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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夜探虎穴

科澤科德     1940年

夕陽西下後,張搴和江龍藏身在工地附近的林子裡,沒隨卡車返回市區。收工後,只留下極少數的工人和守衛看守工地。對於張搴和江龍而言,大大減少了二人下手的阻礙。

工地上只有簡單幾頂帳篷,三座是透天的辦公室,另兩座則是密閉的寢室、庫房。由於當地地處熱帶,又逢盛夏,氣溫十分炎熱,通常在40度以上,即便入夜後,仍有近40度的高溫,因而絕大多數的工作人員和守衛皆露宿在野外,就連兒玉和威廉大多數時間,也多半停留在通風良好的透天帳篷下,目標及威脅都極為明顯。

待月兒溜上半空之後,兒玉和幾位比較親近的隨員,圍著營火,喝起清酒,配著燒烤,享受著一天最美好舒適的時光。隨風四散的烤肉香味,叫兩位前來偷營的夜襲客更不是滋味。

陣陣肉香撲鼻而來,惹得江龍心癢難耐,飢腸轆轆:「媽的!這些傢伙還真會享受。」

沒一會工夫,二人便趁黑摸到營地邊緣。兒玉大概壓根也沒想,在遠方異地會有人前來摸哨偷營。帳篷周圍的守衛並不非常嚴密。一番觀察摸索後,張搴沒費太大工夫便從帳篷後方鑽入其中一只帳內。

入內後張搴飛快地掃瞄一番:兩張簡易的帆布行軍床,一張木桌,桌面上收拾的乾乾淨淨;一旁堆放著七個上鎖的大木箱,除此之外無其長物。張搴很快地爬到木箱前頭。每只木箱至少有一米半長,近一米寬,八、九十公分高,紮實且沉重。

張搴馬上從口袋裡掏出一長、一短兩根細長的小鐵勾,朝著鑰匙孔刺了進去。小心試探轉動,沒一會工夫,便打開第一個木箱(這開鎖本事是張搴從他紐約的工作伙伴尤金身上學來的—見於“追月”一書)。探頭一瞧,全是些高級服飾,有西服、領帶、蝴蝶結及各式絲質襯衫,和一般旅人的行李無異。張搴悄悄將手伸入箱內,在裡頭輕輕翻攪一番,確認沒有其他可疑東西後,才把箱子重新蓋上,鎖上鎖頭。

接著移往第二個木箱,相同的手法打開箱子,裡頭仍是衣物。但卻些較日常的便服、工作服。張搴沒多耽擱,一路往下查去。其餘的箱子還包括了日常用品、高級的皮鞋、便鞋、精緻的寢具、餐具、文具用品、及日文書籍。

對這結果,張搴有些許失望和更多的困惑:難不成日本人真想在這地方長期作戰?要不,怎麼把家當全搬了過來?再則,這些高檔精緻的用品,似乎和兒玉目前的工作和他那粗獷的外表,扯不上太多關聯。

張搴揪心又一想,難不成是威廉的東西?張搴很快又推翻這個假設。他展開手掌量了量鞋子大小,以鞋子的尺寸來判斷,要不威廉開始學著古代中國女人裹起小腳,要不便是他喜歡穿小鞋,或是他有雙不成比例的小腳;否則斷不可能是威廉的鞋子。

那麼箱子裡這些嶄新高級衣物的主人究竟是誰?這問題叫張搴更加好奇!顧不得多加思索,張搴又挪往最後一只箱子。

張搴打開位於最內側接近帳篷底的木箱。出手往內一伸,暗叫。

「Bingo!」

趕緊探頭一瞧,第七個木箱裡,全是些古代文書及檔案,包括印度文、漢文、阿拉伯文和波斯文等不同文字古藉、資料。張搴把腰間的沙龍往頭上一蓋,點亮隨身的手電筒,伏身在木箱後面,迅速大約地翻了翻,心中是陣陣讚嘆。

「日本人搜集文物資料的本領真是了得!要不是現在時機不允許,真該把整個箱子搬回去,肯定夠我研究上好幾年。」

當然這只是個幻想,真要這麼做,不就擺明明白告訴兒玉,他和江龍的行踪?

昏暗光芒下張搴貼伏在地面上飢渴地翻閱這些資料。資料是當時明朝和古里王國往來的官方記錄,包括有官方詔書、貿易協定、互惠條約等等。其中比較特別是一本官方日誌。這本日誌裡頭記載著前後數十年間古里與明朝往來的內容:

「永樂三年(1405年)冬,鄭和首次來到古里,和往後每次訪問古里的各項細節,包括種種細目俱皆登載記實。其中之一:鄭和船隊從中土帶來大批的瓷器和絲綢,古里國國王則派掌管國家事務的大頭目帶領二頭目、算手、中介人和明朝官員面對面議價,平等交易,擊掌定價,然後書寫兩份合約,雙方各執一份,此後無論貨物價格升降,雙方都信守合同不得後悔。古里國以六成金幣「法南」(fanam)或銀幣「答兒」(tar)支付貨款。其次古里國富商帶來寶石、珍珠、珊瑚等貨物議價,為期一到三個月。鄭和船隊把古里作為補充淡水和食物,以及西進阿拉伯海和非洲東岸的中繼基地。永樂五年(1407年),鄭和第二次下西洋到達古里後,國王接受了大明皇帝朱棣詔封的敕書和誥命銀印,各頭目接受升賞品級冠服。鄭和還在古里立石碑亭紀念,碑上刻有「其國去中國十萬余里,民物咸若,熙嗥同風,刻石於茲,永示萬世」。

古書中記載堪稱繁實,唯一令張搴不解和遺憾的是,史料中對於1433年大明船隊回航時,指揮官鄭和過世的消息,完全未提,亦無隻字片語的紀錄。

「這事古怪!難不成古里人完全不知道這事?還是艦隊封閉消息?亦或鄭和未死?…」

剎那間,張搴如墜入五里迷霧之中。

方在納悶之際,帳外傳來密集低頻的蟲鳴聲,把陷於迷宮中的張搴拉回現實世界。這是江龍給他的暗號,警告外人來了。張搴不慌不忙將東西歸位,迅速閉合木箱上鎖,飛快從帳篷一角鑽出。才竄出帳外,只見藏身於草叢中的江龍,探出腦袋對他比手劃腳。張搴趕緊鑽回到草叢中,回頭一望,瞧見兒玉正朝著帳篷走來。

沒一會時間,兒玉進了帳篷中,裡頭雖有兩張床舖,但另外一張床卻不是為威廉準備。威廉和其他人一起睡在露天的帳篷裡。除了自己和金枝外,任何人皆不得進入這帳篷。就連裡頭的打掃工作,全不假手外人,由兒玉親自負責。帳篷裡頭的另一張床,是為兒玉的主子--金枝先生所預備。儘管他迄今尚未造訪過營地,但裡頭還是隨時打理得如同金枝親臨一樣。

兒玉每回走進帳內的頭一件事,便會走到木箱旁邊,重新再確認木箱的安全無虞,細心盡責的舉動,和他那粗獷外表很難令人串在一塊;但也叫人不得不佩服他的細心、謹慎和堅持。這回也沒例外,兒玉來到木箱前面,蹲下身來,出手細細地撫摸每一只木箱,特別是鎖頭部分。他那粗實滿佈傷痕的大手,這會像是撫摸一頭頭小羔羊般精巧溫柔,展露著他不為人知的細膩一面。一如張搴,許多時候他相信手比眼睛來得更為敏銳。連串動作下來,一個不尋常的觸感從指尖傳來。對於這發現,兒玉沒有太大的反應,昏暗燈光下他嘴角揚起一抹淺淺的笑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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