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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花唐短篇】若說機關算盡於你

*此為短篇,上下兩篇完結,全文總長約九千字

*這次寫了機關組,漸漸地往冷CP方向一去不復返

*全文清水,劇情向不虐,筆者腦抽可能有點劇情BUG?

*不知道為什麼筆下的唐門總是豆逼豆逼的

以下正文開始

      說到底,唐睿會來這個該死的揚州城郊外就是個錯誤的決定。

      不,應該說來到這座該死的市集就是個天殺的白癡決定。

      早知道就乖乖地待在客棧裡睡覺了,閒著沒事自己要來逛街,唐睿現在後悔的不得了。

      「所以我說,這裡怎麼可以多一個齒輪,多了一層豈不是降低效率?」

      「非也,效率算什麼,如果東西不能久用又有什麼差別,依我之見不僅要多個齒論,這裡還該多上個榫接,否則作用太久這裡容易鬆動垮毀。」

      「多上個榫接?別開玩笑了,要是這麼做這東西還算可以動?鬆動了再卡回去就好,為什麼還要多弄個步驟麻煩,又不是講求美觀!」

      「又不是一逕的只要求效率就好了,這位兄台。」

      「但也要至少能用,這位大哥!」

      站在木機關攤子前跟自己對峙的人一席黑衣水袖長髮飄逸,略帶圓滑的男性面孔還帶著書生氣息,相比於唐睿的罵罵咧咧對方出嘴的話字句帶著謙和,是個出自萬花的人。

      早就在蜀川地區聽聞河南道的萬花谷不只有醫技,同時天工坊也是赫赫有名不下於他們唐們機關術,而眼前這人顯然也是精於此道的,但唐睿就是不開心,無他原因,就是沒人敢對他如此無禮。

      而唐睿此人,唐門內門弟子頂尖之一,機關術在唐門弟子中無人可比堪稱巔峰,與另一個門內的用毒高手唐離在唐門是新一代的佼佼,而不同於性格古怪總愛鑽研毒術的唐離,唐睿在門內的人緣好,任是哪個平輩都對他恭敬三分的。

      也不是自己得意過頭了,唐睿還沒這麼自大,但他就是不爽眼前這萬花的態度。

      不過倒是吵到後來,這萬花男子卻是笑了。

      「你笑什麼?」唐睿心情差的說道。

      「笑我自己呢。」那萬花道,眉宇間帶著一分悠爽,「許久沒這般沒規矩的和人吵架了,挺是有趣。」

      「你從不吵架?」唐睿皺眉,倒是冷靜了些許。

      「是很少。」萬花糾正道:「我向來溫柔婉約。」

      唐睿神經病般的看著此人。

      那萬花攏攏袖,微微一笑間又說道:「不過這位兄弟,我還是覺得機關的耐久性和效率相比重要多了。」

      「哼,多說無益。」唐睿冷冷道,道不同不相為謀。

      那人笑了笑,便是甩甩手要離開,臨行前才想到什麼似的回過頭,說道:「對了,可否問問尊姓大名?」

      「豈有不先報上自己名號就詢問的?」唐睿說,負手而立,微頓,「......我叫做唐睿。」想了想後他還是說了。

      「是嗎?」那萬花輕聲笑了,「我是方瑀殷。」他說道,向唐睿一禮,「那麼唐睿兄,來日再見吧,後會有期。」

      他有預感,不日還會在見的。

      卻是唐睿哼的一聲,「我可不想再見你跟我吵架了。」他啐道。

      方瑀殷只能苦笑,便是搖搖頭的離開這小舖子了,留下還瞪著自己背影走遠的唐睿。

      他此行來到揚州是有目的的,唐睿是陣營人,是乃惡人谷的一員暗殺能手,他所製作的機關武器許多陣營人士都喜歡與他交易所以有一定的威望,而這次來到揚州也是為了惡人谷所頒布的任務,要求前往太原去了結一個貪贓枉法的小人官員。

      說到底,唐睿並沒有什麼陣營意識,他所製作的機關部件甚至還有浩氣盟的來向他購買的,隔天他晃悠著走到位於揚州的惡人谷議事堂接取任務時也只是木木的就接下了,不過在他正準備離開的時候,惡人谷議事堂的管事叫住了他。

      「等會,誰說你可以走了?」管事粗聲粗氣的說道,唐睿聞言轉頭,管事才又繼續道:「你這次的任務是兩人的,還有一個人要和你一起去,你必須遵從他的命令。」

      「啊?」唐睿愣愣,這次居然還有隊長的?罷了,要是不拖後腿的話他都接受,「誰啊?」

      只見管事朝內堂喊了一聲,他便看到那一身黑衣水袖搖曳,淡淡因風而起的長髮微微蓋著那張精緻美好的俊秀臉龐。

      那瞬間唐睿整個人都不好了。

      「怎麼是你啊!!!」他叫。

      來者一萬花,儼然便是方瑀殷。

      「什麼啊,原來你們認識。」那管事說道:「方大人跟你一樣精通機關,同時也很會萬花治療心法,剛好給你配著最好。」

      好個大頭!唐睿莫名的很想罵他娘。

      方瑀殷在見到唐睿時也露出了幾分訝然,倒是多些的驚喜,「哎呀,我們真的有緣呢。」他笑靨滿滿的說道,拱手,「這一路還請唐睿兄多多指教了。」

      唐睿咬牙切齒的瞪著這個笑得毫無破綻的萬花,方瑀殷話裡話外都是嘲諷他先前說不想見到他的那句話,「......你早就知道了?」他問。

      「是。」方瑀殷直諱道:「雖然知道,不過先前只是偶遇而已。」

      唐睿心理悶得慌,胸口癢的直想撓,但這畢竟是陣營指派的任務,他只好歛下脾性,深呼吸後也拱手,道:「也請你多多指教,方兄。」

      「叫我瑀殷便好。」方瑀殷說,又說道:「彼此彼此。」

      這趟任務之旅肯定會很精彩,唐睿心想,真是夠了。

      然後兩人就從揚州出發,朝向不算太近的太原出發。

      「我不懂。」

      方瑀殷看向唐睿,「不懂什麼?」他說。

      「很多事不懂。」唐睿瞪著方瑀殷。

      「那就一件一件問吧。」方瑀殷失笑。

      唐睿深吸一口氣,這人的笑容總是讓人不知道是真是假,恍若一切對於他而言都是波瀾不驚。

      「為什麼這個任務是你跟我去?」唐睿問。

      「什麼啊,第一個問題就是問這個。」方瑀殷無奈道,這一路上都默不作聲了本來還以為他早就認了,「反正上頭就是這般說的,你我其他的私怨放著就別抱怨了才是。」

      「不是,我才不是問這個。」雖然他確實對方瑀殷很有意見就是了,唐睿皺眉,「有什麼特殊的理由讓上面要用你而不是其他人?」

      這是個實務的問題,明白自己理解錯誤的方瑀殷頓時笑了,「哦,原來是這個意思,我誤會了,抱歉。」他乾脆的道歉。

      「至於理由的話......或許是因為我跟這次任務目標身邊的人很熟?」方瑀殷撐著臉頰道。

      「為什麼是疑問啊?」「這是你下一個問題嗎?」「你......!哎,算了算了!」

      跟這個人講話還真是累。

      見到像是半放棄般的唐睿,方瑀殷笑著道:「嗯,總之這事到時候你就會知道了。」

      唐睿嘖了一聲,不怎麼相信,「那為什麼需要兩個人?」他又問道。

      「沒什麼特別的原因,因為比較難而已。」方瑀殷淡淡的說,擺弄著營地裡的火堆,「兩個人方便做事。」

      得了,絕對不是這麼簡單,但是看這人的樣子明白不想多說,唐睿冷哼。

      「還有一個問題。」唐睿道。

      「請問。」方瑀殷有禮的示意。

      唐睿挑了挑眉,扯扯嘴角後說道:「為什麼要在這裡紮營?」

      聞言,方瑀殷笑出聲來,將手中的木枝條扔進火堆中。這裡不過才到金水鎮外圍,若是以他先前的腳程相比,這裡簡直是太近了,也難怪唐睿會有這般疑問,奈何他還得聽從方瑀殷的意思。

      「怎麼?你急著投胎嗎?」方瑀殷說道。

      「你說什呢?!」唐睿怒。

      方瑀殷笑著道:「若不是趕著投胎,半夜到金水鎮投宿有何居心?浩氣盟領地明擺了在那,白日路過便罷,晚上留宿他們難道不會多有戒備?沒被禁衛打死就很不錯了。」

      唐睿一楞,這倒是確實,「那只要趁著今天日落前穿過金水鎮就好不是嗎?」他道。

      方瑀殷撇了他一眼,「你不妨說說,金水鎮過去會到哪?」

      「自然是洛陽.....阿。」

      洛陽如今不堪狼牙軍侵擾,正值紛亂之時,唐睿這才想起來這件事。

      「是啊,洛陽,如果你想要在半夜睡覺到一半被戰火轟醒的話。」方瑀殷低笑,「看你的樣子肯定都沒在乎過這個吧?經常晚上睡不安穩?」

      唐睿不說話了,確實他不在乎這些,有時會遇到人來找碴或是半路截鏢云云,這麼想來似乎都有跡可循。

      「......你太謹慎了。」唐睿這才木木的說。

      「謹慎一點才好,很多時候就是太不謹慎了。」方瑀殷說道,面色平常。

      唐睿看著這個似溫吞如水卻思慮慎重的萬花,他狠狠的呼口氣,撩起衣襬盤腿而坐,「明明都是萬花,你怎麼就是這樣?」他道。

      「什麼意思?」方瑀殷看他。

      唐睿哼哼,「既然你也是萬花應該也聽過那個人的名號吧,機巧師千銘。」

      聽到這名字時方瑀殷的眼神微動,「確實聽過。」他說。

      「怎麼就這態度?你明明也是玩機關的,總不可能不崇拜他吧。」唐睿不開心的說道。

      「不過就是個名號,本人也不怎麼樣的。」方瑀殷道。

      「你見過他?!」唐睿愣道。

      也不怪唐睿如此大驚失色,萬花谷機巧師千銘,精工細做出的武器連唐門都想借之一觀,聽聞他所教導的徒弟各個也都是混的風生水起,能得千銘一點指教無外乎都是受用無窮。

      而唐睿曾瞥過千銘製作的武器一眼,第一印象是精緻的作工,再來則是他展現那些威力十足且效能奇高的攻城武器,他也曾想過去討教一二,也許能得一點指點就可以讓陣營攻防更加順利。

      但是方瑀殷卻是沒什麼表情的笑著,這副表情頓時讓唐睿有些在意。

      「千銘做的機關確實效用驚人威力強大,怪不得你崇拜他。」方瑀殷說道。

      「你......」唐睿本想說些什麼,卻被方瑀殷述地站起身的動作給扼在喉嚨裡。

      「夜深了,明天還得趕路,早點睡吧。」方瑀殷道,甩袖背過身真如言的去睡了。

      唐睿愣愣,不知為什麼總感覺方瑀殷生氣了,不知是不是自己的錯覺。

      罷了,自己也早睡吧,唐睿掩熄了火堆,同樣睡下。

      此一夜當真沒有其他事發生,難得唐睿安安穩穩的一覺到天明,在睜開眼時天空已經隱隱的露著魚肚白,而方瑀殷已經醒過來,手中正擺弄著小機關。

      那是個機關小鳥,雕工精緻,動作栩栩如生,不過就是似乎有些年代了。

      注意到唐睿的視線,方瑀殷微微笑,「早上好。」他說。

      「你這麼早起做什麼?」唐睿挑眉問,看著又回覆溫潤笑靨的萬花。

      「醒了就睡不著了。」方瑀殷道,把機關小鳥收進大袖中。

      「我還以為你是會睡到日上三竿的類型。」唐睿說。

      「失禮啊,我也曾經天未亮爬上山頭看日出的。」方瑀殷不滿道。

      「......」唐睿看著他的動作,「剛剛那個是什麼?」

      「沒什麼,玩具而已。」方瑀殷笑笑,「既然你醒了,那麼就東西收著繼續趕路吧,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呢。」

      還不是你的決定害的......唐睿默默的將這聲吐槽壓進心裡,喔的一聲,「今天的目標到哪?」他問。

      聽見他的問題,方瑀殷笑了,似乎是真心誠意的笑容,他知道唐睿把自己說的話聽進心裡了。

      「今天就先到少林吧。」

 

      平常從揚州到太原根本用不著三天,這一按照方瑀殷的進程拖沓也硬是生生的走了五天多。

      「哎!疼!」

      唐睿哼聲,途經多是狼牙軍戰亂之地,兩人前行途中不免遇上許多襲擊,他咧著嘴瞪向方瑀殷粗手粗腳的包紮,實在難以想像這人出自名醫聚集的萬花谷。

      「少囉嗦,我本來就不是醫療專精。」方瑀殷面色不改的繼續不甚熟練的治療。

      「那你會什麼?」唐睿瞪他。

      「機關。」方瑀殷一臉看白癡的表情看著他,「還有怎麼把你定身。」

      領教過此人花間遊心法威力的唐睿頓時不說話了。

      現下已然到了太原城郊外的村莊,他們兩人共同突圍了包圍在洛陽城外的狼牙軍一陸狂奔至此,多少也是存起共患難之心,雖然彼此都受了點傷但都不礙事,而唐睿和方瑀殷插科打渾的對話也多了起來。

      別看這萬花一副溫文儒雅的書生樣,講起屁話來還不比唐睿還差。

      不過,雖然這般崩毀的作態已經被唐睿看清,但是也是經過這幾天下來後,他也完全不否認這人的真本事,方瑀殷思慮深,層面也廣,以他制定下來的計劃所走總是不會發生大差錯。

      他說他善於機關,是真,機關算盡一詞確實適合方瑀殷。

      這不禁讓唐睿多想幾分。

      「你說你到底是誰?」他忍不住問,在進入太原城之前。

      「啊?」方瑀殷不可思議的看著他,「你是傻了嗎?撞到頭我可不會治啊。」

      「不是,給我認真一點!」唐睿怒,深吸口氣迫使自己冷靜下來,「我覺得你不可能只是普通的惡人谷成員或是萬花門人。」他說。

      聞言,方瑀殷雖然還是笑著,但是唐睿沒有錯過他眼中一閃而逝的漠然。

      「你覺得呢?」方瑀殷問。

      「就是不知道才會問你不是嗎?」唐睿皺眉。

      「你這麼說也沒錯。」方瑀殷失笑。

      「那你......」「嗯,我啊......」「你......」

      「我還是不要告訴你好了。」方瑀殷道。

      唐睿差點沒把追命箭往他身上招呼。

      見到如此氣急敗壞想揍自己的唐睿,方瑀殷笑容正盛,他哈哈大笑的說道:「我就是不說,你又能奈我何呢!」

      「那你就不要掉我胃口!」唐睿憤怒道,摔包袱,「愛說不說,隨便你!」

      「是是是,你也別聽了。」方瑀殷道,笑靨不減,「我要是說了,你肯定就不會再這麼跟我說話了。」

      你對我的態度,建立在一部份的隱瞞之上。

      聽見這話的唐睿狠狠的楞了,但是方瑀殷卻逕自的踏入太原城內,唐睿回過神來,趕緊跟上他的步伐。

      他暗殺無數,觀察偵查他熟爛於心,卻不知不覺會開始注意此人笑臉下的表情,因此他並沒有錯過方瑀殷方才一瞬間的無奈與悲哀。

      頓時唐睿感到非常不爽,非常的。

      不過就是機關術能跟自己平起平坐而已,憑什麼露出那種我不用知曉的無用表情?

      「欸!」唐睿叫。

      「嗯?」方瑀殷回頭。

      唐睿冷淡的說道:「我才不管你是誰,你是誰又如何,我只知道你就是個嘴欠的機關術師。」

      那一刻,他發覺方瑀殷的表情有些精彩,像是愣了又像是傻了的看著唐睿。

      然後他笑出聲,「想釣我說出我是誰的話,門都沒有。」他擺擺手。

      「你這渾蛋,我可是很認真的!」唐睿又怒了。

      又是這般打打鬧鬧,方瑀殷開始了任務布置,兩人先是來到了惡人谷的議事堂承接任務。

      「這次的任務目標叫做陳恆。」方瑀殷對唐睿說道:「此人為官多年愛好研製機關是眾所皆知的事,近期發現他將一些列為陣營內的機密機關術製圖轉給狼牙軍,確認此人已是狼牙的臥底,除了要殺以外,更要毀去他所保留的圖紙以免外流。」

      唐睿喔的說道:「陣營的大小神機車作法若是流出去確實不行。」

      「嗯。」方瑀殷點點頭,攤開另一卷圖紙,上頭精緻的畫出了陳恆宅邸的平面圖,「這人本身愛好機關,房屋內也都是機關重重,形式必須小心。」

      唐睿訝然的望著他,「你怎麼連這種東西都弄得到?」連上頭哪處有什麼機關都寫好了。

      「凡事總有辦法,誰跟你一般俗人。」方瑀殷斜笑。

      唐睿生氣的往他側腰落下一拳,方瑀殷沒躲過硬生生的挨了揍,哀哀的道了歉,笑容卻是不減。

      「好了,不跟你玩鬧了。」方瑀殷道。

      「還不都是你先開始的......」

      「唉,總之......」裝作沒聽到唐睿話的方瑀殷搓著下巴,歪頭道:「處理陳恆和毀圖的工作就交給你了。」

      「喔,我知道了......」唐睿應聲,想了想後發覺不太對勁,「欸,等等,那你要幹嘛?」他問。

      方瑀殷笑笑道:「處理私事。」他說的理所當然。

      「什?!任務期間你還處理私事,不准!」唐睿罵。

      「唉,冷靜,反正這個任務給你處理就好了,多我反而礙手礙腳不是嗎?」方瑀殷安撫道:「沒事啦,這私事也是跟任務有關係的。」他淡然。

      「怎麼可能沒事,既然跟任務有關,還不跟我說清楚。」唐睿冷聲道。

      「不行。」方瑀殷說。

      「聽著指揮行事就好,唐睿,我是這次任務的指揮官。」

      如此強硬冷漠的口氣讓唐睿好一陣愣,對阿,說的也是,明明只要服從命令就好了,這樣才是最有效率的工作方式。

      但是,就是很不開心。

      見到這般的唐睿,方瑀殷口氣也微微的軟化,「別擔心,我能處理好我的事的。」他說。

      「誰擔心你了......」唐睿道。

      方瑀殷失笑,輕聲道:「總之,你就做好你的工作就好了,要是失敗了我可是會笑你哦。」

      唐睿抬眼瞪他,回得一個四兩撥千金的笑容。

      「行動時間在今晚亥時初。」他說:「我就先去準備一下,你也修整修整吧,時辰到了後不用等我,直接行動就可。」說完後方瑀殷俐落的轉身離開議事堂,留下原地的唐睿。

      唐睿狠狠嘆氣,轉過身卻正好撞見一旁管事驚詫的表情。

      「幹啥?」唐睿不明所以。

      「這......」那管事後怕的擦擦汗,說道:「知唐睿大人您是高手,但也不能這般跟方大人說話啊。」

      「方大人?」對了,當時揚州的惡人谷議事堂管事也是這麼喚人的,「方瑀殷到底什麼來頭?」他問道。

      「哎?您不知道嗎?玩機關的不應該都認識才對嗎?」那管事愣了。

      「今代萬花谷的機關師千銘,本名就叫做方瑀殷呢。」

      唐睿覺得自己聽錯了,肯定的。

      那個成日笑笑說著不中聽胡話的人,怎麼可能是千銘?

      「別......別說笑了!」唐睿好不容易找回自己的聲音,他喊道:「千銘本人我小的時候看過,明明是個糟老頭啊!」

      那管事一臉不可思議的看著唐睿,怎麼連這麼點事都不知道的表情,「千銘的名號是傳襲的,約莫五年前就由上一代傳給了親傳弟子方瑀殷方大人,方大人加入惡人谷得到這個名號後做出的貢獻之大,您應該明白吧。」

      雖然唐睿早就有所耳聞,但確實五年前千銘的名號才漸漸被眾人所知,也就是說,近期那些威力之大效能如此強的神機車與塔台,都是這一代的千銘所改良......

      而這一代千銘,叫做方瑀殷......

      「那......」唐睿問,聲音都啞了,「他這麼個人物,這次親自來太原是為了什麼?」

      提到這個,那管事的臉色變蒙上一層哀戚。

      「這個任務是由方大人發布的,除了解決勾結狼牙軍的官員外,同時要處理真正洩漏攻城圖紙的叛徒。」他說,低頭。

      「而那人,便是前代千銘,也就是方大人的師傅。」

     

      他明白,「千銘」這個名號對於師傅來說一直是個負擔。

      所以方瑀殷從沒有怪罪那個一將衣缽傳給自己後就消失無蹤的師傅,畢竟那個師傅嚮往刺激與自由,不甘願被那些世俗的既定印象給束縛。

      黑夜裡的陳宅發出守衛的驚叫聲,方瑀殷知道唐睿的行動肯定成功了,當初他發布這個任務時便指名要求最好的刺客,而這五天下來,他也明白唐睿真的不容小覷的實力。

      有這麼一個人他才不需要有後顧之憂,方瑀殷走在宅邸內,往別院處的小房而去。

      他還記得從小父母雙亡村莊被山賊所滅,顛沛流離來到萬花谷被當代的千銘收為徒後仍然是疼痛的哭泣的自己,那時的師傅無奈地抓著頭,將年幼的自己抱起來。

      ——別哭了,殷兒。

      ——師傅,我想家了,我想我的爹孃......

      ——哎,這事......我就是最不會哄小孩了,算了,來,這個給你。

      從師傅袖中拿出的是一個小小的機關鳥兒,與向來製作機關都威猛大氣的師傅形象極為不合的精工鳥兒在他面前蹦跳,他看直了眼。

      ——以後要是想家了就來找師傅,師傅再給你做更多的玩具好嗎?

      那是師傅給他的第一個禮物,方瑀殷一直好好的收著。

      他推開門,門內正坐著一個白髮斑駁的老人,他抬眼看向方瑀殷,那雙老態的眼中仍然炯炯有神。

      「殷兒,你來了。」蒼老的聲音說著。

      「師傅。」方瑀殷微微一笑,如若平常。

      前代千銘,謝亦昀抬手說道:「既然來了,就先坐下吧,陪為師喝一杯茶如何?」

      「不了,不勞師傅費心,我路過而已。」方瑀殷說。

      謝亦昀手一頓,接著,他嘆氣,「說的也是,這般地方,你也只能路過吧。」

      「殷兒,你可曾怪過為師?」

      方瑀殷慢慢的往前走著,手中的筆微微散發碧綠色的內力,「一日為師終身為父,當年是師傅將我撫養長大,養育之恩至此,我又何來怪罪?」他冷淡地說。

      接手千銘之後,他投身惡人谷,為谷內研製機關,甚者指揮攻防運籌帷幄,也結交了許多的好友夥伴,他曾自豪的同他們說,他有個最厲害的師傅,機關超群,也對他甚好。

      所以那日在與狼牙軍的戰爭中見到熟悉的攻城車砸向友人時,他才會震驚至此。

      這時他才明白,師傅想要的刺激與自由到底是什麼。

      「但是你不會原諒我所做的,對吧。」謝亦昀蒼老的聲音道。

      方瑀殷不說話。

      謝亦昀晶亮的眼神似是望著他又沒有望著他。

      「為師一生都在挑戰。」他嘆道:「挑戰花間遊的高峰,挑戰機關術的極致,挑戰如何教出最完美的徒弟,生來就是挑戰一切,那就是為師的生活。」

      「徒弟明白。」方瑀殷低聲說。

      正因為試圖挑戰一道又一道的高牆,才會選擇投靠狼牙軍,想去挑戰名為大唐的高牆。

      所有禁錮他的他都會捨棄,連那個一手帶大的徒弟也是。

      方瑀殷舉起玉筆,他不知道自己現在的表情如何,但若是唐睿看到了肯定會嘲笑的吧,說自己也會有如此狼狽的一天。

      「師傅,我必須阻止你。」方瑀殷說。

      「能辦的道的話就來吧。」謝亦昀道,站起身,「小子,別忘了你的手法可都是老夫教的!」

      同樣翠色的內力運轉著,轟然而生,交錯的身影與筆法下,一發少陽指竟砸中了方瑀殷的肩膀。

      方瑀殷吃痛,速度一降,數發的陽明指就往他身上落下了。

      「太早交去解控一直是你的毛病。」謝亦昀的聲音響起,「這不就讓你中招了?」

      「師傅說的是......」方瑀殷冷笑,硬扛下了傷害。

      雖然自己與對方手上的筆都不斷快速的運轉著,然而方瑀殷腦海裡卻是師傅對他的種種。

      手把手的教導握筆,操控機關,了解構造,明白配裝以及大局觀。

      這個世上唯一會不顧忌自己千銘繼承者身分對他教訓謾罵的人啊,喔不,現在還多了一個。

      儘管像是瘋魔了,但是卻又是得來不易讓人如此想珍惜的。

      無論是送給他機關小鳥的人,又或是在市集上跟他大聲爭吵的人。

      那一瞬間,芙蓉併蒂竟是穩穩地在謝亦昀的空檔處打上了,老人的身形一停,那一刻,方瑀殷抬手,看著對方身上疊疊加加的各種狀態。

      就只差一個玉石俱焚,謝亦昀就會死了。

      他最敬愛的師傅就會死了......

      「天真!」只不過方瑀殷的一陣遲疑,謝亦昀竟是已經解開控制,對方的玉石俱焚也要就緒了,方瑀殷一楞,來不及洗掉狀態,這下肯定要完,他閉上眼睛。

      卻是一發弩箭貫穿的聲音炸開來。

      唐門隱身下的追命箭打出會心炸在謝亦昀身上,瞬時血花飛濺,在方瑀殷錯愕的目光下倒下。

      而房間的角落,退出隱身的唐睿正蹲在那處,千機匣上還散著灰煙。

      「......你那什麼表情。」唐睿皺眉。

      「你怎麼......」方瑀殷難得語塞。

      「你下不了手的,我來解決。」唐睿擰著眉頭,站起身朝他走過去,「大機關師千銘,不會有這種師傅。」他說。

      方瑀殷募地瞪向唐睿,驚疑不定的面容盡收眼底,「你怎麼知道了?」

      聞言,唐睿並沒有回應,他獨自略過被他擊殺的屍體,以及呆愣在原地的方瑀殷。

      「別搞錯了,我會救你才不是因為你是千銘。」他說道。

      「把那副死親人的表情收起來,方瑀殷才不是會有那種表情的傢伙。」

      應該是更放蕩,更會耍嘴皮,會和自己吵架的人。

      沒有注意到身後那個狠狠一顫的萬花,唐睿逕自往前走去,「這下,這次的任務就結束了吧,終於可以一陣子不用看到你了。」他咧著嘴說。

      「我去交任務了。」

      在太原修整了五天,唐睿這陣子還是按照平常的生活習慣過著,然而不管怎麼走怎麼找,就是找不到方瑀殷。

      算了,反正那傢伙大概也要沉澱一下吧,唐睿並不是那麼沒心眼的人,他殺了對方如親如父的師傅,肯定也不想再見到自己了吧,這麼一來唐睿也不必這麼尷尬的去打招呼了。

      他是豪爽的人,既然已然得罪了對方,那麼就別再牽扯為好。

      只是,就是有那麼一點不開心,一點點而已。

      本以為對方肯定也是這般想的唐睿,卻在惡人谷議事堂接取下個任務時整個人又不好了。

      「又是你啊!!」他大喊。

      眼前這人儼然就是那天被他殺了師傅的方瑀殷,他正笑容滿面的看著唐睿,眼神中滿是慶幸與寵溺。

      「又要一起任務了,你不開心嗎?」方瑀殷笑咪咪的說。

      這人竟然又發布了任務,還指名要唐睿接取,唐睿實在不明白這人的腦神經怎麼長的,偏偏要來堵他的眼。

      「你......!」他咬牙切齒道:「怎麼跟個沒事人一樣?」

      方瑀殷笑了笑。

      「你說的,我還是比較適合這個模樣。」

      因為你說我是方瑀殷,不是千銘。

      看著話堵在嘴裡生悶氣的唐睿,方瑀殷依然笑著,忍下想戳戳那張包子臉的衝動,拱手一揖。

      「那麼,就請唐睿繼續多多指教了。」他笑說。

      唐睿抿抿嘴,頓時覺得自己像個白癡一樣。

      「......我害我糾結了這般久,丟臉死了。」他道,卻也笑了出來。

      也好,反正這人也只是方瑀殷而已。

      「多多指教,瑀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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