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恋与古言梗 侠客行(白起X你 清水虐向)

00  

起风了。

你又站在城门口那棵百年银杏下等了一夜,披星戴月而来,等到晨星出现又消失在东边第一道金色光芒里,你才揉着干涩的眼往豆腐铺子去。

01

城门里的人大概已经忘了你叫什么,但都知道你是个买豆腐的标志小娘,所以唤你豆腐西施。

路经叠纸巷时,早起准备去赶集的张四叔见你满脸倦容行色匆忙,对你打趣道:“哟,豆腐西施又去城门口等你男人啦?”

你有些羞涩的点点头,随后又摇头。

“咱们没成亲呢。”

“哎,这傻娘们哟……”

男人坐在驴背上瞥了眼你逐渐消失在青石板路上的背影,心里叨叨这姑娘长得挺水灵只可惜是个死心眼。守着个四面漏风的豆腐铺五六年,傻傻等着一个永远不可能再回来的男人,就这么白白蹉跎了青春。

前些年还总有媒婆爱往她那儿跑,可吃了这么多回闭门羹,就算是棵人见人爱的黄花菜也凉歇菜了啊。

四叔摇摇头,嘴里吧嗒吧嗒抽着旱烟,白雾就随着后头来的那股微风飘向你。

你蓦然回首,远处的城门仍然静悄悄的,只有树叶飘然坠地。

02

今天是每个月会有信客来的日子,你磨完豆腐就赶紧坐在铺子外边顾摊子边翘首以盼。

那位宋姓青年是最近常跑樟城的信客,见着你直愣愣地望他,他便脸红着不好意思地朝你摆摆手。

“不好意思呵,这个月还是没有收到那位叫白起兄台的信。”

“嗯。”

你点点头。

这样的期望与失望这些年经历了太多次,多少都有些麻木了,但你眼神里的失落却难掩。你自嘲一笑,唤住准备离开的青年,又转身回铺子里装了一碗热腾腾的豆腐脑递给他。

“没什么拿的出手的,以后还劳您费心。”

“这怎么好意思?!”

青年从耳根子红到了脖子,他抓抓凌乱的发,显得有些不知所措。

“没事儿。”你笑笑,请他坐到一边的桌上。

03

见没什么客人,你也礼貌地陪着在桌对角坐了下来。

“这位白兄弟究竟是什么人?”

豆腐脑很美味,青年三两下就解决了。关于你一直在等的那个人、那封信他也略有耳闻。刚好今天要送信的地方不多,干脆坐下歇口气顺便满足下自己的好奇心再走。

“他呀,”你回忆起那张俊逸非凡的脸庞,嘴角止不住上扬:“曾经是这个城里最有名的捕快,他的轻功无人能及,飞起来比风还快。”

你就像沉醉在那些最甜腻的回忆里不愿醒来的人,久久的,桌对面的青年只等到这样一句话。

“后来呢?我是说他为什么离开这儿……离开了你?”

你没再说什么,淡淡一笑,随后安安静静收拾起桌子。

04

入夜,你难得做了回梦,又回到当年初进这座城的秋。

那一年,北边闹饥荒死了无数人。

你父母弟妹都在南迁的过程中感染了瘟疫,熬不下去便撒手人寰了。临死前,他们告诉你在靠近扬州城西边的一处叫做樟城的小地方,有你母家一户远方亲戚可以投靠。

你终于找到这个地儿的时候已经瘦脱了人形,还不及打听什么,便倒头摔在城门口的银杏树下。

你只记得秋风扫落叶。你醒时,正躺在地上眼睁睁看着树叶一片、两片,就这么盘旋着坠落,然后掩埋你的身体。你想就这么去了也没什么不好,挺美的死法不是?

突然一阵清风拂面,树叶全都被风扬起随意吹散了去。金黄色的暮光中,一位长得比你见过所有漂亮的人加起来都要清秀好看的少年向你奔来,轻轻扶起了你。

后来,你从这个救了你一命的少年口中得知了他的名字——白起。那一瞬,你突然意识到自己或许一辈子都不会再忘记与他初见的那一幕。

银杏树叶胡乱纷飞,他英挺的眉头紧蹙,焦急地唤着你。

“喂,醒一醒……”

在后来很漫长的等待生涯里,你有足够的时间反复回味,并且将这类情况简单归结为六个字——人生若只初见。

05

你在白起家呆了一个多月,一直等到身体恢复到能跑能跳了,他才肯让你下地。好容易见你脸上长回些肉,白起今日才带着你出门。

“你其实挺不走运的,在你来的前几天你家那户亲戚就病死了。当时你正虚弱着,我怕你一下子接受不了,所以一直没告诉你这事,是我不好。”他指着你面前那间关门的老旧铺子,无不遗憾的叹了口气:“就是这儿了。周家阿婆做的杏仁豆腐最好吃,可惜……你尝不到了。”

虽你与那位去世的远房亲眷素未谋面,可此刻也仿佛被白起语气里淡淡的哀伤所影响,心底涌起一股郁涩。

“我们家乡的姑娘都会磨豆腐……”你舔舔嘴唇,下定决心似的开口道:“也许不如姑婆做得好,但下次,我做给你吃。”

白起平日里多半是肃着脸的,但今天他却罕见的对你莞尔一笑,露出了编贝般整齐皓白的牙。这个无意识的动作,意外地牵动了他嘴角的伤。

“嘶……”

“没事吧,白起哥?”

你赶紧掏出手绢替他擦拭渗出伤口的细小血珠。靠得近了,两个人不约而同都红了脸。你低头将帕子递到他手上,然后不好意思地踢着地上的小石子儿,小声问他:“还疼不疼?”

他安静摇头。

你知道白起最近时常带着伤回来,问了几次他都不曾开口,实在是叫人焦心。

“我说这不是白起那杂种嘛,怎么还敢出现在樟城!是不是嫌前之前挨的打不够,今日想让爷再好好教训教训你这有娘养没娘教的下三滥?!”

远远从巷口传来一通阴阳怪气的嗤叫,紧接着一名肥头大耳、黑的跟炭似的少年在四、五名家丁护院的拥簇下朝你们横冲直撞过来。

好一顿鸡飞狗跳,满地都是被他或扈从掀翻的货物,而前一刻还在吆喝的小贩们则敢怒不敢言地通通躲到了一旁。

一接近你们,他就像是见到宝贝似的两眼放光,随后一双冒着猥琐绿光的三角眼就没从能你身上扒拉下来。

白起皱紧眉头往前踏出一步,将你小小的身子隐藏在自己的背影里。

“哟呵,我说白捕头上哪儿拐来这么个标志的小娘胚?”

足有三百斤重的肥膘随那少年淫邪笑声乱颤,他将视线投向白起身后继续调戏你道:“我说姑娘,你也快别跟着那穷捕快过有上顿没下顿的苦日子了。今儿碰上小爷算你运气,干脆择日不如撞日咱们今晚就来个洞房花烛两团圆。改明儿你再给爷生个大胖小子,咱就接你进李家门当个侍妾,叫你这辈子吃香喝辣、荣华富贵不愁可好?”

“少爷英明……”

“你说咱玉坤少爷这么风流倜傥,樟城有哪个小娘们见了不乖乖张开腿的?”

……

一旁的家丁狗腿地齐齐起哄。

你哪遇过这等排场,立马气得瑟瑟发抖,红了眼就要上去跟他们拼命。

脚还没踏出,你便被白起按在原处,牢牢护在身后。

“李黑彘有什么你冲我来,挑软柿子捏还像不像个男人?”

“你他娘的才是黑猪!”少年气急败坏地怒吼道,使了个眼色就叫身边的随从统统上前,“给我围住他们!女的带回去大家乐乐,男的往死里打!”

那些个狗仗人势的见了白起也是心有余悸,时常三四人一起围攻也讨不了好。一时间所有人都僵持不下,没人敢带头包抄,生怕做了那只被打得最凶狠的出头鸟。

“待会我拦着他们,你机灵点儿自己逃,咱们就在城门口那棵银杏树下碰头。”趁此机会,白起悄悄对你说了一句,接着便护住你往后撤。仿佛还不放心,他特意回头再三叮咛道:“千万千万别回头,他们今天才五个人根本拿不住我,你乖乖的只管往巷子里钻。”

见你拨浪鼓似的一个劲地摇头,白起又好气又好笑伸手想敲敲你转不弯的小脑瓜,末了还是舍不得,改为摸了摸你细软的发顶。随后他柔声道:“傻丫头,信我。”

你听出他语气没半分逞强的意味在,也不敢留下给他添乱,一咬牙转身就跑了老远。

白起宽心一笑。

一旁的两个家丁想扑上来捉你,却被他飞身一脚一个踢了开来。见又有人冲上来,他干脆一记扫荡腿,脚风带起地上厚厚的沙尘隐去了你俩的身影……

大约在树下坐立不安了一刻钟,你终于见到白起远远朝你招手。当时的你就像只见了母鸡的小鸡,撒腿冲出去一头撞进他怀里。你反复跟他确认了好几十回,在白起发誓自己安然无恙后,你突然放声哭成了个泪人儿。

家里人一个个撒手人寰,你憋着一口气闷头南下没机会哭;当初倒在树底下濒死的时候你更多的是觉得解脱,所以根本无动于衷。如今也不知是何种情绪使然,竟让你悲从中来,觉得自己就是颗丧门星,到哪儿都招来祸害。

他大概还是第一次这么近距离见个姑娘哭得稀里哗啦,手足无措到不晓得该怎么安慰。于是只好拉你坐到树下,拿你之前给他擦血的绢子折到干净的那面,一点点帮你抹泪花。

少年轻功再好,为了甩掉那帮牛皮糖也费了一番气力。本来以为李黑彘那些腌臜事就挺麻烦,但见着你蜷作一团抱着自己伤心欲绝、默默泪流的模样,他才深深察觉到原来这世上没有比你更难应付的东西了。

“不哭了……”他舔舔干涩的唇,蹲在你跟前细声道:“你现在要是止住眼泪的话,待会回家路上就买块你最爱吃的云片糕,好不好?”

你并不是多么矫情的姑娘,若不是连续遭逢变故,也不可能变得像现在这般容易伤春悲秋。生怕白起耐着性子陪你,你平静了下心绪,抽抽鼻子擦干眼泪,朝他扯了扯嘴角。

“没事,白起哥你也别浪费银子了。刚才只是沙子迷了眼,疼得掉眼泪罢了。”

白起没戳穿你的谎话,只默默拍了拍你脑袋。

后来你问了他关于刚刚那李姓少年的事,才得知白起这身伤除了那恶霸,原来和你那过世的姑婆也有些牵连。

06

06

那恶霸少年名唤李玉坤,是扬州城一位极有名望的豪绅独子。因其人长得黑丑无匹,被当地人在背后戏称为“黑彘”。前些年,因在扬州城内当街强抢民女不成后沾了血案,人证物证俱齐,被人一纸血书状告上了公堂。

若像往常那些遭他毒手的姑娘一样来自平民百姓家,李家最多贴补些银两也就随随便便打发了去。偏偏他先奸后杀的对象,是个会试举人的闺女。豪绅不得法,只得先买通知府找了个秋后问斩的死刑犯顶包,后又托了关系大肆宣扬该举人包藏祸心,曾发表过几篇歌颂前朝诗人的文章。最后举人顶着莫须有的罪名给下了文字狱还抄了家,一家老小十几口人永世不得翻身;而富绅之子发则被轻轻松松打发到离扬州不远的这处富饶小镇上,美其名曰离家游学。

经此一役,李玉坤不仅毫不收敛,更仗着其父的名号肆无忌惮、到处招摇。如此一位横行乡里、臭名远播的恶霸光临,便有如巨石投入小池塘,引得樟城内人仰马翻,惶惶不得终日。

白起本是个父不详的私生子,母亲也去的颇早,少年那会儿是受乡邻接济磕磕碰碰长大的野孩子。所幸他自小根骨卓绝,凭借母亲给他留下的半部武学残本,自行练就了一身出彩的轻功。凭借自身过硬的功夫,他在城里的县衙寻了份捕快的差事,几年下来成绩斐然,甚至连扬州城的知州也曾对他有提携之意。无奈他对樟城情感深厚,自始至终未曾动过离开的念头。

这般安稳度日的白起与李玉坤,本来其实八竿子都打不到一块儿,最多白起对此人恶行略有耳闻。

不巧的是,两个月前偏让他遇见那李黑彘一脚踹翻周家阿婆豆腐铺的一幕。

见到平素最是和蔼可亲的老人在那肥猪脚下痛哭流涕,试问刚直不阿如他,焉能像他人一般装作视而不见?

那大概是李玉坤有生以来被教训得最惨的一次。自那日起,他与白起的梁子就算是深深结下了。而那位老人家也因为受惊过度加之内伤一病不起,没多久便药石无医匆匆去了。

这故事由白起娓娓道来,再平实简短不过。可你看见今日这状况,大致猜得出其实他的日子远比他描述的艰难得多。

“走吧,天色不早了。”他拉你起身后像是想到什么事情般突然松开手,背对你的身影隐隐透露一丝寂寥,“周家阿婆去世前将房契给了我,我想……把豆腐铺交给你打理最为妥当。那儿我会尽早收拾出来,你也好早些搬进去。”

你不知哪儿来的勇气,冲到白起跟前抓着他衣襟一顿猛摇。头一回同他唱反调:“不去,我哪儿都不去!我才不怕那个黑彘,我只怕你不理我……”

才说着,你的眼眶又开始泛红。

风吹叶落,有一片金黄色的树叶停在你发顶,像别了枚簪。

白起瞧见你扁着嘴一副要哭又硬忍着,五官统统纠结在一块儿的滑稽样,一时没忍住笑出了声。

笑过了,他侧头看向你们身旁那棵百年银杏,口中念念有词道:“你好好一个黄花闺女,老住在大男人家也不是回事儿……再说,以后总要嫁人的,这样……不好。”

此时夕阳渐沉,你忘了究竟是那日的暮色太浓太灼烈,还是他白皙的面庞飞过了红云,总之你的心因此情此景而沉沦。

永生永世难以自拔。

你寡廉鲜耻到根本忘却了世俗的观念,冲动之下踮起脚尖吻在少年浅色的唇上。

那是温热的,白起的唇。

“白起哥哥,不对,白起……我就要嫁你!我这辈子只想永远和你在一块儿。”你在对方错愕的目光下信誓旦旦讲完这句话,随即捂着烫红的脸转身跑开了。

画面停格,你蓦然醒转。

梦碎了。

是夜月凉如水,冷风穿透薄墙吹得你打起寒颤。你裹着厚厚被褥咳了几声,然后从枕头底下摸出一封微微泛黄的信,信封仍牢牢粘固,信壳上染了淡红色的斑驳血迹。

你就着穿过窗棂洒落床头的皎白月色,指腹细细描摹信封上工整干净的字迹。

曾无数次想要开启它的你,从同一个枕头底下取出小刀,踌躇了半晌还是没有勇气划开那条缝,生怕会窥见他与你最后的诀别。

你梦里少年白起的唇有多滚烫,你手上染血的信就有多冰凉。

你握着信与刀,潸然泪流不止。

07

07

三更天,你翻来覆去难以入睡,于是起身点燃烛火,然后从柜子里取来一只樟木匣。四四方方的匣子里存着厚厚一叠信,以及一枚折成半截的桃木钗。

你将那叠信全取出,摊到桌上,一封封细细抚摸过去。

信,你全是照着他送来的时间排的,从最远到最近的零零总总加起来足足二十六封。

自打白起离开樟城,不论路途多坎坷困苦,他每月都不忘给你寄来这样一封信。每一封的开头都完全一致——启信安。

跟着他就会开始描述他写信那日的天气,几乎全是晴空万里微风拂面。他知道你经历过最无情的寒夜和潮湿,因此只在信上提那些让你欢喜的事物。紧跟着,他便会记录一些生活的点点滴滴,或是沿途所见所闻。

逃亡的日子必多艰险,但白起的眼睛看到的全是漆黑中那点光。

好比第一封信里,他告诉你自己路过了某片华泽,在那儿的泥泞中存在一种奇石。一到夜间便会闪闪发光,堪比天上辰星。若于水中观赏,则宛若龙宫灯火。

题外话,白起连一句都未尝提起。可你却知晓,若他不是在寒冬腊月的夜里因躲避追兵而不得不凿开厚厚的冰层潜入水底,是绝无可能看见他所描述的“宛若龙宫”。你不敢想象他如何紧闭呼吸、瑟缩在那片巍峨的光景里头等待。等待着头顶那些沉重的步伐散去,等待着自己被冻僵的身子逐渐从刺骨的麻痹中解脱。

对了,白起写给你的第六封信,里头提起他在皖州边境遇见一位名叫韩野的少年。那少年是从南往北逃跑的官奴,途中恰巧相逢,想要与他搭伴而行。白起说这并非本意,可那少年总跟在他后头唤他白起哥。这称呼令他想到你,于是默许少年跟了一路。

白起的面硬心热你最是理解。收留逃跑官奴的他,根本不在乎那少年像谁,也不在乎肩上再背多几付沉重的担子,身后又会跟来多少追踪的骑兵。他,只是单纯的,毫无芥蒂地扶了摇摇欲坠之人一把,如同他当年唤醒躺在树下的你一样。

你记得在他第十一封来信中,曾如是写到:今与韩野为躲追兵重入皖州辖境,岂料偶遇其被贬至华山凿石开路之族人。官奴身世多凄,吾欲襄助。若有朝一日汝有缘与之会,望善待。

之后足有十来封信,内容多与此类同。都是他一路北上时一笔带过匡助百姓,锄强扶弱的经历。

你读书不多,也并非江湖儿女豪气干云,却懂他铁汉铮铮,侠骨柔情。可那个永远都不愿让你为他操心的白起,怎么就断了音讯。

你又从匣子里取来那根只剩后半截的断钗,你记得它原是精雕细琢的一枚银杏叶子,尖细的嘴儿圆润的尾。

白起没送过你什么,唯独这支钗是他在你亲了他之后瞒着你自己偷偷刻的。你清楚记得那段时间你拗不过他的执拗,被他送到豆腐铺子里住下,偶尔见他,他也总把手藏在衣袖里。

终有一天被你发现他手上伤痕累累的同时,他拿出钗子,还郑重其事地告诉你说:“那天我见你别着叶子也挺好看,随手做了送你的。还有……”

他红着脸,这一次没有避开你的目光。“既然你亲了我,我势必要对你负责的,我会等你长大。”

回忆到此处,你的泪啪嗒一声打在钗子的断口上。

你犹记得这支钗子被李玉坤一脚踩断的那夜。天上的月就像今晚这么圆,这么亮。一整晚,你不停唤着白起……白起……可你知道他不会来,他被县令派去了扬州城缉拿凶犯。

可李玉坤不那么认为,他一边撕烂你的肚兜一边阴仄仄地笑了。

“这种穷乡僻壤哪来的什么杀人犯?白起才是朝廷缉拿的要犯,他永远回不来了!”

你后悔自己当初怎么忘了要在枕头底下藏把刀!

“咳咳咳……”吸进冷风的你,剧烈地咳起来。

当晚白起还是拼了命回到你身边。当他撞破门发现你握着半截染满鲜血的断钗被李玉坤压在身下时,一切为时已晚。即使你亲自手刃了恶霸,仍换不回他的清白,和你自己的清白。

他替你扫清了屋里的血和狼藉,拖着那劣迹斑斑的恶霸尸体在微亮的晨曦中走出了豆腐铺子。

你默默踉跄跟了一路,唤了一路。见他肩头耸动着,站在城门口的银杏树下回头望你。远远的,你可以读出他的口型。“等我。”

那一年寒冬,你目送心中侠客远走。

你终于起身,在这年临近冬日的深秋,从枕头底下取来信,坐在灯下小心翼翼地拆。

08

隔了一年多,宋姓信客回到樟城。前些时候这儿的活计不好做,因此他这些日子一直都是往北面跑的。他忆起小巷里水灵的豆腐西施和她香嫩爽口的豆腐脑,于是便往豆腐铺子那儿去了。

不知道她有没有收到那位白起的信。

等他哼着小调走到豆腐摊那儿一看,原本四面漏风的破烂屋子已经被修葺一新,改成了亮堂堂的包子铺。

“哦,你是说之前住这儿的豆腐西施啊?”

青年点头称是。

包子铺老板不无感慨地摇摇头。

“几个月前得了肺痨,走得很急。听说是在腊月里,靠着城门口那棵树这么去了。”

“那她有没有拆开那封血书?”

他曾听之前在这儿送信的同乡提过一句。

“哎,这我哪能知道……”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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