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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類人之名】失語者

失語者

1

      我覺得我的前路早已佈滿了純白無瑕的棘刺,前行時扎出的血都顯得分外地紅,而我仍步履蹣跚,毫無怯意的踩踏過這世間最為貪婪地阻礙,或是通到了你眼前,只為努力不去多戀一眼,不論你眼中清楚映下的我,或我面前有著熱血的你。

      我想,我壞了。

      這世間最滿的情意,最隱晦的字詞,便是這梗塞在咽喉深處,無以傾吐的血,我的熱血。

      再多轉幾處的彎,假裝覓友吧!為了尋你,只能這般動作,無所歸依之情,有時我以為我的臟器不在自身,那些叛離的在你身上長出了節,你像棵樹,而我叛離的只能是槲寄生。於蔓生的貪婪間,我就將無法喘息,得了這世間最難以根治的病,那病名是你,那病因是你,那病症還是你。

      我不愛虛幻的假設,假如、如果都顯得毫無意義。我不是你,無法猜,若你的情意怎般漫漫,或是同那路上的棘刺蔓出,長穿了心肌與血肉糾纏,只差沒倒刺進肺葉,我不是你,無法猜,不願猜。

     「就快不行了,再不見你──」就像會死一樣。

      從前未曾如此,此後也將絕響。

      越發失控備受呵護的,如須踏上前路的受挫、浸血的雙足。或許你未親眼瞧見,總是包裝完美見你的腳,阿、阿。聽我一句話:「我將遠離。」就這般說予你聽,視線一偏卻繼續向前路堅定不移地走動,聽那耳畔啪噠、啪噠之聲,是踩著因你流淌之血邁步所致。

     「我將遠離。」看。霞彩依舊怒放,沒有什麼會變;你注視著我的視線,將如我注視你相同,所有的偏差都將調停,聽!

      我已漸漸踏上無棘之路,那因我碎裂之棘將繼續蔓生,留待「後人」踩踏,聽!

      那如鼓嘈雜的心也將健康起,沒有心悸的健康疑慮,朝你前行。

      或會就邁過了你,通往他方。

      他方。

 

2

      振筆疾書的「失語者」企圖記錄這稍縱即逝的苦難,如部分失語者,她也產自這可能窮盡一生都難以傾吐的情愫,而我就是她,我就是這名失語者。

      每週有那麼幾天的時間,我會成為失語者並對相逢的段子如何出演感到困擾。於其他時候我也可以化形他類的;部分有著特殊名號的這類人,都不是絕對的單類。他們可以像我一樣,多數時間是另一種類型,遇到些人事物又變成其他類型。即便我僅有對上那人才會化形為失語者,可將之說予我為數不多的朋友一員─「嗜真者」。

      他卻總笑我:「妳又化形為『失語者』了?乾脆就這樣永遠也別變回『嗜真者』好了。他將妳變成這副醜陋的模樣,妳還談愛他?我可看透了妳的心,妳就只想做失語者吧?」

     「我不知道該怎麼做啊!化形又不是我能決定的,這該是你這個『嗜真者』最了解的吧!再者我當然愛他!我只是沒有足夠的勇氣……傾吐愛意,這才成了『失語者』,又不是他的錯!」

     「可笑阿!『失語者』真會愛上人?妳確定妳那當真是愛嗎?可不是在哪個地方就換了對象的戀愛?妳這種類的『失語者』我可見多了,每個都是打著愛情名號實則濫情的騙子呢!還自以為是的認為自己在戀愛?太好笑了!」

     「不!我當真愛上了!此生第一個想相守的對象便是他呢!慢著!你這『嗜真者』哪裡懂愛阿?要不是不認識『無目者』哪裡輪得到你嘲諷我!」

      嗜真者之友譏笑的難以長情之人,我這失語者也將長成那般模樣嗎?

      何嘗不也想像個薄情人,如此濫情的拿起放下。

      在這世道裡,即便失語者存有真心,可不論說予哪類人,他們都不信失語者的分毫情意,都將之視作無心廉價。何況是每次對話都像與哲學邏輯爭鬥的嗜真者,要不是因為嗜真者擁有推測他者發展性的能力,因而受到諸多人的擁護,怎還容得下他們放肆呢?

      我尚且不知其他失語者是怎麼面對自身及他類的誤解,可身為半個失語者,自然是知道這世界的他者如何稱呼我們這類人的:「他們不是孤高就是軟弱退縮,終歸有逃避的行為!」

      幾乎每類的人都瞧不起無法言語的失語者,可我們也很努力了,努力變成另一類自己不熟悉的人。成為失語者的理由有百千種,我僅是因著這難以傾吐的不甘心、不放棄,才這麼執著。部分失語者迫於壓力,將自己變成了外向而膚淺的「展示者」。其他的失語者不是仍與自身無法言語的習性對抗奢望從中取得平衡,就是同我一樣放棄改變了。

      我所認識的失語者,幾乎都是經歷特殊事件或特定人事物才化形的,不是身處於這個視角是很難理解;為何突然間化形成沒有嘴巴這個器官可以說話的型態,有些失語者甚至連神智都會於這個時候抽離,或是產生猛烈而痛苦的反應,僅有少數失語者是天生的。

      曾幾何時我也祈求失語者的自己能完全消失,並信任自己得以做到──邁過誰人之事。但其實我從未做到,即使幻想過無數次自己成為全然空白、難以被撼動的「無目者」,我的本類卻還是個嗜真者。

      每當我離開誰變回嗜真者,都會在停頓駐足時發現自己的雙足仍纏有未清的殘莿,我總以為距離足夠遠而無法再看見誰了,可靜下心來卻又變回藉由紙筆傾吐本念的失語者,何其悲?

      這自心底歌詠起的戀歌,注定是不被認同也無法傳遞的悲劇,明明不願成為失語者,卻次次耽溺進無果的刺蘼之戀裡,矜持得像個昭和女子,演出畸戀的劇本而嗚咽難歇。

 

3

     「哭什麼?成為失語者不是妳自己的選擇嗎?真難看!」嗜真者皺著眉頭看我,我居然從他清澈的瞳孔深處看見了他的擔憂?

     「我也想放棄阿!可我做不到!我的血液、我的心都在叫囂如何癡迷於另一個人,早知道不能開口將這情緒傳遞出去的,就連你這嗜真者也都是不信我真心令我長成失語者的禍首!你憑甚麼指責我的化形?你這沒有心的、不識愛的傢伙!」

      總是沒能來得及代謝就把這淚都憋積著,直到毀壞那天都沒能好好傳達,我嗜真者的本性卻在「你」身上顯露。也曾想過用上這世間至美的語調,向「你」說些柔軟細膩的話、就想,卻都失敗了。我這一路赤腳踏出的血印連跡,無一不提醒我,近乎無限的拒絕之後,我將怎般變作無形色的事物,如我來時、而後我走,就走。

      就走。

     「靠!我這日才懂!妳之所以變成失語者是因為我?妳他媽愛上的是我?」

     「我……才沒有!你看錯了!」

     「妳沒有發現妳不再化形為失語者了嗎?哈哈!我真不愧是萬人迷,一個一個都很難不去迷戀真理,哈哈哈!」身為純種嗜真者的你,竟沒在得知真相後顯露任何我曾擔憂著的表現,反倒像過去知道一個真理後那樣暢意的笑著。

     「笑屁喔!愛上你讓我像個白癡一樣!媽的!」

     「往往妳開始罵髒話就是在隱藏甚麼呢!妳本就不是完全的嗜真者,也不用刻意成為我這類人阿?其實失語者也滿好的,怎樣欺負都不會還擊多好,呵呵呵。」

     「媽呀!你這個變態!我果然最討厭嗜真者了!尤其是你!」

     「慘了,我好像懂什麼是愛了──」

 

4

      遠方一個無目者看著這幕笑了。

      那個驕傲的嗜真者友人對笨拙的失語者早就上了心還不自知,以往暗戀他的哪個不是被他一眼看破呢?將我們定義為這類人的傢伙,又將怎麼看待這因其定義自成體系發展出的未來的呢?

      因著創傷而失語的人們,因著單向的愛而難以開口也忘了開口的人們,因著回應與接納而脫離失語者身分的人們,也是這世間極為自然到幾乎不受重視的存在。他們不似無目者的心靈足夠強大到萬物難以撼動,也不似嗜真者那樣高自尊、擁有挑戰他者的勇氣,他們僅是太過重視一些事物才喪失得以話語的器官。

      看似懦弱,實則內心纖細又有所堅持,這便是失語者。

      他們是失語者,即是失語也是默默施予的人。

 

      xxx.

【後記】

      原先這篇不叫《失語者》,原本叫《緩慢而行》,但這名字也是後來謄進電腦敘寫第二段才出來的,內容書於學校2樓的餐廳。第一段書寫的時間約莫一兩年前,在火車上書寫的,寫於返校的車上,當時字跡潦草,身旁座位還有一位大媽偷看著。那天似乎發生了什麼以致心緒揪成一團,認為不動筆紀錄這心情就將暴斃,因而書之。而第三段直至成形修改,皆是最近的事,第三段部分的句子取於以前寫的短詩,因情境類似便採用了。

      假借《人間の名前(這類人之名)》系列之二紀錄一目瞭然的情愫其實是十分可恥的,可卻符合部分失語者於是納用了。這篇並不似《人間の名前》首篇的《無目者》,更顯文藝些。預計之三的《嗜真者》、之四《展示者》能更接近首篇的寫法,以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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