他也認了,若是扛不過......

      而結果就是,他沒撐過最後那一道雷劫。

      現在雖然是奪舍他人,但也算是達到他的期望了,因為這名少年並不是生活在他那個年代,而是距離他的萬年多以後,用這個年代的話來說就是,他穿越了。

      萬年後的世界與他生活的年代有很大的不同,基本上可以算是不同的世界。對這裡的人來說,什麼修真啦、飛升成仙啦,都只是書中的故事,是假的,而這裡的靈氣也不是很濃厚,空氣中甚至散發著令宇文殤都有點不安的氣息,要重新修煉似乎不會像他以前那麼容易又迅速。

      這不是一個好消息,不過好在宇文殤也已經修練累了,沒靈氣修練就算了吧!他也好趁這情勢、好好休息一番。

      還是來看看這少年的記憶,不管未來是決定代替他還是離開,他現在都要好好研究下有關這個年代的知識。宇文殤閉上雙眼,從體內殘存的一縷魂魄中,搜出了有關這個世界的事。

      完了以後,宇文殤皺起眉,表情並不是很愉悅,因為他從少年的記憶中瞭解到的事,不是個能令人高興的事情。

      在腦中整理過後,雖為魔尊、但休養一向優雅的宇文殤只想罵人。

      這個世界基本上是在走向滅亡的路上,這身體原本的主人只是一名剛過束發之年、十六都不到的少年,但是他卻在這世界即將毀滅之際,被養育他的家人拋棄了。

      少年名叫穆殤,是西藏藏族的族人,父母在他一歲時過世了,自幼便被養在伯父家,但是伯父與他父親素來不和,家中又早有一子,待他自然是不怎麼樣。大他很多歲的堂哥也不喜歡他,經常會打他、罵他。

      伯父一家並不富裕,少年具有天生的氣喘和心臟病,他的醫藥費就是一大負擔,以至於在這個世界出現危機的時候,伯父一家就拋棄了他這個藥罐子,讓他一個人在這天氣異變的西藏高原上等死。

      在五年前,這世界爆發了第一次「血日現象」,全球的天氣異變,明明六月是夏天,應該涼爽宜人的西藏地區卻下起了暴風雪,而且已經連下了近三個月,伯父一家前些日子就帶著家當,驅車逃往政府的避難所,丟下他一人在這冰天雪地中自生自滅,只給他留下了帳篷,少年一直照顧著的黑色藏獒忠心,不願與伯父一家一起走便也被留下來陪他。在伯父一家看來留下來是必死無疑,多留下一隻狗又何妨。

      事實也是如此,少年在這冰天雪地裡還沒撐過一個月便凍死了,換成了他這個從萬年前來的宇文殤。

      最讓宇文殤覺得可悲的是,這少年同他一般,是三劫九難的命數、是天煞孤星。

      「呵!就連到了萬年後,還是不能逃離這天煞孤星的命嗎?天道無情,這話說得還真是對極了。」

      宇文殤自嘲的笑了,兩輩子都是這命數,宇文殤覺得他一定是哪裡得罪天道了,不然怎麼會有這麼巧的事,這百萬分之一的機率讓他遇上了兩次,少年的伯父一定是早就知道他的命數同時也非常相信,否則不會對他避之唯恐不及。

      在宇文殤看來,少年的伯父是覺得少年的父母是被他克死的,所以才會對少年不親,害怕哪天自己也被少年克死。

      經歷過一次被親人出賣的宇文殤眼神陰冷,對少年的遭遇不可謂不同情,只是他畢竟過了兩百年的魔修生活,他對於少年懦弱接受一切的態度十分不屑,不過宇文殤還是真心誠意的按著胸口輕聲說道:

      「既然本尊借用了你的身體,那麼哪天再遇到那一家子,本尊一定會親自為你報仇的,你且安心去吧!莫要再留戀於世,早日投個好胎吧。」

      說罷,宇文殤覺得身上一輕,原本殘留在他體內的一縷魂魄已然消散,少年這才完全離開了人世。

      似乎感覺到了什麼,原本乖乖趴在一邊守著主人的黑色藏獒,突然站了起來,對著宇文殤的方向、落寞的「嗚嗚」叫了兩聲。

      宇文殤聽到聲音,才想起這只被一起留下的黑色藏獒。少年生前一直相當疼愛這隻藏獒,因為這是他的父親在他出生時,特別找來要送他當禮物的一隻與他同一天出生的藏獒。雖然少年的父母出事時他才一歲,沒有多少的遺產都被伯父一家收走,但伯父一家對於一隻小狗沒什麼興趣,就把牠留給了少年。

      少年將他取名叫「伊萊」,不論去哪都帶著牠,一人一狗感情深厚。

      既然是少年最後的「遺物」,宇文殤也不吝嗇於對牠表現出好感,伸出手摸摸伊萊毛茸茸的大腦袋,藏敖雖然猶豫了一瞬,最後卻沒有拒絕宇文殤伸過來的手,乖乖在宇文殤身邊坐下,任由宇文殤撫摸牠的毛。

      「你叫伊萊是吧?你已經知道你的主人不在了,是嗎?真是只聰明的狗兒。」

      「嗷嗚.....」伊萊像是聽懂了宇文殤的話,哀傷的低鳴著。

      宇文殤一臉歉意的對伊萊說道:「今後,你就與本尊一起生活吧!你的主人來世一定會幸福的。」

      宇文殤這話說得其實很沒根據,誰能保證來世一定會幸福?難道少年上輩子沒有如此祈禱過嗎?若有,那少年又為何會有這麼悲慘的一生?

      即使是修道人士,也不敢輕易保證「來世」,因為有些事、並非人可以決定的,就算成仙了,也無法改變他人的命格。

      天道無情,宇文殤是再明白不過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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