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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04

一堵牆。

霍崗想窺探同年紀其他人的生活,但他目前想到的方法就只有翻過矮牆、躲在樹叢縫隙間偷窺校園景象。

每到中午,他都會來到同樣的校門、同樣的牆垣,一窺同樣的畫面。畫面裡永遠都是那一群少女、愉快地享用那些他從未品嘗過的餐餚。

這天也不例外。

「小姚、碧安、麗麗,妳們先回去吧,這裡我來收拾就可以。」

一位五官挺拔的少女說道。雖然講的是流利的中文,但卻有著異國的美貌。他曾聽老父親說過,遙遠的國外有很多金髮碧眼的人。

想必眼前這個少女應該就是從那裡來的吧。

他心想。

「謝謝囉,奧蘿拉!」

其他女孩們離去,留下這位美麗的女孩。

霍崗專注地看著她收拾草坪上餐具的畫面。雖然從未結交過任何一個女生,但他多少辨認得出來面容的美麗與否。眼前這位西方少女必然是個美麗女子。

也許是看得太過出神,他的腳不自覺地前移一步,踩住了草地上的枯枝,發出了清晰的脆裂聲響。同時,幾隻鳥雀從樹叢飛出。

少女意識到有人躲在樹叢裡,她睜大黛綠的雙眼、往周遭端詳一番。霍崗始終不敢出聲、也不敢恣意移動,只怕被人發現。

在察看一番後,少女繼續留神於手邊工作。

「應該是我聽錯了。」

她嘀咕著,並闔上竹籃、準備離去。

正當霍崗鬆了一口氣時,一隻蜜蜂朝他耳邊襲來,刺耳的嗡嗡聲響迫使霍崗下意識地掩耳並跳出草叢。

「…噢!」

少女倏然回過頭,這就望見一個衣著邋遢、鬍滓滿面的男子站在樹下。她差一點驚聲尖叫,幸好及時摀住自己的嘴巴;至於霍崗,則吃驚地楞在原地。

「你…你是誰?」

她並沒有轉身逃走,反倒是盯著他並問道。

「我叫霍崗…」

「你從哪裡來的?為什麼會在這裡?」

「我……」

面對這般質問,霍崗無言以對,但也不知從何說起。

八成又要被指責一番、然後被趕出去了吧…

他暗忖。

女孩將眼前這個怪異男子的衣著打量一番,不但沒有轉身逃走,反而走上前;這時霍崗倒是不自覺地後退幾步。

「…你是流浪漢嗎?」

也許西方的女孩比較直率,但面對這樣的問題,他也很自然地回答。

「我是。」

「你怎麼來的?為什麼要躲在旁邊偷看?」

少女眉頭一皺,一股即將襲來的被責備感湧上他心頭。

「我…我翻牆來的,但我不是壞人,我只是…」

「只是什麼?」

「…只是想看看同年齡其他人的生活而已。」

少女的眼神頓時從質疑轉為同情。她從聲音聽得出來,眼前這個蓬頭垢面的男人其實年紀不大、可能還是個少年。雖然直覺如此認為,但她還是忍不住問道:

「那…你幾歲?」

「上星期好像是我生日…所以現在剛滿18歲。」

霎時間,少女的心底萌生出一種新奇感。在有如溫室一般的安樂環境成長,她早已結交無數個富裕的好友、也看膩上流社會的生活;如今,一個生活在社會底層的可憐少年佇立在她面前,對她而言,反而是奢侈的體驗。由此,她浮現了這麼一個念頭:

也許我該跟他做個朋友…或許還可以幫他。

「我…我這就回去!」

這個少女注視著他,片刻沉默,他覺得有些不對勁、準備轉身翻牆離去。

「等等!我…我叫奧蘿拉…」

霍崗放下了原本的腳步,回過頭來,不知所措地望著少女。

「…我今年17歲。我們…我們來當個朋友吧!」

他一度懷疑自己聽錯。

「妳…妳說什麼?」

「當朋友。或許…或許我可以幫你些忙。你說你叫什麼名字?」

他驚異地望著眼前這位少女。在他十八年的人生裡,從來沒有一個人願意和他結交為友,就連其他遊民的孩子也不喜歡他。可如今,這個少女竟然說出了這難以置信的一句話,一股悸動瞬間烙過他的心田。他不知該歡笑、該感動、還是該質疑,他甚至還捏了自己乾瘦的大腿一把、確定不是在作夢。

「噹──」

鐘聲響了,午休時間即將結束。

「明天…明天的這個時候過來這裡,我等你。掰!」

奧蘿拉最後兩字用英文回答,揮一揮手後便轉身快跑離去。霍崗不曉得「掰掰」是什麼意思,但也大概猜得到。不過,他仍舊兀立在原地、愣愣地看著這個少女離去。

正午的陽光從樹縫間折射並照耀草坪,綠意映入眼簾。

十八年來,他第一次感受到人間的溫存。

*       *       *

「奧蘿拉,等一下我們過去野餐吧!」

如同以往,每到午餐時間,王碧安總是會提醒奧蘿拉和好友們。

「今天先不用吧,我肚子還沒有很餓。」

她予以一抹微笑。當然,她絕不可能會說出事實──和一位素昧平生的流浪少年見面。

「是喔,那我們明天再去吧!」

時間一到,奧蘿拉前去後花園。這裡永遠是校園裡最為靜謐的一隅,幾乎沒有人會到這裡來。

霍崗已然坐在棕櫚樹下等待,手裡把玩著一片翠綠的葉子。

「…嗨!你叫霍崗是吧?」

奧蘿拉走到他面前,並坐在他身旁。霍崗這輩子第一次感受到女生坐在身畔的溫度。

「是。」

「你爸媽呢?你是離家出走嗎?還是…」

「我爸也是遊民,我媽在我出生後就不在了。」

「…這樣啊。」

她輕輕地回答,心底卻是無比顛簸。在她身邊的那群好友們、包含自己,每個人都擁有完好的家庭,第一次聽聞有人的身世如此悽愴,她的心似乎被擰了一把。

「對了!這個三明治給你。」

她從竹籃裡拿出一塊包裝好的三明治,霍崗羞澀地接手。他很少觸碰到微溫的食物。

「給我?」

「嗯。」

她勾起嘴角,霍崗的臉頰不自覺紅熱了起來。

「謝謝…」

他打開包裝紙,小心地咬下一口。

「好吃嗎?」

「真好吃!這叫什麼來著?」

他的眼神一亮,彷彿從沙漠裡挖到了金礦。

「這叫三明治,好吃的話我以後每天帶來。」

「每天…?」

他側過頭、注視著奧蘿拉的黛綠明眸。

「是啊,不用客氣沒關係!」

他接著大口咬下,在嘴裡咀嚼了好一陣子。畢竟他捨不得將這番美味迅速嚥下。然而,他的心中也有個疑問,於是深吸一口氣並問道:

「…妳為什麼要對我那麼好?」

「我喜歡幫助人,而且…而且我覺得我們都在太舒適的環境長大,別人都說我們沒有見過世面。能夠交到不同家庭背景的朋友,對我來講是奢侈的事。」

「奢侈?」

霍崗鮮少聽過這樣的詞彙,於是很自然地問道。

「就是…感覺特別難得。」

「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麼說。」

他噗哧一笑,但這確確實實是發自內心的喜悅。

彼此沉默了好一陣子,霍崗手邊的三明治也已吃完。

這時,鐘聲乍然響起。

「唔…我要回教室了!明天見!」

奧蘿拉拿起竹籃、轉身奔去。

「謝謝。」

霍崗對著她的背影,輕輕說道。那是一種難以言喻的感動。

從那天起,她成了他的第一個朋友。

儘管他對未來始終抱持著不確定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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