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台灣歷史輕奇幻-陳蓋短篇

謝章在彰化監獄逃脫一案,自乾隆十四年起震動全台!

這雖然不是彰化監獄第一起越獄事件,但其隱晦的內情卻更讓人驚悚。這次越獄事件,竟傳聞出現了一直與大清朝廷做對的「天地會」參與其中!不但如此,更傳言:

「天地會正在招募江湖好漢,準備要在台灣進行叛亂!」

這樣的傳聞直達天聽,乾隆皇甚至給相關的官員下了密旨:

「有關叛亂的訊息,絕不可出現任何公文中!全案屬強盜逃獄,乃江湖治安事件,以免有心人士利用,激發族群不合情緒!違者必重罪逞處!」

由於大清王朝,是以少數滿族領導階級,統治大多數漢人的王朝。因此任何漢人對滿清皇帝不滿的言論,或是會激發百姓挑戰朝廷想像的消息,都要粉碎在萌芽的初期,絕不可任其茁壯,甚至引響帝國統治的穩定。

只是案子越追查,才發現牽連的範圍之大,也超乎人們想像。

「根據線報、謝章已經出海。」

「極可能已渡過海峽,潛逃回福建。」

「具獄友供詞,聽到有人傳話給謝章和同夥,說只要逃到的台灣北部,在淡水、隴霧裡或是拳頭母山一帶就有人接應,可以安排渡船。」

嫌犯越獄,是在台灣中部的彰化。但逃亡路線,卻是直指台灣北部的淡水?

不但如此,這時代的台灣陸路通行,隨時有被生番部落出草獵頭的風險。天地會竟能安排人手護送過半個台灣,其偷渡船更在兩岸間來去自如?

於是在追查的過程中,第一個被革職的官員出現了。

「福建分巡台灣道    書城    調離職務    原職由台灣府知府    方邦基兼任」

調職的原因、理由完全沒說,但明眼人立刻知道,這是因為沒能防微杜漸,甚至讓天地會發展出了能在台灣與福建之間偷渡的管道,因此明說「調職」,實為「革職」。福建分巡台灣道一職,算是台灣方面武官的最高職位,與台灣文官最高等級的知府相對,也互相牽制。但如今為了這個案件,竟罕見地出現了台灣文、武大權都在同一人身上的局面。

這也讓接任的方邦基絞緊了神經、全不敢掉以輕心。一面安排人手在福、廣二省嚴加盤查,甚至要求捕快扮裝成乞丐,在市井流氓間探聽消息。

台灣方面,就委以最信任的下屬、台灣府海防補盜同知、陳玉友。

而陳玉友也不負所托,一開始全部打草驚蛇,暗中收集情資。待確認船工木廠有匪徒出沒,其惡行惡狀更讓艋舺一地的漁民惶恐不已時。立刻撥派士兵進駐鎮守,雷厲風行地逮人!眼看就要將整個集團繩之以法時,傳出了其首腦、「陳蓋」自行投案的消息。

這理應是要克盡全功的好消息,但其發展,卻變得詭異?

衙門的兵丁們,也弄必清楚發生了什麼事?於是互相詢問著:

「喂!那個陳蓋,你看到了嗎?」

「有阿、一大早跑到衙門前,說自己才是頭頭,又說要見同知大人。」

「我也看到了,一身黑袍黑衣,還用黑頭套罩著臉。簡直詭異到極點!」

「我不是說這些!我是說,你們會不會覺得這個人……很像娘們?」

「……」

「這麼說、我也覺得這傢伙周圍聞起來很香……」

「聲音倒是聽不出來,不過也很像是用假音。」

「陳大人是把人單獨叫到房裡去了?」

「……」

「喂!那可是廉潔著稱的陳大人呀!別亂說!」

「對啊、想太多了!該是要談個自首條件吧……哈哈哈!」

「和家鄉的老婆分隔太久了,根本也是『羅漢腳』了嘛!才會亂亂想……」

由於這時代朝廷的政策,是不准任何漢人、不論是官員或農民,帶著妻子、家眷來到台灣。也因此大多數被受雇在墾戶工作的農民,就有了「羅漢腳」這樣的渾名。

而原本就要離家服役的士兵,就更不用說了。

親人不在身邊,孤身男子的苦悶,也就掩蓋了對上司的胡亂猜測。

˙˙˙

另一邊,陳玉友將自首的犯人帶到自己書房。一關上門,卻是臉現惶恐,急著問道:「你、你真是陳蓋?」

那陳蓋一身黑袍,連身頭套遮住頭臉。然而一伸手,卻是五指纖素悉白,輕輕接去偽裝,露出如黑娟般的秀髮,與。這集團的首腦、赫然是個妙齡女子!

陳蓋臉露微笑,語氣親和:「好久不見了,叔叔。」

叔叔?這陳蓋,竟和陳玉友是親戚?

陳玉友不但沒否認,更是臉色煞白。好一會才能勉強移步,坐到椅子上說道:「真的是妳、長得和妳奶奶年輕時好像。小時候,完全看不出來……」

陳蓋:「叔叔想說,幸好不像我媽?是『番族蠻女』?」

這句「番族蠻女」,似乎有一種魔力?讓陳玉友臉色由慘白轉鐵青,偏過頭去看著地板,又語帶支嗚地說道:「那……那是沒辦法的阿。是、是哥哥他自己……」

陳蓋:「好一聲『哥哥』!陳家一族人丁單薄,最後只剩兩兄弟。爸爸為了讓你能安心讀書、考取功名。因此簽下長工契約,來到台灣成為墾戶的『羅漢腳』。雖然若非如此,也不會遇到我媽媽。但是叔叔你呢,果然是不負眾望阿!什麼時候成了狀元郎?雍正七年嗎?」

陳玉友:「是八年……我是……我是雍正八、八年的進士…。」

回答的語音、有些顫抖、禁不住地口吃。不但如此,陳玉友更覺得全身都忍不住地在發抖。

陳蓋:「是阿、那時我爸接到消息,真的好高興啊!剛好長工的約也屆滿,於是說服媽媽,就帶著我返回中原。沒想到一回老家,卻是遭到全族的嫌棄?連叔叔你也認為我媽是台灣『番族蠻女』,所以極力慫恿我爸再娶?」

陳玉友:「那……那是合理的選擇阿!而且對象還是名門閨秀!」

陳蓋:「所謂名門,是指貪汙枉法事發之後,還誣陷我爸去頂罪的名門嗎?」

終於聽到了這裡!陳玉友發出一聲嗚咽!似乎想說什麼,但一張口、卻喉舌糾結、出聲、也是不成字句!

陳蓋:「說不出來?那我來說吧!雍正十三年時,那一家的高官長輩貪汙事發,竟將大部分罪行推到我爸頭上!而叔叔你、更是因為那時要晉升戶部主事一職。不但沒出面維護,還發了公開信,說我爸『結交奸邪、咎由自取』。

陳玉友:「……」

陳蓋:「叔叔知道在爸爸被綁赴法場行刑前,那監斬官不但在公眾間念誦了叔叔的信,還怎樣稱讚嗎?叔叔你是『大義滅親』的表率啊!」

陳玉友:「別、別說了!我也沒想到……最後會發展成這樣啊!」

那時確實以為,貪汙案件大不了坐個幾年牢而已。沒想到雍正帝統治極嚴,竟然下旨以重刑端正政風。這確實讓當時的陳玉友,嚇得不敢做出任何營救的舉動。現在即使想辯解,也不知要如何說起。連頭也壓得低低地,眼睛盯著自己的影子,突然看到幾滴水淄。等明白那是自己在流冷汗時,再度強加鼓起自己的勇氣,只為了能抬頭與面前的姪女面對。

只是這一望,竟是備感意外。

原以為充滿了憤怒與復仇情緒的陳蓋,竟是以一臉微笑的表情,打量著眼前的親人:「原來、只是膽怯?沒想到叔叔居然是個好人優。」

於是一臉呆然表情的台灣府知府,與一臉詭異笑臉的女子,互相一陣沉默。還是陳蓋先開口:「爸爸的事,我不會怪罪叔叔,那畢竟不是你應該要負責的……」

如果是一般的狀況,不需要對親人之死負責,的確是種解脫。但眼前的女子,那神情卻帶著一種高傲、嘲笑和……慾望?

陳玉友忍不住直接說出了心中的想法:「陳蓋、妳的心似乎、扭曲……啞~」

話還沒說完,陳玉友忽然發現嘴舌鈍滯,更全身動彈不得?勉強轉動眼睛,赫然見到陳蓋琛出右手食指,指尖竟有一條纖細的紅線標在半空,另一端更隱沒在自己身體內。

然而女子卻倏然拉近了距離,兩人四目在鼻尖點著鼻尖相望,更笑著說道:「在『獵物』之中,如果有血緣親人,似乎也很有趣阿。」

自己是「獵物」?巫術!這名詞一瞬間閃過陳玉友的腦海!

只是還來不及害怕,女子溫軟的雙唇已貼了上來。無力反抗之下,只能任由對方任意侵入、糾纏自己的舌頭。

應該要奮起反抗,然而身體又違反意志反而酥軟,只不該堅硬之處卻堅硬,思緒失去焦點卻未陷於昏厥,迷迷糊糊……

˙˙˙

有種說法,是人要死的時候,或是遭受到重大衝擊時,會不由自主地回憶一生的過往。

在官場的陳玉友,一向以廉潔著稱。但就算知道同僚中有人因貪汙致富,也不會去阻止或舉發。只是保持著距離,甚至嚴格說,自己並非不羨慕,只是知道可能的後果,所以選擇站在安全的位置,如此而已。

只是這樣的性格,對於官場仕途而言,可說沒有一點幫助,甚至可說是負面的阻力。結果其辦事能力常被表揚,實際升遷卻落後同期。

也因為這樣的性格,當自己兄長陷入麻煩時,更是躲得遠遠地,以避免禍事上身。

更甚者、也許是因為這樣的性格吧?

考取進士的陳玉友,與出身地方仕紳家族的妻子,確實是門當戶對。

但反過來說,也就只有「門當戶對」而已。

在新婚時,卻被妻子嫌棄:「你嘴好臭!洞房可以,嘴巴不准過來!」

在這之後,孩子也有了,妻子持家的能力無可挑剔,但是……那嘴唇間的親密接觸,對陳玉友而言,就只有想像。害怕被人說閒話影響仕途,連風月場所也不敢去。人人羨慕的官場生涯,就這樣努力熬著資歷、就這樣慢慢的流動、努力不要犯下過錯。

是模範人生嗎?但陳玉友總覺得、一種不滿足、失落、似乎缺了什麼?雜念紛騰之時,又是一次深深的接吻,把思念聚焦在眼前的女子。

陳蓋:「相當不錯啊、果然男人有一百種面目,底下就有一千種相貌。」

陳玉友在過程中,不知何時已能自由活動。但就像是深陷泥沼或激流一樣,即使掙扎也無用,只有順勢沉沒。此刻冷卻下來,才注意到天色已暗。身無寸縷,躺在冰冷地板上。所有的溫度,來自壓在身上的,另一具身無寸縷的軀體。

陳蓋:「有點羨慕嬸嬸了……但那放在一邊。來說說謝章這貨,還有船工木廠的天地會同仁吧。」

果然是天地會!陳玉友的腦中響起警報!這陳蓋本就是為此而來的,現在又用了美人計,等下提出的議案不論是好是壞,絕對會讓自己陷的更深。但是理智雖然知道,奇妙的心緒卻取得了主宰。

陳蓋:「還請叔叔動些手腳。把官府抓走的周越、鄭齊放出來。他們二人對天地會而言,還有利用價值。」

雖然放人,大概會讓自己仕途出現不好紀錄。但陳玉友此時卻沒有猶豫:「好吧、就當作是謠言風傳,沒有清查就……」

陳蓋:「那會讓叔叔你被長官責備吧?別急、早就想好了。你叫人明天再去抄船工木廠,會有何珠、王川、鄭天喜三人投案。坦承替謝章等人安排躍欲偷渡,而且散布謠言,擾亂治安。」

陳玉友:「阿、是準備好的人頭嗎?」

以人頭頂替受罪,也是一種江湖手段。陳玉友還在想著,如此一來,這些人就逍遙法外了吧。

沒想到接下來的說法,竟是大出意外!

陳蓋:「謝章一夥人,已逃回廣東惠來縣。叔叔你就透漏情報讓那邊抓人,保證手到擒來。」

陳玉友:「咦?還以為妳會掩護謝章他們……等等、謝章如果被捕,會不會將所知都供出來?」

在這一刻,一直以來用以自保的膽卻,又盤據了心頭。卻聽到了俯趴在自己胸前的女子,傳出滿懷自信的笑容與說明。

陳蓋:「呵呵呵、叔叔不用擔心!我母親……其實你們從未去了解母親,她是Ki-pataw番社的巫女,我也繼承了所有母親的法術。這個謝章,居然過河拆橋!還殺了一個我的手下!哼、我的巫法不受距離的限制,他們即使想要攀咬,也將有口難言!就教這渾球知道,何謂『江湖道義的報應』吧!」

這番話,讓陳玉友忍不住一陣心驚。喃喃回應道:「原來是巫術嗎?等等、妳沒對我用巫術吧?妳想利用我替天地會做事嗎?」

想起傳說故事中,那些使用法術迷惑人的女巫,男人不禁一陣心慌。而且天地會公然反抗朝廷,如果被列為共犯,那可是株連九族的大罪!

但懷中女子一抬頭,那眼神溫柔、魅惑、叫人忘卻倫常、忽略危險。一征之間,又是四唇交融、芬芳甜汁於口中挑逗交纏。溫暖、柔軟,陳玉友忽覺生命中的乾渴,在這時獲得了滋潤。

餘味無窮,渾不知結束之時。卻聽的陳蓋笑道:「本來是想用巫術的,但是看到叔叔的樣子,就不必了。」

「因為叔叔的心中,本來就有那股衝動的『勇氣』阿。」

勇氣?勇氣是這樣使用的嗎?雖說不論是社會規範,或是道德倫常,甚至是利益風險來說。眼前對陳玉友而言明顯是個「陷阱」!但不知為何?身在其中的,就是希望越陷越深……

陳蓋:「請叔叔立個案,將我也列為自首投案的主嫌。只是先讓我回去準備一下,二日後必回來,那時就收押在監。然後……」

女子話未說完,直腰一挺,成跨坐之姿。夜光下有如白瓷觀音,但又透著些許騷熱。

陳蓋:「就隨叔叔處置!如何?」

陳玉友:「……好。」

好字一落,目的已達!陳蓋猛地彈起,抄起衣物後,回頭時仍是一臉笑意。只是說話卻大逆不道:「國家殺我爸爸,我必滅國報仇!」

說完揮手開窗,竟就拎著衣物,赤身裸體一躍而出。

眼見跳上對面屋頂,在月光下飛奔遠去的潔白女體。陳玉友又發呆了好一會,才注意到自己一絲不掛地坐在冰冷地板上。更在伊人已去後,不該堅硬之處卻復堅硬。心中、更塞滿了不該有的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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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虧陳玉友辛苦追查,官府果然在廣東惠來縣逮捕謝章。只奇的是,謝章與其同夥,似乎完全忘記了自己做過什麼?任憑如何嚴刑拷打,就是問不出任何天地會相關的情報。最後官府已謝章等人「较點異常,信口翻供」,作為理由,將相關人等處以斬首之刑。,並將首級傳遍台灣示眾。

而陳蓋呢?

在乾隆十五年,有一份紀錄:

「臺灣淡水等處。有不法匪徒陳蓋等。造言惑眾。先經具摺奏聞。茲復訪聞陳蓋、及續獲案犯何珠、王川、鄭天喜等。於彰化縣獄內。捏造悖語。慫誘監犯。並約期越獄。旋經該縣查訊供認。當即飭司提究。」

除此之外,連陳蓋是何許人也?是男?是女?都沒有一點線索。

真相、如墜入五里霧中。

陳玉友卻自此官運亨通,在事件過後,即由「淡水撫民同知」,升任「台灣府海防補盜同知」,隔年更成為台灣文官最高位階的「台灣府知府」。其任內一直以廉能著稱,以及重建崇文書院,最為被人稱道。

但是陳玉友的官場高峰,卻伴隨著接連不斷的動亂。

乾隆十六年,諸羅縣(嘉義)發生大規模動亂。李光顯、李朝龍等人集團結夥,侵占水沙連番社田園,最後形成了當時最大規模的械鬥。同年在北部,也發生大規模的閔籍漳州人與泉州人械鬥。更波及客家墾戶,集體搬遷到峰仔峙社   (台北、汐止)。

乾隆十七年,彰化縣也發生了蔡倪等人豎立「反清復明」旗幟,招募叛亂情事。但最後,官府竟以流氓惡意誣陷他人,也不詳查、更沒有詳細記錄便結案。

這一年,原本官運扶搖直上的陳玉友,竟然無緣無故「以事去職」。

什麼事?也完全沒紀錄。

於是真相,就在國家的黑手遮掩下,顯得破碎不全。

只是些許江湖耳語,仿間流傳故事,竟是穿透了有心之士刻意扭曲的歷史。述說著當時的英勇。

即便沒有紀錄與根據,即使百年之後,仍然還是不斷傳遞這一句:

「陳蓋、於乾隆十五年,發動了台灣北部的第一場起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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