距维莱塔撂下那一句意味深长的话有了几个小时，林檩的电脑接收到了两个人的信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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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叶将请求她cos的角色图片发了过来，图上是一位着日系巫女服饰的黑发姑娘。她微微低头，抬手捋顺耳后夹杂细辫的长发。与红绳交织的袖角落累成褶於在白皙的手肘处。颔下的阴影贴附在锁骨线上，并逐渐沿着交叠的衣领滑入胸口前的衣服深处。如秋叶般静美之下某种引诱力在无声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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桑叶还将练习的时间段发了过来，看来没给她留下什么拒绝的余地。林檩考虑了下时间的安排觉得去试试也不碍什么大事，便回了句“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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另一个是霍豆发来的，他不知道怎么混进生物实验室溜了一圈，发过来的图片皆是一些被解剖的小动物。林檩盯着对话框陷入沉思，霍豆这货从小就喜欢各种小动物，见了那血淋淋的场面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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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殷红的血迹与赤裸出的肌理在林檩眼前打转，她莫名其妙想起了曾帮桑叶移植的某部游戏中的情节：病娇向的女主将被截掉四肢成为人柱的男主藏在柜子里，在他耳边轻轻呓语：“你变成什么样我都喜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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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打了个哆嗦，压下脑中乱七八糟的东西觉得自己一定是受了桑叶那些变态游戏的影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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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和霍豆对话框中又发过来一句话：那啥……小檩，你以后别再给桑叶弄那些奇怪的游戏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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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檩颇感意外：为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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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查看了一下里面不和谐的内容太多，怕给你留下心理阴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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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以前拉着我看恐怖电影的时候怎么就不担心这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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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豆自小颇具挑战精神，胆子极大什么都敢去试一试。初一暑假时他不知从哪里搞了张恐怖碟片，拉着林檩兴致勃勃在夜里偷偷看了起来。十二岁的林檩一上来就被那残肢满屏血腥气四溢的画面吓得直往后缩，背部忽冷忽热中冒出汗来，黏在衣服里仿佛某种变温动物的舌头在背部舔舐。心大的霍豆没感到一丝不适，他甚至挂着如常的笑脸安慰林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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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怕别怕我不是在这嘛。实在害怕就深呼吸吧爷爷不是说深呼吸可以缓解紧张吗？来，跟着我，一、二、三，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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还有这种方法吗？深呼吸是这么用的吗？林檩犹豫着没把这话说出口，不过经他这么一说恐怖气氛顿时消散不少，霍豆这货天生一股喜剧感，有他在边上，想恐怖也恐怖不起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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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些只是视觉刺激，看看过过眼瘾就够了。桑叶的游戏里有些是心理上的扭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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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豆这话说得煞有介事，林檩想了想回复道：帮他弄游戏有钱拿，这么便宜的事可不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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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豆：想赚外快跟我一起在快餐店找个临时服务员工作还能锻炼吃苦耐劳的精神和社会实践岂不比弄游戏好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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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檩：说了这么多，其实是你怕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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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豆：每次看恐怖片怕的不都是林檩你吗？有时还往我背后缩来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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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话顿时戳中了林檩的弱点。看上去什么都不虚的林檩独独对那些虚无缥缈的神神鬼鬼怕到了极点。她犹记得那个暑假的晚上，两个孩子偷偷摸摸看完了整部电影后已至深夜。他们小心翼翼关了放映机，回个自房间准备睡觉。林檩却在踏进房门那一刻感觉到了背部渗来的凉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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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电影时她几乎全程闭着眼，但在无意眨眼中总有些阴翳的画面撬开她的眼睫跃上她的视网膜，如一滴在水中化开的墨，一缕一缕从浓缩的漆黑上抽离，骤然将目之所及的一切染得黑透。小林檩的目光因此而恍惚，她攥紧出汗的手掌，仍无法阻止令人悚然的凉意如细长线虫一般沿着脊柱在骨肉交缝处肆意蹿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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深夜里窗外的路灯已经灭了，婆娑摇动的树影将微弱的蝉声筛得支离破碎。外面饱溢的黑暗一重一重漫上窗沿，碎末溅开在玻璃镶入边框的接缝处细细舔舐，下一秒似乎就会撑裂窗玻璃气势汹汹地席卷而来。这个年幼的姑娘仿佛就要被压缩在角落里，就要被被拖进浓稠的黑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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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知道那些是假的，但她无法停止去想那些。她一边默念唯物主义世界观和科学至上，一边恨不得抱住头蹲下好阻止那静伺着的浓黑淹堵她的口鼻。脑仁涨得生疼，有一瞬间她怀疑自己要神经分裂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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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些微妙的响声在门外响起，静寂中被无限扩大，宛如闷锤重重鼓在心腔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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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檩一惊，猛地回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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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豆的脸从门缝中冒了进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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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这个非要拉自己看那些乱七八糟的人林檩本应该非常怒火中烧，可奇怪的是，她没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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全身的神经骤然松弛，淤积在喉口的呼吸一点点软化最终融在了干燥的唇舌间。松了一口气的同时她眼前一阵发晕，浑浊的色块在黑暗中此起彼伏，她感到异常疲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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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干什么？”林檩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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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暗中的男孩抓了抓发丝，声音有些紧张：“林檩看起来很害怕，总感觉有点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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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檩：“嗯……我就不该跟你看那些东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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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抱歉。不过我想到了补救的办法。”霍豆笑了起来，黑暗中看得不真切，但林檩分辨得出他嘴巴咧开的弧度，一如往常，没心没肺又隐着初见芒锋的少年意气，不论什么横亘在他面前那轻狂的弧度都不见得有一点下斜，意外的令人心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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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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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好看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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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豆撂下这么一句话，接着他打开手中的手电筒放在林檩的书桌上。林檩看见在黑暗中劈出的光束里，细小的尘埃旋转着飞舞，如鲜榨果汁里胀裂的果粒碎片。霍豆的脑袋紧临着光源，毛茸茸的边缘柔光丛生，像一团暖和的棉絮，让人想伸手摸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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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豆用黄色彩笔在一张纸上涂抹，再用红笔笔走龙蛇地写了些东西上去。在他拍拍手以示大功告成后林檩凑过去看了看，发现他原来是模仿着电影里的驱魔道士鼓捣了张符咒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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之后他将自己的作品贴在林檩的床头，一脸得意：“有了这个妖怪都不敢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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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檩盯着那张符咒不知道说什么好。黄色基底涂得极不均匀，上面潦草地覆着宛如一团乱麻的红线条，与其说是符咒不如说是诅咒道具更合适。要是真有鬼估计也要被这玩意吓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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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豆却自我感觉良好，他挂着笑容蹦蹦跳跳走出房间，还不忘回头自认为帅气无比地留下一句：“还觉得害怕就叫我我马上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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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走后林檩关掉手电爬上床，她看了看那张贴在床头的纸心想会对霍豆产生期待的自己真是个煞笔，他那奇怪的脑子想出靠谱办法的可能性简直比基因突变还要低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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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想着，突然发现隐隐有月光从窗角溢进，稀释了那浓得化不开的黑色。借着月光，那张纸异常清晰地映在她眼帘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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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潦草的线条下方，画着一个笑脸。正眯着眼睛，没心没肺，大喇喇地笑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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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傻兮兮的，跟画它的人一样是个笨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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