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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章一 莫言

      莫少言是個隨興的人。

      說是這麼說只是比較好聽而已,不如說他是個沒什麼煩惱的人,這與同樣身在天策府的將士們都有很大的區別,近年來狼牙軍進犯尚未平息,他們天策也仍在戰亂之中,眾將士們憂國憂民,只待著哪日真正的能夠收復國土復興大唐,可莫少言卻沒這種心思,在終日板著面孔的天策眾人中,就只有他能成日笑笑的到處晃盪。

      不過也真不能對他有什麼意見,莫少言雖然這副德行,但也憑著他熟練於胸的梅花槍法當成了一旅旅帥,自然在戰場上是殺敵萬千,也就沒什麼人敢對他說三道四了,他也說,自己不是品行問題,只不過比較享受當下而已。

      誰知道,反正都是自己說的,他本身有做出實績,上頭也不會刻意刁難,他也自在樂的逍遙,依著命令上戰場,訓練新兵,果真隨興。

      就是某一天,幾個月來無戰事,莫少言操練新兵也練的煩了,索性脫下天策府的裝甲,手裡拎著他引以為傲的長槍牽著愛馬呼嚕走到城中溜搭。

      近來戰事少,人民也能安生,長安城內算是一片和氣,莫少言也不騎馬,花點小錢把呼嚕寄在驛站後便沿著西市大道邊兒走著,與來來往往的行人打招呼或是坐在酒館裡與裡頭的丐幫俠客喝點小酒,再者便陪附近玩耍的孩童鬧鬧。

      然而就在他與那些孩子道別嘴裡還咬著那些孩子給他的杏花餅時,在街市的另一頭傳來吵鬧聲。

      他探出頭越過人牆,啥都沒瞧見,莫少言只好點點身旁的老頭,問道:「老先生,發生什麼事啦?」

      「有狼牙軍的人鬧事調戲婦女啊。」老頭回答道。

      莫少言喔的聲,推開人群往前走去,只見中央有這麼一個少女手裡僅僅攢著一個包裹,另一手卻被一隻粗壯的手給勒住,往前看去,真是有個猥瑣的狼牙軍這樣拉住少女,一旁其他的同夥也訕訕笑著。

      「你們這些登徒子,還不快放手!」

      少女怒嗔道,手用力揮動卻還是甩不開那隻大手,「小人一輩,本姑娘的手可是救人的,不是給你這般人撒潑的!」

      看著那少女的裝束似乎是出自萬花谷,顯然是個習醫的大夫,莫少言在軍營中的軍醫也同樣來自萬花谷所以他認得,而在這長安城中雖然不是特多,但狼牙軍還是會到處走來走去製造騷動,只嘆這少女運氣糟了碰上其中,莫少言眨眨眼,囫圇的把杏花餅吃進嘴裡。

      「小妞兒別這麼氣,大爺我只不過想邀你玩玩何必這般不視大體?」那狼牙軍官說道,扯著一臉猥瑣的笑容,「你若是肯好好聽話,老子也不會給你弄疼,我也不用費力氣去抓你,兩方得利不是很好嗎?」

      「聽你在這胡扯!不過是個天子腳下作亂的反賊也敢動本姑娘!放手,不然要你好看!」那萬花少女也是潑辣,就這樣狠狠的罵了人一頓。

      「別這麼說,等到哪天安祿山大人成了皇帝,看你還會不會這樣說……」

      「住手!你這……」

      見了那萬花少女快速扔了行囊,從囊中抽出一把毛筆點了墨便朝那幾個狼牙軍的身上打去,混了內力的墨色碰了那些狼牙軍一陣哀號,卻因為少女的力量不強沒有擊倒對方,反而讓那狼牙軍生氣了。

      「好啊,臭娘們,敬酒不吃吃罰酒!」

      狼牙軍憤身一叫,那萬花少女逃避不及竟被摁住,少女臉色一慌,只見狼牙軍大手一起就正要打在她的臉上,少女閉上眼睛。

      在這樣下去那個端秀的女孩兒就要毀容了,莫少言噘著嘴,甩開長槍。

      一發龍吟,橙黃色的內力打歪狼牙軍的手。

      「!」

      萬花的少女一楞,那個被打歪的狼牙軍也是一楞,莫少言笑了笑,架起長槍,「光天化日之下這樣調戲婦女,可失君子之風啊。」

      「你是誰!」狼牙軍人怒道,摀著手,大概骨折。

      「路過的俠客罷了。」莫少言碰著長槍,淡笑著。

      眼角瞥見側邊人朝他衝來,莫少言避開其他狼牙軍的攻擊,舉槍往前穿雲正中對方穿著銀鎧的胸膛,沒有刺穿,隨即又拉回槍柄,碰地把一旁偷襲的另一人給打飛,一個戰八方把其餘的敵人全部掃倒。

      本來還打算發難的狼牙兵卻被一旁的同夥給拉住,「看那個,是天策府。」

      天策的名聲也算是響亮,見了眼前人也是武功剽悍,那狼牙軍看清楚了他手上的長槍後也是卻步,莫少言護住少女,長槍往前一甩,「怎樣,還想找麻煩嗎?」

      「……無聊,這款姿色老子也看不上眼!」那狼牙軍憤恨的扭過頭,大聲罵道:「走著瞧!走了!」

      「等你來給我走著瞧唄。」莫少言悻悻然說道,收回長槍,一旁的民眾不吝嗇地給了掌聲。

      他轉回頭,那萬花少女鼓著臉頰手抱她的行囊,臉紅通通的瞥著他。

      「這位姑娘,你可沒事?」莫少言問。

      「沒……沒事,多謝大俠相助。」少女噘著唇說道,略帶傲氣的聲音此時也沒了力,「敢問大俠大名是……」

      「不怎麼重要的事何必清楚?」莫少言笑道。

      「這怎麼行!師父同我說,受人幫助自然當予以回報,知道對方的名字當然是最基本的!」萬花少女堅持地說,眼神煞是堅定。

      莫少言眨眨眼,苦笑,「好吧,我叫做莫少言,天策府天槍三營第五旅旅帥,今日只是出來晃晃。」

      萬花少女喃喃的複誦了這個名字,接著抬起頭道:「莫大俠,我是劉寧寧,萬花谷學徒,感謝您的搭救之恩,寧寧來日必當相報。」

      「欸欸,這倒免了……」莫少言急忙道,但是還尚未等他話說完,劉寧寧便抬著頭挺著胸跑離範圍,留下莫少言一人處在原地發楞。

      他搔搔頭,嘆氣,不過舉手之勞罷了。

      這件事也不過這樣過去,莫少言也只不過不當一回事的把此事給拋在腦後,繼續回到天策府練兵練槍,同樣隨興地過著每一天。

      直到兩個禮拜後,他才發覺事情好像沒有這麼單純。

      當日他拿馬草餵著呼嚕時,卻有傳令兵給他捎了消息,說道:天策府天槍三營少帥,李絳紓找他。

      這完全是意料之外的事情,對於莫少言來說。

      天槍第三營一直以來都是由將軍李獻之率領,在天策府中是個戰功凜凜、功不可沒的將士,其領兵的天槍三營也是天策府的常勝軍,是個極為受到尊重,莫少言也非常尊敬的將帥。

      而李獻之之子李絳紓,從小便在父親的身邊耳濡目染,小小年紀便精熟於天策所有心法功夫,今年盛齡二十出頭歲便已是天槍三營的第二把交椅,其領兵擅長運用奇兵妙招,雖然常讓人摸不著頭緒卻總是能有出奇的成效,人常稱虎父無犬子,在天策中這對虎父虎子都是為人稱道。

      莫少言當然也見過李絳紓,在開軍事議會時總會見到,和這位少帥算是點頭之交,莫少言對他的印象不糟,李絳紓這般年紀便有大將之風,在戰場上行事果決行動厲索,回了軍營也是能和兵士閒談聊天,頗受將士們愛戴,莫少言聳聳肩,雖然言明上李絳紓是他的上司,但是這般正式且私下的約見還是第一次。

      迎了令,莫少言走進軍帳內抱拳行禮,說道:「末將莫少言,參見少帥……」

      他的話說到一半便消停了,軍帳內除了正端坐在主位上苦笑的李絳紓外,一旁竟還坐著一個女孩兒,竟是那日他在長安城裡搭救的萬花少女劉寧寧。

      劉寧寧一見到莫少言進帳便開心地站起,揮手道:「莫大哥,許久不見了!」

      竟然直稱他莫大哥……那怕是莫少言也愣了半晌,「寧寧姑娘?你怎麼會在這裡?」他道,眼裡略是求助的往李絳紓的方向看去,只見這向來和氣的李絳紓也苦笑的向他搖搖頭沒說什麼,而劉寧寧竟便這樣牽住莫少言的手,說道:「寧寧找莫大哥找好久了,這才想起你說過你是天策天槍營的旅帥,所以拜託了師父帶我過來。」

      諒是這般我行我素的莫少言面對如此熱烈的女孩也是有些招架不住,他愣著臉看著劉寧寧,不太明白這女孩在說些什麼,「你沒有回答我的問題,你怎麼會在這?」他問。

      「我回答了,說是請師父帶我來的。」劉寧寧鼓起臉頰道:「跟師父說了在長安城給莫大哥救了想找你,師父就帶我來這兒。」

      「呃?怎麼能帶來這裡?」這裡好歹也是一軍之帥的營帳,哪有這麼簡單就帶來的道理,「你的師父到底是……」

      只聽聞一旁的李絳紓嘆口氣,對著莫少言說道:「劉寧寧是天策軍醫的學徒,他的師父是來自萬花谷的大夫,同時也是統領天策府軍醫的人。」

      天策府內設置的軍醫所負責天策所有的傷兵殘將,是極為受到尊敬的,而各營各旅皆設置的檢校站中都有許多軍醫,統領分派這些檢校官的人是一介萬花來的高明醫術師名字叫做方毓,聽說是個性情有些古怪的大夫。

      而眼前這個少女是那個軍醫官的徒弟?世界要不要這麼小?

      「少帥,咱們天策的軍醫官原來是這麼隨便的人嗎?」莫少言不禁道,這軍事重地居然讓一個女孩兒這樣擅闖,還能在更隨便嗎?

      「最近沒什麼大事,待著幾分鐘倒是無妨。」李絳紓慘笑,也煞是無奈,「你可知道剛剛是什麼狀況嗎?剛剛這女孩就這樣一路走進來,我也只不過接了報告說有個醫官學徒要見我,本想說是什麼大事誰知道這女孩一劈頭就問了你,還死活不肯離開。」他也說得直接,不管到底當事人在不在場劈頭抱怨。

      「你不是說你師父帶你來的?」莫少言問著劉寧寧。

      「是師父帶我來的啊,他帶我到天槍營的門前就讓我自己進來,他人也不知道去哪溜搭了,反正他人又不會不見。」劉寧寧說道。

      這也叫師父帶你來的?莫少言和李絳紓不約而同翻了個大白眼。

      「哀對了,莫大哥,上回才說要給你報答的,所以寧寧帶了好東西過來。」也不管一旁兩個眼神死的天策,劉寧寧紅通通的臉頰便從包中拿出一瓶小藥,「莫大哥,這個給你。」她遞出手說道。

      「這是?」莫少言接過小瓶,晃了晃,似乎有什麼在裡面。

      「嘿嘿,這是我們萬花谷裡特製的密藥喔。」劉寧寧笑道,手指碰了碰莫少言掌中的小罐,「吃了強健身體保證健康,莫大哥這個給你,祝你越來越厲害。」

      少女的臉龐紅粉的很是開心的模樣,莫少言看著手裡的小瓶,轉過頭看向一旁的李絳紓,對方朝他點點頭表示無妨,他便收起小瓶,掛著笑容對少女道:「謝謝你,寧寧姑娘。」

      一瞬間又見到少女的臉龐更紅了,絲毫不似那天在長安城潑辣的模樣,她靦腆的笑笑,兩手十指交扣。

      「倒是少帥,我在這收禮物,您該不介意吧。」莫少言問。

      「我才沒這臉皮打擾你。」李絳紓哼,說的隱晦。

      莫少言微微露出困惑的表情顯然沒有聽明白少帥的暗諷,卻是一旁的劉寧寧卻聽懂了,她急忙拉住莫少言說道:「那個,莫大哥,寧寧第一次來這裡,可以帶我逛逛天槍營嗎?好嗎好嗎?」

      見這少女如此手忙腳亂的模樣,莫少言依然不明白,「不過是軍營有什麼好逛的?」他問。

      「不要!人家就是要看嘛!」劉寧寧竟耍起性子了。

      莫少言也拿這女孩沒轍,他有些能體會少帥的無奈了,而李絳紓也只是苦笑,說道:「你帶她去逛逛吧。」

      「這樣真行,少帥?」莫少言汗道,這裡可是軍事重地啊。

      「哪些地方不該去你知道。」李絳紓回答:「而且,相信寧寧姑娘也有分寸。」

      聽聞這話的劉寧寧鼓起臉頰,而莫少言則輕嘆一口氣,說道:「既然少帥同意,那麼我們走吧,寧寧姑娘。」

      「嗯!」劉寧寧歡快的點頭,臨行前還偷偷的轉過頭給李絳紓做了個鬼臉,接著才跟上莫少言的步伐離開。

      李絳紓不禁苦笑,他沒那種小氣心思去跟個姑娘計較,但是養出這種小孩個性的師父他倒是想見識見識了。

      待他們沒走多久,李絳紓繼續整理著軍務時,傳令兵這時又進來通報,又來了一個軍醫。

      「又來?」李絳紓不禁皺眉,手上的軍冊也不放下,「如果不是什麼大事的話轉達個就打發掉吧。」

      「不,不是……」那傳令兵說道:「是醫官總事方毓大人,而且他直接進來了……」

      那傳令兵話都還沒說完,軍營的帳便被掀開,走進來的人面目端正,一席黑紫色相間萬花服飾連捲著長袖,留著一頭烏黑長髮的男人就這樣堂而皇之地走進來。

      那傳令兵趕忙道:「大人,就算是您也不能這樣進來……」

      那人絲毫沒有理會傳令兵,只是清冷著張面孔環顧了軍帳一圈,最後視線落在李絳紓的身上,開口道:「我那個笨徒弟來過了嗎?」

      「來過了,然後又離開了。」李絳紓苦笑說道:「我替她找著恩人後就拉著人說是要去逛軍營,現下說不定已經回去了。」

      「是嘛。」那人說,淡淡的點了點頭,準備退出帳外,「抱歉打擾了。」他道,掀開簾。

      「請留步,方大人。」

      李絳紓赫然開口,語氣間似乎冷了半分,「一個不曉規矩的姑娘就算了,但是天策大營的軍帳豈是您說來就來說走就走的地方?」

      方毓,天策府醫官總事停下腳步,並未回頭,「所以說了,抱歉打擾。」語氣沒有波瀾。

      「就這樣一句話?」李絳紓反問。

      「不然您希望我怎麼做?」方毓說。

      「那何不先轉過頭來說話呢?」他語帶笑意,從座位上起身。

      方毓依言轉身,卻是突然,鋒利的槍刃如破風之勢自他的面前劃過,最後停在他的鼻間前,混著內力爆發的一擊恰恰好的在方毓面前不到幾吋的距離停下,強勁的力道旋起風吹動方毓的長髮,以及他身後的營帳簾。

      風停,簾垂落,凝結一抹肅殺。

      李絳紓握著自己與之驕傲的長槍「傲雪冽鋒」,僅僅是握著槍站立在方毓面前,而方毓卻似乎只微微地睜大眼睛,面容仍然清冷,宛如剛剛李絳紓的那套天策殺人槍法只是兒戲。

      不過的確也只是把戲而已,李絳紓自嘲的笑笑。

      「李將軍,這是何意?」方毓微擰起眉,問道。

      「沒什麼特別的意思,只是想嚇嚇您,不過似乎不如預期。」李絳紓說,收起長槍,「所以也請您把手從您的筆上放開吧。」

      漠然的,方毓閉上眼睛,右手從腰間的墨筆上離去。

      李絳紓將長槍放回座旁,嘆道:「只是想提醒您,軍中有軍中的法度。」他說:「我不清楚救護所那裡的行事如何,然而既然您來到這天槍營,就請您尊重我們的規矩。」

      方毓未說話,李絳紓也不期待對方的回話,只是苦笑然後道:「抱歉耽誤您的時間,慢走不送。」

      對方輕輕點頭,接著便再次轉過身離開軍帳,望著這行雲流水的背影遠去後,一直站在一側見了全場的傳令兵憤然說道:「就算貴為醫官總事也不該如此無禮!少帥您應該給他打傷些洞,下次才不會再犯!」

      聽聞這話,李絳紓只是笑笑,「若真出手了,傷的還未必是他。」他說。

      「什麼?」傳令兵愣。

      「那個人,從警戒到備戰直至握筆,動作之快我幾乎看不清。」李絳紓說道,嘆氣:「要是繼續下去,說不定我的速度還會慢他幾分。」

      「這……」

      見傳令兵這般驚愕的模樣,李絳紓也不多做評論,回到自己的座位上。

      只是,連個大夫都能有這等功力,這天策府還真是臥虎藏龍啊,他如此想著。

      莫少言現在有些困擾。

      這對向來沒什麼困擾的莫少言也難過的並不是劉寧寧這丫頭給他造成什麼麻煩,而是自己對於摸不著這少女在想些什麼的讓他困擾。

      例如說,與她介紹了天槍營編列制度以及編排防衛時哈欠連連,但是看見自己甩槍揍著練習木人時卻讓她看的津津有味,這真讓莫少言搞不懂了,說是要參觀天槍營的是她,怎麼反倒對天策武功這麼有興致?

      而同袍們都用另他困惑的眼神看著自己,窩著火的神情帶著不懷好意的笑容,莫少言真的矇了,到底是什麼情況?

      「少言同志,怎麼帶著這麼可愛的小姑娘啊。」其中一個與自己比較相熟的同袍搭上他的肩膀,訕訕的問道。

      莫少言撇撇嘴,從不見這人這麼殷勤,「少帥要我帶這姑娘逛逛這兒,你們別惹事。」他說。

      不知為何,劉寧寧卻顯得不是很開心。

      「是是是,少帥的命令啊。」那同袍拍了拍莫少言的後背,便這樣離開了。

      莫少言還不知道這人是來做什麼的,劉寧寧卻突然氣鼓鼓的往另一頭走去。

      「欸!寧寧姑娘,去哪啊?」莫少言趕緊向前,這軍營可不是讓人隨便逛的。

      「我要回去!」劉寧寧大聲的說。

      「怎麼突然就要回去了?」莫少言錯愕,「而且你怎麼生氣了?我做錯了什麼嗎?」他問。

      「莫大哥什麼都沒有做錯啦!」劉寧寧說,氣著臉龐,「反正我只是你們少帥要你帶我逛逛嘛,我逛完了,要回去了!」說著又繼續往前走。

      「喔喔……」莫少言愣,這種白癡也聽出來的氣話他哪可能不明白,只是他真不知道寧寧在氣什麼,也只能順著她的意思搔搔頭送她出軍營。

      這時她轉過頭,看見的是一旁的馬廄,驀然的便停了下來。

      「……寧寧姑娘,喜歡馬嗎?」莫少言問。

      「我,呃!」被突然一問嚇著的劉寧寧肩膀頓了頓,「普普通通啦……只是很少見到而已……」她小聲地說。

      很少見到馬?這讓莫少言訝異了半分,「很少見嗎?」他意外道。

      「沒,沒辦法嘛。」劉寧寧噘著嘴,紅著臉頰說道:「我從小就待在師父身邊,師父他又不愛騎馬,然後又常常待在萬花谷裡頭,萬花谷裡又沒有人騎馬……」

      莫少言聳聳肩,伸出手,「想騎看看嗎?」

      「欸?」

      「騎馬啊,我帶你去找我的馬。」莫少言笑著說道:「每個天策都有引以為傲的馬,一般不給別人騎的,這次破例載你。」他眨眨眼睛。

      「可……可以嗎?」劉寧寧愣愣地說。

      「當然,我們走吧……」

      然而正當莫少言要牽起劉寧寧的手時,從一旁傳來清冷的聲音引起他的注意。

      「寧寧。」那聲音一喚。

      劉寧寧轉過頭,「阿,師父。」她喚。

      方毓正看似閒適地站在那處,冷淡著一張臉此時正猛盯著莫少言。

      「寧寧,該回去了。」他說。

      「好的。」劉寧寧道,她轉頭困擾的看著莫少言,「莫大哥,那個……」

      莫少言笑笑,「快回去吧,天色也晚了。」他說:「下次再帶你去。」

      頓時萬花少女開心的笑出來,「嗯,一言為定!」她大聲的說著:「下次再見,莫大哥!」

      「再見。」莫少言也向寧寧揮手,目送他們離開。

      不過寧寧姑娘的師父好像一直在瞪著自己,大概是錯覺吧。

      這天晴空萬里太陽高照,在解決掉了邊防一些來犯的狼牙軍之後,領著天槍三營的李獻之李大將軍正打算乘勝追擊處理掉那些已經零零散散的狼牙軍,各方兵士包括莫少言等人也都備戰待將軍一聲令下便衝出去殺敵萬千,這時卻傳來了撤退的消息。

      眾人不明白的矇了,雖就這情勢不繼續追趕也成,但本明明說要突出城外卻在這時反悔?莫少言等若干旅帥不明所以的前去打聽竟聽見錯愕的消息,那便是李獻之將軍突然病重,多方考量之下決定退兵。

      這理由讓本來熱血沸騰抱怨連連的眾天策將士們也冷了半截,紛紛擔心起他們為尊的總帥貴體,只是莫少言在與自己的旅部宣布完消息後便疑惑的偏頭。

      「怎麼啦,身體不舒服?」同袍問道。

      「不是。」莫少言道,微微擰著眉頭,「只是在想,李獻之將軍怎麼會突然病重了這事而已。」

      「總帥過半百了,也許有些身體毛病吧。」他同袍道:「希望總帥能快好起來,天槍三營可不能沒有他啊。」

      還有少帥頂著呢……莫少言沒有說出口,只是跟著頷首,「是啊。」他說道。

      而此時,營地後方的救護所中,李絳紓慌忙的掀開營簾走進去,「父親怎麼樣了?」他問。

      仍舊老當益壯的李獻之這時卻俯趴在病床上忍著疼,而坐在一旁替他醫病的正是醫官總事方毓,依然清冷著一張臉似乎檢查完的從座位上站起身。

      「方大人,到底……」李絳紓走向前。

      「腰部肌肉挫傷與拉傷,腰部關節錯位連帶引發劇痛以及行動困難。」方毓驀地打斷李絳紓,說道。

      李絳紓愣了愣,「這是很嚴重……嗎?」他問。

      「簡單來說,」方毓道,猛的手一抬便往李獻之的腰上戳去,「就是閃到腰。」

      救護所內頓時傳出威震八方的將軍哀號聲。

      本想說這大夫怎麼對父親這麼粗暴的李絳紓聽見病因是閃到腰後,頓時被自家父親那聲哀號的雷轟到說不出話了。

      方毓淡然的撇了眼這位癱在床上的大將軍,平日裡他並不會因為區區閃到腰這檔事被打擾,只因今天是李獻之將軍的病才特讓他工作起來,只見方毓拿起布擦了擦手,然後對著李獻之說道:「年紀大了就別逞強,您也五十幾了。」接著他望向李絳紓,「大將軍至少要靜養三天。」

      三天?李絳紓皺眉,「此時來犯的狼牙軍已無戰力應當趁勝追擊,如果父親不在的話我軍士氣必然會有所影響……」

      豈料方毓卻快步的走到李絳紓面前,擰著眉間瞪著他,李絳紓一楞,方毓純黑色的瞳眸撐在他眼前,他微退半步。

      「說了,大將軍至少要靜養三天。」他說,斬釘截鐵的。

      「可是……」

      「這裡是救護所,這裡有這裡的規定。」方毓手環在胸前硬是打斷李絳紓的話,「其餘我不管,但傷兵就給我好好養傷,既然身在此,就請您尊重這裡的規矩。」他哼。

      李絳紓頓覺這話有些熟悉,豈不是那天對方擅闖天槍營時自己說的話嗎?這瞬間雖然還是覺得殺敵重要,李絳紓卻也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方毓神色不變但似乎反將自己一軍的眼神讓李絳紓嘴角微抽,而對方也沒等到自己回話就自顧自的走掉了。

      這算什麼……李絳紓心裡有些窩火,倒是癱在床上的李獻之老好人的笑了笑,朝著自家兒子招招手,「絳紓,過來一下。」

      「父親。」李絳紓應聲依言走去,往床邊一坐。

      李獻之微嘆口氣,說道:「你也別這麼緊張,這場仗已經算是我們大獲全勝了,狼牙軍修整也肯定不差這麼三天不是嗎?何必這麼急燥?」

      「但若是他們搬了救兵呢?」李絳紓問。

      「離天策最近的狼牙大營在洛陽,單人快馬加鞭趕來也要五天,更何況是一整支軍隊?」李獻之無奈的笑笑,對這個平日明明分析透徹,緊張起來卻啥都看不清的兒子也沒轍,「況且,咱們天策裡又不只是只有天槍三營,讓其他將軍帥兵去吧。」

      這麼說也是沒錯,李絳紓也覺得自己似乎太小心眼了。

      「你還年輕不懂,別老是覺得軍醫找我們軍人麻煩,他們為了咱們也是非常辛苦,方大人也是為我好。」李獻之接著道。

      李絳紓沒說話,他確實有一瞬間覺得方毓在刁難他,被老爸這樣直白的叼出來反而讓他難堪。

      而他父親笑著拍了拍他的手背,說道:「反正士兵們也需要調整,我也就按方大人的意思休息三天吧,唉,閃到腰什麼的果然是人老了呢。」

      「父親正值壯年呢。」李絳紓苦笑。

      李獻之淡笑著搖頭,「總之,這三天天槍三營就拜託你了,絳紓。」他說。

      「好的,父親好好休息,絳紓先離開了。」李絳紓站起身。

      退出救護所,營外是來來往往走來走去繁忙的軍醫和士兵,李絳紓嘆口氣,瞥見今日這萬里無雲的天空。

      「等等。」

      這時一個淡然的聲音從後方傳來,李絳紓轉過頭,瞧見方毓也正巧走出救護所恰好喊住他。

      「有什麼事嗎,方大人?」李絳紓問。

      他承認自己的語氣也許有些無禮,但方毓也只是微微的皺眉,然後開口說道:「您身上都是傷,處理一下。」

      「傷?喔。」李絳紓原先愣愣,注意到自己的身上的確到處都有破口,是方才他駕馬衝入敵陣殺敵時弄的吧,「只不過都是擦傷而已不必麻煩啊……」他說。

      話還沒說完,他便見到方毓清冷的面容露出明顯的不悅,「阿阿!我知道了,救護所的規矩是吧,我跟您進去就是了。」李絳紓無奈道。

      聞言方毓的神情似乎才放鬆一些,他轉身,淡道:「請跟我來。」

      「不到裡面?」李絳紓問。

      「仗剛完,總部正忙,不要打擾。」方毓回答。

      簡簡單單的一句話卻讓李絳紓突然略感罪惡,確實戰爭會造成傷亡,儘管這場他們的勝利,但不管如何依然會造成軍醫的麻煩。

      但這也是無可奈何的……心裡胡思亂想著邊跟著方毓的跟後來到總營旁的分帳中,帳內只有少數的醫官,方毓讓他坐下,將沾著血汙的戰袍脫下後,俯在他身前端詳著林林總總的傷口,一個一個仔細的上藥。

      這個看起來總是霸道不怎麼講理沒什麼表情的人居然可以做出這麼細心的動作,從不曾注意醫官的李絳紓這時竟略為意外,不過這倒是自己第一次接受最高醫官總事的治療,卻是有些新奇,而對方在撩起自己的手臂檢視上頭的傷口時竟微微瞇起眼睛。

      「……您從不曾認真治傷吧。」他眼神上瞥瞪著李絳紓。

      「哈?」李絳紓不明白。

      「很多舊傷看起來都沒有經過處理。」方毓說道,端詳著他的手臂,語氣雖然平淡卻隱隱約約帶著慍怒,「我希望您得知道,很多大病都是小傷沒有處理好造成的。」

      「不,只是小擦傷而已,有時候根本就沒有注意到……」李絳紓說,而且對他來說還是大局重要,自己的小傷睡個覺就好了。

      「就算如此,李將軍您也不該如此不注意。」儼然是生氣的方毓道:「身為一名大夫,也不容許您這般糟蹋身體。」

      這時卻見了李絳紓不回話,只是楞然的望著方毓替他包紮,方毓注意到他的視線,清淡的眉毛微挑,問道:「李將軍,怎麼了?」

      「沒事,沒事。」李絳紓說道,伸起另一隻沒被捉著的手撓頭,「只是意外著,方大人也會有如此激動的時候啊。」

      這回反倒是方毓愣了,他手邊還正幫人處理傷口,眉宇間卻浮出了訝然,「您是說我激動?」他問。

      「是啊,本以為您應該是更冷淡的人才是,看來李某識人還有待加強。」李絳紓淡淡一笑。

      方毓的手停了下來,那隻新舊傷口交織的手已經穩穩地包紮好,「這倒是第一次聽人說我激動。」他說道:「寧寧總是說我面無表情,不知道我在想什麼,我也是這麼覺得的……」

      李絳紓卻揚揚眉,「是這樣嗎?我倒覺得方大人還挺好懂的。」雖然看起來完全沒有表情變化,但是卻能從細微的表情中讀出感情,這麼一看下來方毓這個人似乎就單純多了,正因為如此他才能知道剛剛在父親那兒時對他的嘲諷,以及現在的愕然。

      而此時,方毓抿抿唇,接著說道:「別叫我方大人。」

      「嗯?為何?」李絳紓問。

      「不喜歡。」對方直接回答,擰眉,「喊名字就好了。」

      喊名字就好?李絳紓還真不知該拒絕還是如何,他也困擾的紮嘴,對於他與方毓完全分屬不同營區,位階誰高誰低自己也不了解,只好思索了半分,然後開口道:「方毓……兄?」

      「嗯。」方毓點頭,似乎滿意許多。

      阿,不過果然尷尬得要命,李絳紓想著,「既然這樣,您也別喊我李將軍了,從沒人這樣喊我,怪不習慣的。」他說。

      方毓抬頭看他沒有說話,李絳紓抓著頭髮,困窘的說道:「在這天策營中李姓將軍太多,再怎麼叫也不會是叫我,我父親,甚至是李承恩大將軍,總之……呃......」又不能讓他喊自己少帥,李絳紓第一次為這種事情感到困擾。

      相反於他,方毓微微低下頭,接著緩慢的說道:「我知道了,絳紓。」

      李絳紓手一停,剛剛他喊自己什麼?名字?

      方毓看著他,「有什麼問題嗎?」他問。

      「……阿,說的也是,喊名字就可以了啊。」慢慢的,李絳紓苦笑,也許是自己待在天策府太久,那些位階排分越看越重了,他站起身晃晃身體,說道:「謝謝你幫我包紮,方毓兄。」他笑。

      「嗯。」方毓回答,向來不怎麼變化的嘴角此時卻勾起了一抹淡淡的笑容。

      李絳紓看的一矇,卻是連忙撇過眼往帳外看去,「時候不早了,我還得回軍營開會。」他連忙說道。

      「慢走。」方毓道別,但卻突然想起什麼的喊住了對方,「對了。」

      李絳紓回頭,剛剛那抹笑容似乎只是一晃而過的錯覺般的消失,方毓的表情又回歸清冷,然後說道:「李獻之將軍只要今天好好休息,明日就能無恙行走了。」

      「欸?那你說三天……」

      「未免夜長夢多,」方毓打斷李絳紓,「三天都不能有過激烈的活動,否則未來必定會造成將軍身體負擔。」他道。

      所以才要靜養三天嗎?李絳紓理解的點頭,方毓一如清冷,接著又說道:「這三天我都會去天槍營替將軍換藥,替我轉告。」

      「我知道了。」李絳紓說,一笑,「到時候見,方毓兄。」

      「嗯,到時候見。」他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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