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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_灰霾遮蓋我的半臉

    “睡了嗎?”

    我手上抱著'人格失常',坐在房間中的床上,身上蓋著薄薄的被單。父親每晚都會先給她讀書,直到她入睡然後來找我。

    “在等著父親讀書。”

    我遞出手上的書,而父親則是笑著坐到床邊,然後接過那本寫滿字,厚重的藍皮書。她從不在睡前讓父親給她讀這種書,父親總是說,像我這種人最適合當作家或是研究者。

    父親把書翻到我還未看到的一章,標題是13恐懼症。

    “為甚麼要害怕13?”

    “就正因為一個月中13日的星期五是不幸運的。因為這個13恐懼症,以前有些大廈會跳過13樓,在13日的星期五人們會避免出門。”父親回答道,我總把自己看書時不懂的問題向父親提問,他從不因為不耐煩而拒絕回答。

    “13日的星期五為甚麼不幸運呢?”

    “...父親從不覺得13日的星期五是不幸運的,只是曾有太多不幸運的事情發生在13日的星期五而已。奇蹟總是如此,來得沒來沒由,帶來的也不知是幸運還是厄運。”

    一瞬間,那漆黑花朵的身影從我腦海中閃過,她下午所說的話也在我耳邊迴響。與其說是突然出現的現象,倒不如說,有甚麼在引誘著我。

    那如同蜜露般的甜美,使人無法抗拒,卻又帶著一絲危險的味道。

    “...父親,Executor是甚麼啊?”

    父親撫摸著我腹部的手,漸漸停止。他似乎把目光固定在了空氣中,又似是任由眼球遊離著。

    “我想我不用問為甚麼你會知道了吧。”他的語氣中帶著遲疑,這比我想像中的反應要温和多了。

    “還是說,你早就知道了?”

    “為甚麼這麼說呢,父親。”

    “你永遠不可能理解自己身處境況的真相,這於我們都一樣。真相永遠都太沉重,沉重得區區人類無法完全接受,只能逃避。”

    他嘆了口氣,一雙手漸漸擁上我的腦袋,吻在我的前額上。父親嘴唇的温度,多久沒感受到了呢?

    “你要聽父親的話...不要離開這個山谷,不要嘗試去找你的母親,不要成為Executor。就當是為了完成父親自私的要求,父親只想你作為一個正常的人一般生活,然後像一個正常的人一般死去。”

    他的眼中似乎快將湧出淚水,我從未看過他哭泣。

    我彷彿全身無法動彈,只能凝視著那雪白的被單,和父親那雙不算粗糙的雙手。即使身體緊貼著彼此,我卻如同再無法感受父親的温度。

    莫名的既視感。我如此想著。

    父親輕輕合上手中的書本,在我的額上輕輕一拍,向我展露出略帶苦笑的微笑,然後走下了床鋪。

    “已經很晚了,快睡吧。”

    他說道,並把書放在了我的床頭上。我拉緊身上的被單,凝視著即使是現在也無法看見的,父親那帶著愁緒的面容。

    “嗯,晚安。”

    “...晚安”

    待他的身影從我的視線中消失,我漸漸失去意識。

    .......

    不,應該說,我的意識已經不在原本的時間,原本的空間裏了。

    這是一個如同地獄般的地方,我能感覺到全身上下的每一個毛孔,每一個細胞都能感受到濃得如血的惡劣情感。

    那種情感,是對復仇的強烈渴求。

    就像是每一項感官都連在了一起,在感受著強烈情感的同時,我眼前彷彿出現了無數的畫面。

    一大片的黑暗,湧入一個微小的空間,從這個空間中溢出的黑暗,漸漸把所有概念都吞噬。

    我再也無法忍受這種異樣的感受,強烈的嘔吐感湧上心頭,我卻早已不知心頭所在。

   

    這樣就甘心了嗎?

   

    現在又是誰在說話?是我自己嗎?

    我早已放棄思考這種問題,完全把身體交給了這道情感的洪流。

    別再欺騙自己。

   

    你和我跟本是同一種東西。

   

    一陣窒息感向我襲來,就像是項頸被緊緊地抓住,我卻無法反抗。一陣滲出血水般的血紅色從我眼前滲出,融入了一片黑暗之中。

   

    你終有一天會接受我的。

    為了復仇。

    黑暗漸漸開始減退,就像是拉出了顯微鏡般,我的意識與黑暗漸漸拉出距離。直到這種異樣感消失之前的一刻,我終於看清那一片黑暗的全貌。

    那是一朵黑色的花。

    黑色的,曼陀羅花。

    我從床上猛然睜開眼睛,拉身體一把拉起,凌亂的髮絲從我眼前垂下。

    我伸手摸著自己的臉,摸著每一寸的身體,感受著“自我”仍然存在的感受。

    那種比打入麻醉劑更為使人恐懼,漸漸忘卻自我的定義和界限的感覺漸漸從我心中散去。

    放下心頭大石的我躺回了床上,但突然感受到從手上傳來握著物件的感受,那是種如同紙張般柔軟而薄弱的感覺。

    我慢慢望向我的左手。

   

    那手上是一片黑色的花瓣。

   

    我不禁再次懷疑道。

    這到底是夢,回憶,還是現實。

    抑或,這三樣都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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