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練琴時出現的女人

我的老家在桃園大溪,在我國小二年級之前,我都一直住在大溪老家。

我的老家,是棟兩層樓、格局狹長的老房子,是我奶奶年輕時賺錢買下了地,自己找人蓋的房子。或許是因為當時不流行在屋子中間建天井,一樓兩側牆壁又因為緊鄰隔壁鄰居,開不了窗,所以老家一樓除了屋子尾的廚房算是半室外,光線充足。其他房間、就連客廳也都長年照不太到光。就算是大晴天,如果不開燈,也暗得跟傍晚一樣。

老家的二樓是我父母結婚時,我母親為了避免出現像一樓那樣毫無採光可言的情況,所以特別在屋子中間做了一個天井,所以比起一樓,二樓光線還不錯。再加上二樓窗戶比較多,所以和一樓比起來,二樓簡直就像是另一個世界,一個令人安心的世界。

不過,安心的時間也只有短短白天太陽還在的時候。到了晚上,整棟屋子總是讓我毛骨悚然。

平時,我、父母跟弟弟住在二樓,奶奶一個人住在一樓客廳神桌後頭的小房間,。在奶奶的屋子隔壁,有一間完全沒有窗戶的房間,再過去,則是一間有室內窗的房間,是我阿祖生前來我家時住的房間。這間房間因為對著飯廳,離廚房所在的後院也很近,所以白天勉強會有光線。

一天之中,在這間屋子裡最可怕的就是吃完飯後。

每天晚飯後,我必須一個人待在二樓練鋼琴。但我時常不願意一個人待在那裡,我母親總覺得是我懶惰,不肯好好練,所以每天的這個時候,毫無例外的就是她生氣大罵、我恐懼大哭。

只是她至今仍不知道,我不願意乖乖待在那裡,是從某一天開始,每晚,我都會從鋼琴黑色漆面反射中,看見一個年輕的女人不斷從我身後走過。她的頭髮又黑又長、身上總是穿著碎花或是格子圖案的連身裙。她的步伐緩慢,如果她是個活人,或許我會覺得她走得很優雅。

每次,她會從天井的窗戶邊穿牆而過,出現在我身後。一步、一步、又一步、像是在走紅毯的新娘一樣慢慢從我身後穿過。好不容易走她走過我身後,我都能看見她的身影消失在我和父母睡的臥室裡。然後,她又像是被倒轉一樣再次從天井的窗戶穿牆出現,慢慢走過我身後。

她每走一步,我都能感覺自己寒毛直豎、全身發抖。她的頭髮遮住了臉,所以我看不見她的長相,但我也不好奇她的長相。每天我只能在她出現時,祈禱她千萬不要轉過頭!不要突然撩起頭髮!不要看見我!也不要看向我!

在我即將搬離大溪,到桃園去唸小學的前幾晚,我像平時一樣一個人在二樓練琴。我認為,那個女人可能也知道我就要離開。

那天,她像往常一樣出現,不斷從我身後走過。只是和平常不同的是,那天晚上她在不知道經過我身後第幾次之後,突然停下腳步,停在我的後頭。我永遠忘不了當下,因為我知道她一定是終於發現我的存在。

她在我身後站了一會兒,我根本無法再彈下去。我慢慢調整姿勢,一邊觀察她,一邊準備隨時逃跑。她慢慢的又開始動了,但不是前進,而是在轉身!她正在慢慢把自己的正面轉向我!我嚇得跳下椅子,沒命地往一樓跑,連頭都不敢回,就怕一回頭會發現她追在後面!

我大哭著跑到有家人在的地方,語無倫次地跟家人說我看到的事情。我父母當時是無神鬼論者,所以並沒有對我說的話有什麼反應。我奶奶則是一邊安撫我,一邊帶我到神桌前拜拜。那天晚上他們沒有再讓我上樓練琴,在那之後好長一段時間,我只要看到會反射影像的東西就很害怕,包括鏡子在內。因為總覺得,會再次看見那個女人穿著碎花裙,出現在我身後,讓我毫無心理準備地看見她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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