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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我終於可以坦率地說聲 ──爸爸,我愛您!

走出父愛的迷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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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爸爸在路燈下嚴肅沉默的身影,是年少的我沒辦法反抗的高山。  

曾經,因為他的小氣、粗俗的言語以及喝酒惹出的事端,讓我感到羞恥與憤怒。四十幾年來,我們父女的關係有如仇人。  

然而,就因為一個練習,讓我慢慢察覺,這想法原來錯得離譜!我看到了爸爸的童年,看到了他柔軟的心,看到了他的眼淚,也看到了那顆什麼都把我們擺第一的心……  

如今,我可以對著爸爸撒嬌,可以依偎在他身旁合照。儘管已經是近五十歲的女兒,和七十幾歲的老爸爸,但,最真實的親情,無論何時開始走近彼此,都不嫌晚。   ——陳莉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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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出生在屏東鄉下,從小開朗樂觀,在家受寵,在外人緣也好,因為有點小聰明,學校內大大小小的比賽,總有我的蹤跡。雖然愛玩不愛念書,但在父母的嚴格管教下,也如願考上高中第一志願及國立大學。然而,在看似得天獨厚的美好人生中,老天爺卻也毫不留情的開了我幾個大玩笑,讓我幾乎難以承受。   那是我傳統的家,和我太專制的父親。  

 

■   曾經,父愛是沉重的高山。  

我爸是個非常兇的人,既嘮叨,又要求完美。記得我小時候,雖然他的工作十分忙碌,但全家大大小小的事,依然全都掌控在他手中。對我而言,「門禁」是不存在的,因為只要回到家就幾乎不能再出門,晚上如果必須去補習,爸爸就會算準我該到家的時間,站在巷口等。   那時不懂感動,只感到充滿壓力。爸爸在路燈下嚴肅沉默的身影,是年少的我沒辦法反抗的高山,他說什麼就是什麼,全家人包括我媽媽、姐姐,無人可以違背。  

爸的教育程度很低,僅有小學一年級,跟我們之間沒有所謂的「溝通」,因為,當他看任何事不順眼,脫口就罵出髒話,用詞嚴厲,把家人管得在家像坐牢一般。  

從小活在掌聲中的我,心中一直有個痛苦的糾結,那就是:我這麼優秀,為什麼卻有一個這麼粗俗的父親?  

以前有段時間,我們家做水電工程,親戚朋友如果家裡有叛逆期的小孩太壞、教不動,都曉得要送來我家當學徒,最高記錄是家裡一次住了十七個叛逆期的青少年,這些孩子在外逞兇鬥狠,天不怕地不怕,但一回到我家,在我爸面前都乖得像貓,可想而知我爸爸有多可怕!  

同時,他也是個很好強的人,什麼都要贏,連吵架也是,就算他根本沒道理,也要用氣勢跟聲量壓過你,他的專制和跋扈,始終操控著我們的生活,連我上大學要念什麼科系,都得聽他的指示;在生活習慣上,他抽煙、吃檳榔、喝酒,三字經五字經更是他時時掛在嘴邊的語助詞。  

尤其「喝酒」這件事,整整折磨了我們母女四十多年。  

他因為喝醉酒鬧過的事,數都數不清,他曾酒後摔車、醉到睡在產業道路上、酒後與人吵架打架、胡言亂語得罪人;最常見的,就是回家發酒瘋,讓鄰居看笑話,永遠是我們母女三人在幫他收拾這些爛攤子。   這種種行為都讓我覺得羞恥,我不但討厭這樣的爸爸,甚至瞧不起他。

 

也因為這樣,我跟爸的關係一直很差,講話只要超過三句,就會吵起來,家裡經常上演的畫面,就是我跟爸爸互相對吼,媽媽拿我們沒辦法,在旁邊哭,姐姐只能無奈躲進房間。  

最誇張的就數那一次。  

當時,我們全家一起到某個好朋友家作客,我跟爸爸在對方家裡吵起來,我當著所有人的面,衝進廚房拿菜刀揚言自殺,只為了要氣他。   其實有人說過我像爸爸,每次聽到這種話,我一定立刻翻臉,心想:拜託!是瞎了嗎?我跟他哪裡像了?  

四十幾年來,我們父女的關係有如仇人,只要我們二個同時在家,全家的氣氛,就只瀰漫著冷漠和憤怒,一點都不像個「家」,重點是,我始終認為這一切完全是爸爸的錯。  

「我一點也不像他。」  

「都是因為他,才讓家的氣氛那麼糟。」  

長久以來,我對這兩點堅信不疑。  

然而,冥冥中似乎有個力量,要讓我慢慢察覺,這想法原來錯得離譜。  

 

■意外,讓我看清不言說的愛。  

心中想要掙脫束縛的強烈渴望,讓我一路在求學的過程中,離家愈來愈遠,大學畢業後,我決定留在台北,並滿懷期待的展開了我自以為獨立自由的快樂人生。很快的,我走入婚姻,嫁了一個爸爸很不滿意的對象﹙但我根本不想在意他的看法﹚,三年內生了二個可愛的女兒──然後,意外降臨。  

二OOO年,我遭逢人生劇變,前夫投資生意失敗,決定離去,房子賣掉變現還債,我帶著兩個年幼的女兒,陷入此生的茫然。   這時,二話不說就伸出援手的是我爸。他買房付清頭期款,請人裝修,讓我盡快帶兩個女兒搬進去,這件事剛忙完,媽媽便被檢查出了癌症。  

那年,我爸五十八歲,令人措手不及的意外卻在短短二個多月之間接二連三的發生。我在醫院遇到堅持要住在病房照顧媽媽的爸爸,意外發現,他本來烏黑的頭髮,已經變得半白,瘦了好多,也老了好多……

這畫面強烈的刺激了我,可是,長年僵硬的父女關係,導致我心裡五味雜陳,卻連一句關心的話,都說不出口。

真的說不出口啊……上一次,我跟他之間好聲好氣、沒有互相對罵的說話,是什麼時候呢?我怎麼想也想不起來。  

後來因緣際會,我參加了一場企業主管生命成長營,在營隊裡聽著別人分享他們的人生——聽到講師選擇原諒家暴他多年的父親,終於找回「家」的溫暖;我和台下其他學員一樣,哭得一把鼻涕一把眼淚。  

然而,我心裡仍然有個叛逆不甘的聲音:為什麼需要改變的不是那個做錯事的人?為什麼反而是受委屈、受苦的人要改?但,半信半疑的我,還是在猶豫中選擇踏出第一步,因為,累積在心裡的負面能量真的讓我痛苦了太久,眼前好不容易出現一絲改變現況的曙光,我願意去試一試。

 

或許,是爸爸頭髮花白的模樣,在我做抉擇的瞬間,沉默地推了一把。

 

第一個訓練是,「在紙上寫出爸爸的優點」。  

一開始,這對我來說真的很難,我可以輕易舉出爸爸的缺點,但思考他的優點卻是我從來不曾做過的事。  

怎麼辦呢?花了很大的力氣,我決定從爸爸的成長環境、他為我們做過的事去想,然後漸漸的,在他的成長史裡,我看見一個熟悉卻又陌生的人……  

我爸從小生長在一個非常貧困的家庭,他爸爸(也就是我祖父)是演歌仔戲的戲子,家無恆產,連一塊能維持家計的田也沒有。祖父也愛喝酒,六十幾歲就因酒精中毒而過世,在這個家裡,我爸從七歲開始就要像個小大人般,背著小姑姑煮飯;他在家裡六個孩子間倒數第二,要負責帶小小孩,至於其他大孩子則必須去賺錢。  

家中連三餐都沒著落,更別提讓他受教育,所以他的學歷只有國小一年級,但是他的心算非常好,他也識字,看報寫字都沒問題,這並不是學校教育帶給他的,而是他自己想辦法找人教、靠自己努力學來的。我爸就是這麼不服輸的一個人。因為過去的生活太窮、太苦,導致他心懷自卑,也因此,造就他比誰都強的上進心和好勝心,難怪他喜歡與別人爭辯,甚至只要他比別人多懂一點什麼,馬上就忍不住要大大的炫耀,其實為的也不過是想藉此幫自己建立點自信心罷了。

 

他向來很小氣,買個東西連一塊錢都錙銖必較,那是因為他已經窮怕了,只要有好東西,他都捨不得送人,只因為他要把最好的都留給我們;他自己的襪子、內褲永遠都穿三件一百元的商品,但是他卻可以買一顆兩百五十元的蘋果給我女兒吃;每次他上來台北看我跟女兒,一定會買許多我們喜歡吃的東西,多到搬不動、直到把冰箱塞滿為止。  

點點滴滴的小事,像毛衣上鬆脫的線頭,在回憶裡愈扯愈長,愈滾愈多。

有次我朋友來家裡作客,看見爸爸到客廳問媽媽說:「妳要尿尿嗎?」朋友瞪大眼睛驚訝的說:「哇!妳爸媽感情也太好了吧,連尿尿都要約一起喔?」那時我大笑,因為我知道,其實爸爸只是因為這樣可以少沖一次水,省那一次的水費!好幾次,他從屏東到台北來,手中提滿了東西,卻連火車和計程車都捨不得坐,每次都扛著大包小包去坐國光號轉公車,我總是不解,為什麼要這麼辛苦?  

邊想邊覺得好笑,爸爸嚴肅俗氣的形象,居然可愛了起來。  

但那時我真的很受不了,「爸!帶那麼多東西,為什麼不搭計程車?」  

他總回得理直氣壯:「我這麼省,為的還不是以後多留一點給妳們!」  

笑著笑著,眼裡莫名的是一陣陣的酸。  

 

■原來,他的愛裡沒有自己!  

我真的認識我爸嗎?  

他很專制,可是總把每件事都安排得好好的,不需要我們擔心。  

他很小氣,卻是對自己小氣,對家人大方,就是捨不得我們也遭遇到他曾經吃過的苦。  

 

他脾氣很壞,他在外人面前都表現得很兇,可是他卻是個私底下看卡通片會看到哭的男人,外表的凶悍,是不是來自他固執的要扛起這個家的責任感?  

他喝酒,發酒瘋,是不是因為,他給家人的愛太多太多,給自己的壓力卻太大太大,又無處可說……  

還想到,前不久媽媽才對我抱怨:「我做每件事,妳爸爸都要指揮,連我坐公車應該上車刷卡還是下車刷卡,他都要講,我不會自己看嗎?真的很煩耶!」再次想起這件事,我的想法變了,我看到的是爸爸那顆什麼都把我們擺第一的心,他生命中所有的注意力,幾乎全都在我們身上。  

他白手起家,拼了一輩子,就為了給我們好一點的家庭環境,讓我們吃好穿好,我大學畢業開始工作到現在,除了年節跟生日的禮金,他從沒跟我拿過錢;我買房子,他還幫我付頭期款;我經營公司需要週轉,也是他借我錢﹙雖然利息有時候比銀行多了兩三倍﹚。  

這就是我爸。  

我那個討人厭的爸爸,那個一直被我瞧不起的爸爸,那個脾氣很差又小氣,又有許多缺點的爸爸,可是他對家人的愛,卻那麼深!  

心念轉變後,我心裡的負面抱怨,都變成了羞愧和自責;衍生成為一股「一定要改變現況」的動力,催促我做出行動。  

 

■改變,從細微的接觸開始。

 

我是爸爸的女兒,我和他,在許多地方的確是很像的:我遺傳了他的固執、他的自負,我和他一樣拚命努力,也和他一樣拉不下臉來對彼此表達關切。  

我們中間有一道透明又堅固的牆,阻擋了關懷言語的傳遞;這道透明卻難以擊破的牆,阻攔在我們之間幾十年,它叫「自尊心」。我開始學習放下自尊,在與爸爸的相處裡,我主動撤下高牆,破壞的關係需要修復,我打算從生活瑣事一點一點來。  

四十幾年來冰冷的關係要改變,談何容易?終於,我找到了機會。那天,跟爸媽在客廳看電視時,想要打破僵局的心意催促著我跨出那一步,於是,我以自己學習腳底指壓的心得為話題,假裝不經意地提到想幫他們檢查身體,而後我先幫原本就很親密的媽媽按腳,按著按著,我又裝作若無其事的轉頭過去跟爸爸說:「要不要順便幫你按,看看身體有沒有哪裡有問題?」   爸爸沒有回答,隔了大約五秒,才把腳抬到我面前的小椅子上,說了聲:「隨便。」他也就這樣,裝作若無其事的繼續看著電視。

我邊按邊說明他的身體狀況,順勢開始聊起我在學習的心靈課程。他聽著聽著,淡淡的說了句:「自己要學聰明點,不要被騙了。」其實,我知道他心裡跟我一樣是開心的、是激動的。因為在這之前,我們至少已有三十年不曾說過這麼多話,更不曾這樣「友善的」碰觸過彼此。在我的印象中,以前我會碰觸到他,都是在他喝醉酒摔在地上,要把他扶起來的時候。  

自從那一次成功地突破兩人僵化的關係之後,我更致力於改善自己的脾氣。當爸爸又開始大小聲,我快發火的時候,我就開始自問:「一旦回嘴,場面一定又失控,結果一定又是我跟爸爸在對吼,媽媽在一旁哭,這是我要的結果嗎?」我很清楚,我不要。於是,我開始懂得了忍耐,至少不回嘴;若真的忍不住,就先離開現場。如此經歷過幾次之後,我愈來愈能掌握自己的情緒和反應了。  

接下來,挑戰更難的吧,那就是跟爸爸聊天。  

一開始真的很尷尬,不管我講什麼,他都可以在三句話之內畫上句點,為了不要尷尬沉默,我就必須不斷找話題,但我還是硬著頭皮去做,我告訴自己,哪怕只是三十秒都好,能做一點是一點,即使只有一點點的改變,累積起來也是可觀的。果然,我們聊天的頻率漸漸增加,話題也愈來愈廣了。

 

後來有一次,爸爸坐骨神經痛發作,我主動表示要陪他去看醫生,爸爸嚇了一跳,我自己說完話之後也嚇一跳!因為,這來回幾個小時的相處時間,我要準備多少話題啊?我真的很緊張,但沒想到,那天從出門到回家,我們整整聊了三個多小時沒有冷場。事後我依然不敢相信,我真的做到了!  

後來他回屏東老家後,我便帶著更大的信心持續進行愛的關懷,不到兩天就打電話回去關心他的狀況。  

「爸,你吃了藥有沒有改善?」  

「爸,醫生交待的事有沒有注意?」  

但沒想到,聊沒幾句,爸卻突然不耐煩地說:「有什麼事快點說啦,是又要調錢了嗎?」還在興頭上的我,愣了一會才回話:「沒有啊,我只是擔心你的身體狀況……」  

電話那頭的爸停頓了一下,很酷的說:「好啦好啦沒事啦,又不是三歲小孩,還需要妳擔心喔!然後,電話就「啪」地一聲被掛斷了。留下這一端的我,錯愕又沮喪……  

我想:我努力了這麼久,難道只是我一個人在自以為是,我跟爸的關係莫非還在原點,一點都沒進步嗎……   ?

隔沒幾分鐘,換成我這裡的電話響了。是我爸嗎?不,不是,是我媽。

我媽的聲音有些驚訝,也充滿了好奇地問我:「妳到底打電話來跟妳爸說了什麼?為什麼妳爸掛掉電話後,說了句:『厚,還知道要關心我喔!』眼淚就掉了下來?」放下電話,我心裡一陣激動……  

原來我的心意爸收到了,而且還很感動!只是,他還不習慣表達自己的情感。要不是媽這通電話,也許我又要誤會、退縮回原本的相處模式了。  

 

■了解,原來是這麼美好的事!  

我和爸,個性真的很像,我們的血脈相連一輩子都不會改變,可是,我們之間的衝突卻是可以轉變的。  

我跟爸之間的相處氣氛,在打破僵局之後日漸緩和,在持續付出關懷之後更為親密。爸上台北看孫女的次數變多了,也漸漸會在飯桌上邊吃邊聊天,一次聊起了當年貧困的往事……  

他說,剛跟媽結婚後的那幾年,家裡實在太窮,窮到只能吃地瓜粥,他一個學歷只有國小一年級的人,為了養家,只能選擇沒人要做的灑農藥工作。

「每晚鼻血流得滿枕頭都是!」爸回憶起當年的往事,心中無限感慨。

     

「妳媽擔心我早死,不肯讓我再去灑農藥。」  

「後來,我就換開卡車。」  

開卡車,在當時是以趟計酬,主要是跑台東載西瓜,想多賺一點錢的爸,無視南迴公路的狹窄和斷壁,咬著牙連夜車也開,疲勞駕駛總是很容易出事。有次,爸就這樣出了事故,滿載西瓜的聯結車,翻車了。  

爸想到當時的情景,心情有些激動地說:「那時我被卡在車裡,滿腦子都是妳媽,還有妳們二姐妹,尤其是妳,妳才三、四歲,還那麼小!要是我就這樣沒了,妳們三個該怎麼辦?……」於是,為了他全心守護的我們,爸拚盡了全力,爬出扭曲變形的車子,喘著氣,孤獨坐在清寒的夜色裡,全身都是血地撐著,他告訴自己絕不能倒下,為了他的妻子、為了他的孩子……。

  我看到眼前的爸,眼中的淚光不只是激動,還有他滿滿的愛;讓我也忍不住哭了,哭到提前離開飯桌,躲進房間,泣不成聲。

遲了四十幾年,我和爸爸終於能夠毫無隔閡的在彼此面前,表達最真實的情緒。  

從我開始的改變,逐漸影響了我爸,家人相聚的場合,在這幾年早已沒有了咆哮叫罵,只剩歡笑。爸爸強勢了一輩子,如今在家依然強勢,唯獨對我,說話特別輕聲細語。這令我真實地感受到「一念之間」對彼此關係的影響有多大!  

 

二O一六   ,我要到上海的一個營隊分享自己的心靈成長經驗,主辦單位希望我找出一張跟爸爸互動的照片,要放在手冊。我花了整個晚上,竟然找不出一張我單獨跟爸爸的合照,後來只找到一張去年爸爸生日時拍的全家合照。看到照片的剎那,我的心突然好痛,因為這張照片裡,只有爸爸一個頭髮斑白的老男人,身旁圍繞的,是一家老老小小五、六個女人。   我親愛的爸爸啊,他的心原本是那樣地柔軟,但為了守護我們這群女人,一輩子把自己武裝成一個強者。那說不出口的壓力該有多大啊!一想及此,就讓我心痛不已。  

我忍不住慶幸:還好,我踏出了那一步,一切都還來得及……  

儘管已經是近五十歲的女兒,和七十幾歲的老爸爸,但,最真實的親情,無論何時開始走近彼此,都不嫌晚。  

現在,我終於可以坦率的說聲:爸,我愛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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