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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零開始的墮落

手機傳來新設定的鈴聲,綪夜不耐煩的接起來。畢業後,同期的同學邀他進畢業生的群組,原本以為只是聊無聊事情的頹廢社群,結果不是這樣,大家瘋狂討論夢想和工作等讓他不敢碰的東西,更讓人後悔的是,他們決定近期開同學會,真的好煩。

他關上手機,把明天備用的行動電源插上電後,抓起晾在椅子上的毛巾,走進浴室,關上門的一刻,絲毫不差地,手機的螢幕再度亮了起來。

自從養父過世後,他繼承了父親生前經營的刀具店,生意可說是門可羅雀,但不至於影響到生活。他不太認真,並不打算好好經營,所以每次打烊時,只會跑到對街的籃球場看人打球,偶爾也加入他們的行列,他喜歡揮灑汗水的快感,尤其是跑起來的時候,但總有一種恐懼感……但他也說不出原因。每次打贏了鬥牛他總會買運動飲料請球友們喝,如果輸了,自己一人買奶茶灌暈自己。

很不巧的,今天是買奶茶的日子,上籃時被蓋了火鍋讓他很不是滋味,尤其球落下時,那人還對他微笑,雖然不是嘲笑他,但還是讓他有些生氣。

飲料販賣機上的奶茶顯示已販售完畢,他踹了機器一腳,運氣真背。

已近夜晚,晚霞的屁股似乎沒躲好,地平線像是一匹紫布上攙著紅絲,讓夜空多了些寂寥感。長椅旁的路燈圍繞了很多昆蟲,玻璃燈罩上黑壓壓的一片。綪夜拿著汗巾披在頭上,悶熱的溼潤混著鹹澀的失敗,最近是不是太不像話了,自己也應該成長一下,像那些同學們努力了吧,再這樣下去……他眼角餘光看向球場,剛才蓋他火鍋的傢伙向他走來,他有點尷尬,但還是微笑著,綪夜也點頭示意,他坐到他旁邊,手上拿著兩瓶鋁罐奶茶,算是慰勞他的,綪夜有些驚訝,但仍接過奶茶。

「剛才那球不錯」他稱讚他,輸球的頹喪者。

「什麼話,你那個火鍋才讓我傻眼欸。」兩人互相推讓彼此的球技厲害這件事,才聊了起來。剛開始只是些客套話,但聊到夢想時,兩人都是一樣的老套,他們不約而同的笑了,兩人都想當職籃球星,但最後都只是作普通的工作而已。

「那你呢?」黑衣男子懇切地問道,剛才他說,他是在業務公司作文書處理,綪夜只能苦笑道:「我也只是在父親過世後經營他的刀具店而已……」

「喔喔!!是對面那家對吧!」他手指指向對面,綪夜的家,他微笑點頭。

「以後我家要換菜刀時,再來你這裡買好了!」他很高興,原來這傢伙不是個只會笑的傻子,綪夜對他有那麼一點改觀了。他們互換了聯絡方式,加了通訊軟體的好友,男子看了手錶,便說要回家了,拿起兩人喝完的奶茶瓶丟進回收筒,離開坐了很久的長椅。

「他人不賴嘛」看著他走向對街的人行道,綪夜撐著頭看夜星。

「不對啊,等等……」來不及了,豆大的淚珠從眼角落下。他怎麼可能跟別人說父親的事,而且是陌生人,他摀住雙眼,試圖不讓人看到他哭的像個孩子,父親的過世一直是他不願意跟別人說的事情,他就像被釣上岸的魚,失去了一切,也差點失去生命,當時聽到父親安詳過世時,他衝進刀具店,想走上父親的路,要不是有路過的巡警,他現在不會在這裡。

良久,他想起電影裡出現過的東西:吐真劑,他真想打自己,他和父親看的最後一次電影,他一直笑那個笨主角,喝了來路不明的飲料就把所有事情都說出來,現在自己發現中招了,讓他哭笑不得,那男的根本不是什麼文書處理,肯定是因為[那件事]他才來接近我的。

他拿起汗巾,不把這當一回事,反正他都說了,現在採取什麼行動也都沒用,他走向對街,聽到幾條街外的警笛聲,綪夜不以為意。

夜晚的月色應該還是會這樣地美麗吧。

※   ※   ※   ※   ※   ※   ※   ※   ※   ※   ※   ※  

墮落的種子在染血的土壤中滋長,它盛開的花朵,將是死者的祭物。

綪夜的故事如同許多連續劇的情節一樣,他是沒有父母的孩子,聽說原生父母是跑路者,但因為長期壓力過大,最後撇下孩子給育幼院後走向商店街的煤炭專賣店……是的,接下來發生什麼事我們用膝蓋想就能瞭解了。而墮落的心理在他心裡紮根,但他沒有完全地放棄自我。在難過時他很喜歡找育幼院裡的園丁聊天,談未來的事情,或現在的社會動向,讓園丁有些驚嘆,不過也感嘆他的過於早熟不是好事。這樣的他很喜歡這位園丁,他們約好要在他未來成功時再見一次面,他們約定好了,就像一對即將分離,約定好要再見到對方的情侶。

事實總是比推理小說裡虛構的殺人犯還可怕。

育幼院來了一個新的女孩子,除了背景也很淒慘外,她和綪夜是相同年紀,卻有著出眾的美貌。雖然對十五歲的男孩來說,這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問題,但在同儕問題上,原本是朋友的同學們,被那女孩吸引而去,讓他被孤立了起來,他對女生沒有感覺,吸引他的不是這些,他對她,產生了些厭惡。

一日,夜晚如同梁上君子悄悄地奪走綪夜的天空,那天異常地黑暗,大家都在床上作著他們的美夢,只有綪夜一人跑到菜園裡,他和園丁養了一隻兔子,他實在是無法忍受看不到兔子的寂寞,菜園上的黑色塑膠布很沒主見地夜風飄揚,如同革命戰爭的旗幟。

在四處尋找兔子的時候,他聽到很詭異的聲音,像是在深吟,但他那時不知道這兩個字的意思,   他好奇聲音的源頭在哪,便不管兔子的事。

「好奇心能讓人置一個人於死」這話說的真好,他發現了兩個人——園丁,還有他討厭的女孩,正坦誠相對地在地上歡愛。

他嚇到了,沒想到那女孩居然是這樣子的人……,不對!這才不是重點!是園丁!綪夜一直很憧憬的人物,他欽佩他的學識,他的淺談,他的智慧……都在目擊這個畫面後化為泡影,綪夜跌坐到一把鐵鍬上,被撞擊的疼痛都不如他失戀的悲痛,他握起鐵鍬,對著只顧著歡愉的二人,對著園丁,他做了一件足以讓他後悔一輩子的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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