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吟遊詩人-《或許》(上)

熙來攘往的市集上,商家吆喝著自家的商品,企圖吸引過路人的目光來大賺一筆。

然這樣吵雜市集喧鬧聲,也無法蓋過那若有似無的歌聲,只需側耳傾聽,你必定會驚異這歌樂聲彷若有靈性般地在人群裡遊走,逮到機會便竄入聽者耳朵裡。若你尋著樂音,便能看到在距市集不遠處的大樹邊上圍著一圈姑娘,正目光陶醉地盯著坐落在樹下撫著魯特琴的吟遊詩人。

年輕男子有著一頭烏黑長髮,用束帶隨意攏起,精緻白皙的臉龐讓他添了些文弱。男人此刻正閉著眼,輕撫懷裡的魯特琴,如同愛撫情人般那樣地溫柔,略啞嗓音吟唱著詩歌似愛侶間的細碎呢喃,撩撥著少女們心思盪漾,皆無法自拔的沉浸其中。

一曲終了,男人停下撥動琴弦的手,緩緩睜開了眼,黑眸裡透著溺死人的寵溺,對著尚未回過神來的少女們開口,然自那優美雙唇裡吐出的話語卻顯得市儈。

「還楞著什麼呢?」他輕挑嗔道,用下巴努了努擱在前方的寬大皮帽,「等著各位美麗姑娘們的獎賞呢。」

眾少女紛紛會過意來,不僅沒有對男人形象幻滅,反而急急忙忙地從口袋裡、隨身的小包裡掏出錢幣,一股腦地投進男人帽裡。銀錢帶不夠的少女,甚至會將身上的配飾摘下,帶著傾慕之意給貢獻出來。

隨著帽子被錢幣、首飾填滿,男人的笑容越發甜膩,毫不保留放送給在場的少女們。臉皮薄些的姑娘會掩著臉,羞赧跑走;大膽些的姑娘則會要男人再多為她們吟唱幾首樂曲。

「那可不行,」男人背起魯特琴,俯身將裝滿錢幣的皮帽拾起,唇角勾起完美弧度,「要是唱多了,妳們膩了我,該如何是好?」

語畢,朝眾人行了個禮,頭也不回的抱著帽子離開。

哥歷亞抱著皮帽,在複雜小巷裡靈活穿梭,甩開了幾個硬是跟著自己的姑娘後,才回到自己在小弄中租賃的簡陋小屋。

推開老舊木門,哥歷亞將盛滿錢幣的帽子擱在一邊,反身將門鎖上,這才收起逢人就揚起嘴角的弧度。他疲累地坐到桌前,撈過一方鏡子,打量片刻後深深嘆了口氣。

「沒想到現在的姑娘居然喜歡這種小白臉類型……」

他咕噥著,掏出一瓶藥水啜了幾口,再望向鏡子時,那黑髮黑眼的男子早已不見,取而代之的是個銀髮灰眼的清秀男人,唯一不變的是他那如雪般白皙的肌膚。

哥歷亞滿意看著鏡裡的自己,打了個響指,還是覺得這副模樣順眼。只是換了髮色及瞳色,就能成為人類女子所追捧的人,可真好打發,他精湛的易容技術都還沒使出來呢!

他起身將皮帽裡的東西全倒在他不大的床上,叮叮咚咚落了一床,還有一兩個錢幣滾落至地上。現在的小姑娘私房錢還真不少呀,他邊感嘆著邊抓了把估摸著能買上數天乾糧的錢幣,在手上甸了甸重量,才胡亂塞進口袋。接著又拿出一小麻袋,將剩餘的錢幣及首飾攏進袋裡,束了袋口才放在桌上。

明天他就要離開這裡,哥歷亞環顧這簡陋房間,倒沒有什麼不捨。天知道他無法在一個地方停留超過半年,否則他會覺得全身都不對勁的!

其實哥歷亞本也不是這飄泊性子,他的過去造就了他無法長時間停留在某處。哥歷亞的人類母親在生下他後身體一直不太好,不到五年便離開了人世,而身為精靈族、該擁有長生的父親,也在他十歲那年因愛人離世而抑鬱而終。

父親是個熱愛音樂的精靈,他是精靈裡最優秀的匠人及樂師。精靈族對於藝術品的執著,不只體現在鍛造武器上,同時也展現在雕琢工藝上,家中總是堆滿了父親精心打造的樂器,不管是外型亦或是音色,都追求了極致完美。而父親最為滿意的作品,就是他現在所擁有的這把魯特琴,也是他離家後唯一帶走的東西。

在父親也離開他後,他被父親的義妹安特接去照顧。安特是個成熟美艷的精靈,雖然在哥歷亞眼裡安特是個大美人,但在精靈追求優雅、靈性的標準而言,她顯得過於『世俗』了。不過精靈多是生性冷淡,倒也不會同其他族群那樣對異類指指點點,且特立獨行的安特似乎也不在乎,她生活的重心在與哥歷亞一起生活後,轉變成如何培育其能獨立生存下去。

安特生性喜歡到處闖蕩,不管是昏暗酒吧或是滿是血腥的戰場,世界各處幾乎都有她踏足過的痕跡。她是大陸上所有知名遊俠裡的唯一女性,就是最歷盡滄桑的遊俠都不好在她面前吹噓。因為歷練豐富,安特懂得許多生存技巧,怎麼混跡市井、如何野外求生、又該怎麼打敗不懷好意的敵人,都是她唯一能授與她義兄那可憐孩子的人生禮物。

為了能讓哥歷亞忘懷父母相繼離世的打擊,安特帶著小哥歷亞遊歷了好幾個年頭,多是帶他看看那些大山大河,她說那是大自然的鬼斧神工,精靈靈魂會化做自然,永世不朽,而哥歷亞的父母也在其中,要他帶著崇敬感受這世界的廣闊。

「可我母親是人類,她也會在其中嗎?」年幼的孩子扯了扯女精靈的斗篷,眼裡盡是淚光。

「……」安特一愣,似乎沒想到這層,她不太懂該如何安慰這個年齡的孩子,只得僵硬胡謅,「你母親自然也在其中,你父親怎麼會捨得放開她的手呢?」說著,眼神也黯淡下來,滿是感傷。

小哥歷亞信了安特的說辭,畢竟自有記憶以來,父親的雙手不是在打造樂器,就是牽著母親的手,即便還要騰出一手來抱他。

他笑了,眼裡有淚地望著眼前美景,比起人類那亡者會化做天上繁星的傳說,他更崇信精靈靈魂與自然融為一體的說法。

畢竟他永遠也碰不到星子,卻可以在每個呼吸間與自然同在。

「唉,又想起了安特,」哥歷亞鞋子也沒脫地仰躺在床上,雙手交疊在後腦上,困意襲來,「不知她又跑哪去了,真希望能在夢裡見見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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