全新功能「收藏作家」上線啦!
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00. 楔子

      開元十九年(731),長歌門。

     

     

     

      楊逸飛昨夜就聽母親吳青青告訴他,那少年姓李,與他同齡今年十三,家住揚州,祖籍隴西,名喚折柳。

      楊逸飛不常見到阿娘流露這麼明顯的高興,便隨之笑問:「誰給他取的名字?惜別懷遠,不覺傷感嗎?」

      吳青青笑道,玉琅師妹很有主見,她生的兒子定然由她取的名字,想來別有含意,只是旁人猜不到。

      父母輩的交情楊逸飛未曾親見,但他是長歌門主楊尹安之子,門派前塵他知道不少,阿娘口中的楊玉琅在出嫁以前是長歌門生,和阿娘交情不錯。

      楊玉琅,長安人士,當今楊國公次女……長歌門與長安朝廷的關係,自門脈創始以來,都在戒慎、緊密的經營之中。

     

     

     

      這便是為何這麼多人都到場了。楊逸飛回想著自己見過的許多場入門拜師儀式,有哪一次是讓門主和夫人、九齡公、梅先生還有太白師父一同到場……師父?楊逸飛環顧四周,發現師父竟還沒有到,儀式都已經開始了,李折柳在漱心堂前桃花樹下,按著長歌門的規矩,對鏡整衣冠,由長歌門主楊尹安授予門派服飾。

      楊逸飛站在稍微靠後的位置,從他這方向看李折柳只得個背影,雖然沒看到他的臉,但楊逸飛完全能夠想像那人該是什麼表情……楊逸飛素有識人之能,瞧著李折柳行禮、授袍、對鏡整衣的姿態,便覺此人嚴謹端莊、舉止大方,那是大戶人家富養的雍容、是飽讀詩書氣自華的底蘊,能有這樣氣質的少年,想必生著一副溫文含雅的眼睛。

      楊逸飛頓時又感慨,好難想像這麼個儒雅蘊藉的李折柳,還能是劍仙李白的堂弟,差異未免太大。

     

      將入三月,桃花陸陸續續地開,楊逸飛年年看著這些花開花落,看著新的弟子拜入長歌門,看著有些弟子離開以後就沒再見過。雖只有十三歲,楊逸飛已在這人來人去之間感受過無常,如此感悟,造就楊逸飛更加惜時惜人。

      李折柳入門的日子挑得很是時候,楊逸飛想著,再過幾日才會見到真正的陽春勝景,紛紛疊疊滿樹齊放的闊麗,最好的時節還沒被錯過。

     

      忽覺身旁隱隱風動,楊逸飛嗅到一陣蓮花清馨,是李白到了。楊逸飛朝師父欠了欠身,壓低聲音以免打攪進行中的儀式,「師父先隨逸飛站這吧。」現在往中間擠去不太合適。

      李白的輕身功夫絕佳,上一秒還未見人影,這一瞬已悄然無息地出現在楊逸飛身邊。李白不是獨自前來,在他懷中還抱著一個小娃娃,最多就五歲年紀,粉雕玉琢的面容,一時瞧不出是男是女,睜著一雙圓潤水靈的灰藍眸子正盯著楊逸飛看。

      楊逸飛一怔,這灰藍眼色……和師父是一樣的,楊逸飛想這大概就是明月奴,不知來歷、未聞全名,他只是數次聽師父醉中叨念,有個小娃娃喚作明月奴。

     

      那小娃娃盯著人看時完全不去避諱,好奇和打量的神色全寫在臉上,他看了楊逸飛好一陣子,又轉頭望向場中央的儀式,顯然對正在發生的事感到新穎,但也沒維持多久。

      「還要多久……」

      楊逸飛聽得小娃娃嘟囔埋怨,軟糯幼童的嗓音透著一股機伶勁,聽上去就屬極有主見的性子。

      李白沒有不耐煩的神色,只拍著懷中小身子有一下沒一下地安撫。楊逸飛聽師父果然喚之明月奴,又瞧他們舉止親暱、長相頗為神似,想來非親即故……

     

      入門拜師的儀式快到尾聲。

      在楊逸飛關注明月奴之際,李折柳已經換上長歌門生的白底青紋袍,舉案躬身在梅先生面前奉茶。楊逸飛瞧著心中又是一嘆,沒想到梅先生退隱多年,竟破格又收一關門弟子,他嘆的是梅先生辛苦,嘆世道沒容得年邁者清淨享福不再勞碌。

      李折柳拜梅先生為師說明著很多事。長安楊國公的外孫、青蓮李太白的堂弟……楊逸飛看著這和他相同年紀的少年,已能推敲出長歌門對他的安排:李折柳將入天道軒,成為長歌門與長安朝廷的至關重要的連結……

      李折柳會適合這樣的位置。楊逸飛也不知自己哪來的自信,單看對方舉手投足間的氣度,他就敢這樣認為。

     

      「阿兄你快點——」李白懷中的小娃娃忽然衝著中央的李折柳揚聲嚷嚷!

      舉眾皆驚,楊逸飛也為之瞠目,這一嗓喊破了儀式的端肅氛圍,李白捂著明月奴的嘴但已經太遲。

      這下楊逸飛又混淆了,明月奴喊李折柳做阿兄,難道是李折柳的胞弟?長得實在不像。楊逸飛此刻的角度已經能看見李折柳的臉,那是典型胡漢結合的長相,眼珠和膚色與漢人無異,不過眉眼輪廓透著外來的痕跡,頭髮更是明顯,李折柳的黑髮即便束起仍看得出髮絲鬈曲。

      李折柳正托舉茶盤,剛剛接過梅先生用完的杯盞。

      長歌雖是儒門,卻也有江湖的瀟灑,明月奴的嚷嚷被一笑帶過,沒有人過於在意,包括承受著儀式焦點的李折柳,那副溫潤神情從容不亂,只有嘴角的笑意透出幾分無奈。楊逸飛聽見李白在旁邊悶聲一直笑,好像覺得明月奴催人快點特別應景有前途似的。

     

      一旁輔佐儀式的弟子接走李折柳托捧的茶具,入門拜師儀式禮成,李折柳自此成了長歌門弟子,拜入梅先生門下。

      楊逸飛遙遙看著場中央那與他同齡的少年,也不知怎的,產生一種他倆早該熟識的感覺。那是看見優秀同儕時自然產生的惺惺相惜,楊逸飛篤信自己識人之能,即便他們連一句話都未曾說過。楊逸飛發現李折柳也正轉過來看他,似乎知道他是誰。嗯,李折柳的確知道他就是長歌門的楊逸飛,他從對方的眼神中看出來。李折柳隔著老遠朝他點了點頭,楊逸飛還以爽朗一笑。

     

      禮成之後,幾位長輩跟李折柳仍有話交代,包括李白也抱著明月奴走上前去,李折柳的少年身形被大人淹沒。

      楊逸飛並不急著過去說話,只覺得他們倆必定來日方長,趁著還沒有長輩喊他,先一步回了懷仁齋去。

回書本頁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