詹曉妍按了門鈴之後，站在這幢面寬十二米老舊透天騎樓等待。她無法想像這會是中壯年汲汲營營有錢人家的住宅，反倒像退休老醫師的清閒低調居所。側門一打開，眼前是石夫人和外傭，各抱著約莫兩歲、外貌同個模子印出的雙胞胎女孩。詹曉妍趕忙打了招呼，石夫人毫無架子親切笑著：「很高興妳來幫忙，我想妳會喜歡這裡。」石夫人領著她穿過車庫走上二樓，車庫裡除了一新一舊兩輛賓士轎車，另外是一輛耐用九人座國產休旅車。二樓像會議室，大長桌兩側各擺著六張椅子，另有張羅咖啡茶水的簡單流理台和吧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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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玲大部分的時間都在這裡處理雜務，這三年來，我一直要幫她請個助理，她最近才同意。可能因為她懷孕了，真的感覺需要幫手吧！」石夫人深深的眼袋難掩疲憊但仍親切笑著：「我有五個孩子要忙，請妳跟著郁玲協助她，妳就是我們助理的助理。」隨石夫人走向長廊，詹曉妍這才發現，此建築物其實分成前後棟，中間是大天井，底下有鵝卵石鋪排的蜿蜒小道，除了枝葉扶疏修剪齊整的植栽，還有一株美麗的桂花樹，雖然沒有小橋流水池塘游魚，但是雅致好整理，頗讓詹曉妍驚豔。長廊在不影響動線的狀態下，堆放著各式座椅、窗花、裝飾畫作，對側長廊亦是如此，只不過對側走到底是牆面，無法通到後棟。長廊盡頭是前棟兩倍大的空間，偌大的客廳和餐廳及廚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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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夫人邊往三樓走邊說：「在家裡的時候，就一起吃飯，不必客氣。」三樓是起居室和睡房，外傭把雙胞胎姐妹帶到遊戲區，石夫人領著詹曉妍到五樓的圖書室：「有時候郁玲會在這裡幫我照看孩子們的功課。」簡直是一座小圖書館！詹曉妍掃描幾眼，除了童書，大半是房地產相關書籍，以及包羅萬象的經濟學、社會學等科普書籍，看來石老爺、石夫人頗愛閱讀。跟著石夫人走下樓梯，四樓顯然是主臥和小孩房間，緊閉的深色木門質感極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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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家裡格局大致如此，來去自由，不必拘束。這陣子我讓郁玲十點再上班，她快到了，請妳先去前面接待室等她吧！阿金！妳先幫詹小姐泡咖啡，再準備一壺果汁，冰塊少一點。」石夫人往遊戲區走去，外傭放下玩具起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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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曉妍才剛坐下，身材纖細的郁玲就出現在樓梯口：「妳這一週，每天準時上下班別請假，可以嗎？」「啊！好的，沒問題。」詹曉妍沒想到初次見面的對話，居然一點兒寒暄的味道都沒有。郁玲臉上掛著淡淡的笑容，表情略顯嚴肅，感覺是個值得信賴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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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老爺目前有三棟套房施工中，兩棟正在招租。前兩天售出一棟，進入換約交屋程序。目前我們主要的工作就是套房出租和房客管理與服務……」郁玲接了手機：「……沒問題，半小時後見囉！」郁玲提起袋子：「走吧！搭我車。我們就負責接公務手機，招租資訊會有另一位助理處理。她主要是幫石夫人接送小孩上下課，偶爾必要時也接送石老爺巡視工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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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大約六分鐘就抵達這棟靜巷裡的套房。「這裡一共十六個房間，已租出兩間，房客下週開始入住……」郁玲手機又響了，她遞感應扣給詹曉妍：「請妳先進去把沒上鎖的房間門窗都打開，電視也開新聞台但音量只要一格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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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曉妍望向玻璃大廳，門內主要光源是天花板的崁燈，但中央那一大盞水晶燈毫無疑問搶盡風采。華麗的壁紙襯著白色造型線板向下延伸，胡桃木壁爐造型壁飾旁，擺放著兩張縮小尺寸的歐式座椅，真是溫馨可愛極了！每天踏入家門看到這景象，壞心情都不翼而飛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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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曉妍俐落的往上一層一層開門窗，待她從五樓下來時，整個室內空間已是涼風徐徐通透舒爽。房間內都有單面牆貼著各式華麗花色的壁紙，雙人床上鋪著素淨的單色床單，同色系的枕頭斜靠在深色木質床頭板前。詹曉妍覺得用床頭板真是恰到好處，若擺著床頭櫃，不大的房間恐怕就太狹小擁擠了。小小的衣櫃和書桌椅都有簡單的浮雕花紋，十分雅致。房門旁掛著窗花造型壁勾，整個房間呈現淡淡老上海法國租界的氛圍，現代感與復古情懷莫名交錯融合。電視畫面在這裡並無違和感，反而有家常氣氛，讓人開始想像在漂亮房間裡躺在床上看電視是何等的享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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浴室內最搶眼的是洗手台，詹曉妍沒見過那種荷葉邊小陶缸居然還有同色系立架，在咖啡金色系小馬賽克瓷磚腰帶襯托下，沉靜典雅之美令人讚嘆。深淺咖啡金交錯的地磚與白色壁磚、白色馬桶，彷彿演奏著雙人圓舞曲。詹曉妍忽然想起石夫人，這肯定是石夫人的傑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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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走出大廳，郁玲還在小巷對面樹下講電話，約莫三分鐘後，一對年輕男女共乘機車轉了進來，郁玲朝他們招手，示意他們將摩托車停放在樹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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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玲領著他們進入大廳：「這是飲水機，這裡有洗衣機和烘衣機。一樓這兩個房間比較大，所以租金較高。房門上都貼著價格。我們上樓喔！請小心！二三四樓房間格局相似，價格都差不多。陳小姐今天休假嗎？」「沒有耶！我在夜店上班。」「辛苦了！日夜顛倒的作息，要特別注意身體健康。男朋友是同事嗎？」看起來頗木訥的男孩小聲地說：「啊……我還在念書，晚上和假日在便利商店打工。」郁玲誠懇和善的笑著：「你們看起來就是認真打拚自食其力，現在年輕，辛苦一些，未來會很好的。」小情侶相視而笑，之後在浴室門口往裡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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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可以進去的。這個房間貴200元，是因為浴室比較深長空間比較大……」小情侶一前一後踏進去，郁玲邊拉門把邊說：「我把門關起來讓你們感受一下大小喔！裡面的鏡子也大，幾乎佔整面牆喔！」關上浴室門，郁玲轉身順手拉平床單，並將桌椅微推靠牆，詹曉妍這才注意到有一面牆是斜的，難怪浴室不方正。詹曉妍望著浴室門心想：這對情侶在裡頭大概會有許多美好的想像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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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三分鐘後，小情侶開門出來，陳小姐對郁玲說：「我想租這間。」「好！我們下樓看一下套房公告。訂金兩千元，我會寫收據給妳，上面註明簽約日期。我們都是簽一年約喔！簽約時繳交兩個月押金和首月房租……」陳小姐面露遲疑：「一定要收兩個月押金嗎？」「我們是全新套房，妳是第一位使用者，兩個月押金其實也才抵過那架全新液晶螢幕電視而已耶！我們是真心信賴優質房客喔！」郁玲領著大家走到飲水機旁：「這裡是套房公告，請你們花幾分鐘仔細看一下，可以配合再付訂金喔！」詹曉妍站在小情侶後方跟著閱讀，內容主要是強調全棟禁菸、禁止養寵物、禁止喧嘩遊戲打麻將等，若有房客檢舉之後協調無效，則視同違約強制退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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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曉妍自己也有租屋經驗，她覺得郁玲雖親切和善，卻不會漫無邊際閒扯淡，也不使用一些與房客搏感情的口頭承諾，收取訂金之前慎重請房客閱讀套房公告，既能讓房客產生信任感，又讓房客真切感受到這裡有具體的管理規則，實在高明。郁玲邊往大廳走邊說：「租約上會註明必須遵守套房公告喔！我們的規則都清清楚楚，這樣大家才有最優質的居住環境。」郁玲再次說出「優質」一詞，看似漫不經心淡寫輕描，當下情境卻讓人不自覺想成為優質套房的優質房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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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曉妍盯著郁玲的背影思忖著：相同的話語換成別人講，是否有同樣的效果？陳小姐付了訂金，郁玲在收據上標註三週後的簽約日期，並且特別圈出收據上「未簽約不退訂金」的字樣，她真誠看著陳小姐：「妳找到更理想的住處不來簽約了，我不退還訂金，因為房間上鎖等妳三週就失去很多租出的機會，但是我個人願意請你們吃飯聊聊天，因為我喜歡認真努力的年輕人。」小情侶離開時，臉上盡是感動的神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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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車前，郁玲又接了兩通電話。車子開動之後，詹曉妍忍不住問：「看來那對情侶目前手邊連兩萬出頭的現金都沒有……住進來一陣子之後……會不會繳不出房租？」握著方向盤直視前方的郁玲笑著說：「只要他們工作有持續，絕對會按時繳房租……其實房客退租違約來來去去也不奇怪，這是套房的生態，我們就是照規矩處理罷了！妳目前也是租屋族？」「嗯，我也是住套房，但有獨立水電錶，我收到單子自行繳交……空間將近你們的兩倍大，有自己的陽台。老舊但乾淨。房租……是你們的一半多一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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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玲看了她一眼：「妳絕對是有六位數存款的人。」「單憑我住什麼樣的套房，就能如此精準判斷？」郁玲又笑了：「哈！當然不是！第一眼見到妳，我就這麼認為了。來看石老爺套房的準房客並不多，我們的租金價格超過行情是事實，但是來看的八九成都會付訂金。有些仲介傳言石老爺的套房寫假租約提高租金報酬率，這完全是不了解我的努力。我們的房客大半是年輕的月光族，他們就愛全新、漂亮、便利，行李箱提著就可以住進來。堅苦卓絕的忍耐力畢竟不是人人都有，討生活不易，工作上的壓抑與人際衝突壓力，使他們願意衝動多花一點錢享受片刻美好的感覺……儘管感覺畢竟是虛幻，但短暫的美好卻是真實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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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曉妍忍不住說：「郁玲姐妳不以草莓族的角度去批評年輕人，反而真誠顯現一種同情的了解……難怪我感覺妳的套房成功租出的機率特別高。」郁玲饒富深意的看了詹曉妍一眼，詹曉妍又問：「他們如果不租了，妳真的請吃飯？」郁玲直視前方紅綠燈：「不租的機率很低，不租了又肯讓我請吃飯的機率更低……那女孩高壯男孩矮瘦，妳不覺得他們的愛情有故事嗎？我只是一時好奇，既然之後沒機會再見面了，能聊兩句聽個故事，倒也有趣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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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程大約十分鐘，她們來到城市的另一端。十米路與四米巷的邊間舊透天，改裝成將近三十間的嶄新套房，在傳統市場老舊商圈頗搶眼。郁玲讓詹曉妍先下車，詹曉妍仔細打量這棟套房，這才發現有三間獨立門戶的房間，往巷內延伸才是大廳入口。雖說是大廳，其實不過就是稍大的樓梯間而已，但是華麗壁紙與牆面鏡子的使用，將空間無限折射擴張，入口右側同樣有深色胡桃木壁爐造型壁飾，底下推放幾塊色彩斑斕的老台灣花磚，展現一種歐式與台灣味達到平衡的巴洛克風格。大廳門與三個房間門上也都有兩、三塊花磚排列點綴的造型裝飾，既有整體感又有主從次序，顯然是精心設計拼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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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玲把車開到鄰近溝圳綠園道停放，雖然要走三、四分鐘，但是顯然隨時有閒置的停車格。詹曉妍看郁玲一路似乎又接了兩、三通電話，中途還停下腳步拿出筆記本記事。郁玲逕自走往中間那道房間門敲了敲，門旁窗外是兩輛外型酷炫價格不斐的機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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房門一打開，詹曉妍只能努力掩飾一臉驚詫訝異，整個房間桌上、床上、地上，都堆滿物品、箱盒、各式提袋，站在雜物中似乎在找東西的男孩，有一頭挑染時尚髮型，開門的女孩紮著金色馬尾，一臉凸顯大眼的彩妝。「郁玲姐妳看！門只能開這樣……然後就卡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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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玲推了推門之後，往房內掃視，又看一眼旁邊的機車問：「你們的安全帽呢？」那女孩愣了兩秒，恍然大悟朝門後上方看：「啊！掛在後面！對不起……因為還有外套蓋在上面，所以沒想到是安全帽擋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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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關係啦！你們今天上晚班？週年慶大採購喔？你們站櫃的好處就是平常閒暇時精心挑選獵物，時間一到先下手為強，占盡優勢呢！我們都搶不到好貨……啊！下個月房租也要準時繳交喔！」「一定！一定！」女孩點頭笑著闔上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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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玲拉詹曉妍到巷口騎樓：「我們先等水電過來，再回石家吃飯。那些花磚是石老爺站在底下，指揮鷹架上的師傅貼上去的。妳別看就只是簡單的排列組合，花色選擇與圖形比例是石老爺先手繪草稿，再交給瓷磚師傅照著貼，但那天石老爺還是到現場指揮調整，硬是堅持最完美的比例……」「石老爺收集老台灣花磚？聽說是1920前後，在台灣流行十多年的，這些都算古董耶！」郁玲往路口探望：「不是收集啦！石老爺家族早期就是燒製花磚的，前兩年家族處理資產，在老舊倉庫找到一小批有瑕疵的次級品，他就送了一些給經營民宿的朋友，剩下的用來裝飾套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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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輛小發財車開過來，郁玲從袋子裡掏出一瓶汽水趨前遞過去：「林大哥，要勞煩你查一查了，昨晚接了四通房客的電話，看來至少跳電四次……公共區的用電肯定是有什麼問題的……」對方一臉倦容卻笑得開心：「我今天早上六點半就到你們石老爺的工地忙到剛剛，然後還沒吃午餐就過來了……」「啊！你先去吃飯啦！還是我幫你買個便當？」郁玲一臉歉意。「不必啦！我晚一點再吃。妳是高齡產婦，就算滿三個月了，還是要多休息，不要整天跑來跑去的……」向水電林先生道謝之後，郁玲領著詹曉妍往綠園道走，郁玲不急不徐說著：「因為持續有新工地，所以承包商對石老爺也不敢怠慢，套房需要維修或處理問題，基本上是隨叫隨到，像工地主任或水電、油漆工班的電話我都有，水電裡面就這位林先生做事最細心謹慎，我都直接找他……哈哈！這麼大一個人了，就愛喝汽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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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回到石家已經過十二點半，石老爺石夫人等著她們一起吃飯。石老爺一開口就說詹曉妍氣質好，外型還跟郁玲神似，接著大肆讚美郁玲工作能力強又有責任心，是不可或缺的好助理、好朋友，最後話鋒一轉，提到可能透過仲介直接租六間套房給圖書館工程的承包商，雖然租約只簽八個月，但是一次少掉六間空房畢竟是好事。郁玲一副樂得輕鬆，但立刻提醒石老爺，要跟仲介強調承包商若有報稅需求，則租金須提高，因為目前配合房客所需，出租價格都是不含稅的。石老爺一聽，立刻聯繫仲介。石夫人偶爾閒話兩句家常，並提醒兩人添飯菜。詹曉妍喜歡愉快輕鬆的午餐氣氛，但也感覺石家雖不是公司行號，工作行程也頗緊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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午餐還沒結束，郁玲又接到套房探詢電話，石老爺聽到對方是護士，一臉歡欣搭配「哇」的口型，雙手還比讚。郁玲一放下手機，石老爺就對著她說：「護士絕對是優質房客，妳今天一定會租出第二間啦！」郁玲淺笑：「我都是時時刻刻戰戰兢兢，從來沒有篤定的心態，不像您老是勝券在握……當然您傑出優秀又勤快努力，總是能獲得成就。我自知平庸，不敢自負呀！」石夫人瞪石老爺一眼：「郁玲已經是我們請過的最優秀的助理了，你不要給人家壓力！」郁玲仍是一派輕鬆起身收拾提袋：「就算付了訂金，最後也是有可能不來簽約的。我都是盡力而為，然後順其自然。」石老爺高舉雙手討饒似的：「是是是！妳這樣很好……我是做不到的……我就愛高調自信滿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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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午一點四十五分，她們已經打開所有空房門窗，在樹下乘涼等待護士小姐了。一臉嚴肅的護士小姐跟著郁玲東瞧西看之後，說自己要輪大小夜班，很怕睡覺休息的時間有吵鬧聲。郁玲先提租賃套房總是難以完全避免這種狀況，但是接著就建議護士小姐選擇某個房間，因為隔壁房客是一位文靜的代課老師，為了專心準備高普考，特意從家裡搬出來租屋的。護士小姐完全不在意對方是男性，就欣然接受郁玲的建議並付了訂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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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簽約時如果直接付一年租金，可以減免一個月喔！只要繳交兩個月押金和十一個月的房租。」郁玲邊寫收據邊說。「那直接付半年租金可以優惠半個月嗎？」郁玲抬起頭看著護士小姐說：「可以。因為妳是優質的房客，所以我願意讓步。我特別把付半年優惠半個月租金寫在收據上，簽約的時候請妳一定要帶收據來，因為沒有給其他人這種優惠，我怕到時候我會忘記這個承諾喔！」護士小姐最後開心又慎重的，將收據放入皮夾裡的證件夾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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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們離開套房之後走到附近的平價咖啡店，詹曉妍詢問房租繳交優惠規則，郁玲表示第一次遇到房客提出繳半年優惠半個月的要求，因為合情合理，而且石老爺完全授權，也不會事後過問錙銖必較，所以郁玲都是自行決定與負責，等到跟石老爺碰面時再報備說明即可。「對於工作與收入相對穩定的房客，我們可以主動提及繳交一年租金優惠一個月，房客既能省錢，我們也省事。」郁玲慎重交代，詹曉妍點點頭。郁玲接著請她到旁邊的郵局寄出一封雙掛號存證信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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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回到咖啡店，郁玲在四人座的位置朝詹曉妍招手，郁玲將一本空白租賃契約遞給一位看似來去匆匆的年輕女孩，然後接了電話：「潘姐還真是算準時間耶！她正發動機車要回妳公司啦！那是我們根據一般制式契約，自己增補內容之後送印的……妳參考看看喔！直接影印使用也沒關係！石老爺不會介意的。有問題就打給我啊！讓妳免費諮詢……但是我們石老爺的工程款要打折一下嘛……這樣喔！目前已收兩千多萬工程款才賺他一百萬喔？」郁玲對詹曉妍促狹眨眼還吐了舌頭：「好啦！好啦！我會跟石老爺說你們都是情義相挺啦！」放下手機，郁玲邊在提袋文件裡翻找邊說：「剛才那是承包商老闆娘，他們公司學石老爺買舊透天翻修成套房出租，還走相似的風格。老闆娘覺得我們的管理挺不錯，就跟石老爺要我們的租約參考。石老爺這個人啊！覺得被模仿是一種肯定，還挺樂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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詹曉妍看郁玲隨即表情轉為嚴肅翻開一本租約：「簽約的時候，我們都要請房客繳交身分證影本，貼在我們留存的這份租約上。這位房客本月租金已欠三週，他這兩天也不接手機了，所以我寄存證信函到他戶籍地，主要是通知他欠繳滿一個月就以違約處理，押金剛好扣抵所欠租金和違約金，然後我會請水電來換掉他房門鎖，房間內整理過後再出租。我想他頂多就是把液晶螢幕搬走吧！石老爺也不會計較這種小損失。兩個多月前的某個上午，他和女朋友來租套房的時候，兩人皮膚乾淨白皙，頭髮也都是原來的黑色，穿著牛仔褲素色上衣，清秀素雅有禮貌的樣子，簡直年輕人楷模。當時他們說在熱炒店當服務生，住一個多月後，說是為了多賺一些錢，換到百家樂電子遊藝場上班。前陣子兩人似乎感情失和偶有爭吵，影響到其他房客了，我就稍微關心一下，居然開口要跟我借錢……」郁玲看著詹曉妍繼續說：「當然不能借啊！我那時就準備這間要重新招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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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玲小姐！」一位身穿套裝，繫著房仲品牌領帶的略矮胖中年禿頭男士走進來，郁玲已換上笑容可掬的面容：「白先生請坐！這位是詹小姐，石老爺的新助理。」郁玲對詹曉妍說：「白先生是前兩天成交我們套房的仲介。」白恭立刻遞名片給詹曉妍：「妳們兩個看起來好像姐妹耶！郁玲小姐去生產的時候，就是詹小姐暫時代理工作嗎？」郁玲遞了杯咖啡給白恭：「我是打算要自己帶小孩啦！可能要請詹小姐長期協助石老爺了……套房交屋之前，最需要你費心的就是換約的工作。我昨天有發簡訊，告知房客租約保障不變，只是房東換人了。之後有接到幾通房客的電話，我也對於房東手頭緊不得已割愛如實說明……畢竟我們石老爺陸續要支出大筆的工程款，也是很有壓力的……」白恭認真點點頭：「是的是的！我想房客也能明白買賣不破租賃的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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郁玲也點頭同意：「大部分房客都是理性的，不過這棟有十九間套房，原則上就是十九種情緒，若有需要，你就找一位女性同事協助溝通吧！我在簡訊中，也有提到仲介白先生會親自聯繫……確實聯絡到每一位房客並約好時間，可以避免混亂的場面，也能避免房客因不滿而聚集騷動……就勞煩你開始告知房客換約相關事宜，我相信你們當仲介的，溝通協調能力都很高竿。」郁玲遞給白恭一個公文袋：「裡面有之前仲介換約使用的內頁範本，給你參考。其實也只是在房東房客雙方租約最後一頁，貼上雙方簽名的新房東資料罷了！我也影印了每一位房客的基本資料，上面都有他們的手機號碼。房客有上日班、上夜班或輪班的，有時候得多打幾通才能聯絡到，就請你多花些心思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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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恭點頭如搗蒜：「郁玲小姐真是駕輕就熟！我們業界都說……妳是石老爺套房的招租管理無敵軟體系統，有妳幫忙，石老爺的套房都不必委託仲介招租，我們只要專心在銷售上努力……啊！我昨天經過大學城的便當巷附近，看到一棟石老爺的新套房即將完工……是不是可以先帶看？」郁玲低頭查找手機通訊錄：「那是我們承包商的……要模仿也不好好學，大廳壁紙的花色就選了一款暗沉老氣的，掛的幾幅畫也俗氣，整個氣質都走樣了！不過一般人大概也分辨不清吧……這是承包商老闆娘電話，你直接找她吧！她喜歡人家喊她潘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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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恭離開之後，郁玲提到晚上十一點會去跟一位準房客收訂金。詹曉妍看著她驚訝的說：「妳先生同意妳這麼晚還出門？」郁玲哈哈大笑：「我刻意跟他約在離我家不遠的夜市旁，人多熱鬧，我也只是去收錢給收據，又不是什麼危險或刻苦的工作，而且自己做事情還要別人同意首肯的，那回家當公主吧！別出來混……前兩天我帶看之後，那位先生就想租了，只是稍猶豫沒當下付訂金，今天打電話來問他喜歡的那間是否租出去了，我當然無論如何配合他的時間趕快收訂金啊！若沒收，萬一明天帶看時，剛好有人也喜歡這間並承租了，而最後那位先生還是想租這間，這樣我不就平白損失一位房客？或者我沒收到訂金就幫他保留，結果明天帶看時失去出租這個房間的機會，而最後那位先生又不租了，這對我而言豈不是雙倍損失？不如早收訂金，然後鎖房門張貼已租出，讓來看的去選別的房間，這顯然對我最有利啊！」詹曉妍忽然明白郁玲做事的條理與邏輯，傍晚與郁玲道再見時，她非常期待第二天繼續和郁玲一起上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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白恭回到仲介店頭就往會客室鑽，朝沙發一坐，拿起茶几上的檳榔往嘴裡塞。幾位正在泡茶抽菸的同事跟他熱絡：「冒這一泡還真大耶！」「買賣雙方收足6%，兩百萬耶！」「恭喜！恭喜啊！」白恭得意：「交屋之後請你們吃大餐啦！剛才那個石老爺的助理跟我囉嗦半天，講得連我當下都忘記石老爺是投資客了，還真的是不得已才割愛咧！誰不知道石老爺賺翻了……啐！不過是換約嘛！房客又能怎樣？那個郁玲還認認真真當成是辦什麼大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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