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咻咻咻……」凌寒的北風颯颯地吹著，壓著不停顫抖的雙臂，女孩深吸了一口氣──很冷、很冷，淚水卻仍未凍結……依然從炙熱的眼眶不停湧出──如果淚水結成霜、凍成冰，是不是就不會再流了？這樣的話，最好連心也凍成冰……這樣就不會覺得痛……對吧？──女孩自嘲地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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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杏...妳在跟誰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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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的姊姊呀！她人好好還送我這麼多棒棒糖！」女孩回答，一邊揮動著細小的雙臂，擺了個誇張的pose。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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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邊？可是那邊沒人呀…」夢兒疑惑地歪了歪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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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就有...啊…她在妳後面喔～」 女孩不假思索地回答。「什麼時候過去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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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兒緩緩回頭，卻什麼也見不著......除了地上一灘鮮紅的血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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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呀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夢兒淒厲的叫聲直透天際，驚動了幼兒園內的每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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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夢兒，沒事吧？怎麼了？ 」老師連聲安撫者受驚的孩子，一邊轉向一旁的女孩：「孩子，妳怎麼可以這樣亂說話呢？妳這樣會嚇到同學的，妳知不知道？」老師嚴厲地責備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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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有亂說話！那裡真的有個姊姊！ 」女孩指向一旁的杉樹，身穿血紅色和服的少女站在那裡......至少在女孩眼裡是這麼回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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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算了，妳跟我去辦公室！」老師拉著女孩的袖口，將她帶出了廁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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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妳說那裡有個姊姊？」園長懷疑的眼神上下打量著女孩，令女孩有些不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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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我真的沒有說謊。」女孩篤定地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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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為什麼老師和同學們都沒看見呢？妳不會要說老師胡說吧？」園長無奈地推了推眼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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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個姐姐說不是每個人都看得見她。」女孩撇了撇輕翹的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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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既然這樣，妳能證明嗎？如果可以，我就相信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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證明……多麼實際的詞，要求提出證據的話，那還算相信嗎？ 女孩有點想反駁，但仍依言拿出姊姊給的棒棒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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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就是她給我的糖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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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糖果？園長輕咳了聲：糖果要怎麼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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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納悶地看著園長一陣青一陣白的臉色從懷疑轉變為震驚、恐懼、甚至是歇斯底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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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見女孩所說的棒棒糖逐漸變為一堆焦黑的灰燼，在其中依稀可瞧見那堆灰燼的原貌……數疊厚厚的冥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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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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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女孩從小到大聽過的，關於自己的形容詞，亦或是稱號，女孩卻從未對此感到不安，說不難過是騙人的，但習慣成自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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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或許我生來就注定沒有正常的朋友吧？』女孩自嘲地想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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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怪物......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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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站，板橋。下一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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聽著一如往常的捷運報站聲，女孩默默上了車，移動到最角落的座位，報站聲今天在她聽來格外響亮、順耳，也許是受了舒暢的心情影響，今天到目前可謂一路順暢......畢竟今天並沒有「東西」找她麻煩，像是路邊抓交替的鬼魂，或是只因為她看得到就纏著她問為什麼的鬼魂什麼的，一概沒有出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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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吶吶~~杏...小杏~~怎麼都不理我嘛？」 如銀鈴般清脆的女聲從身後傳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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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是說嘛!心情不好？失戀？」 帶著揶揄語調的磁性嗓音接著傳進正急忙戴上藍牙耳機的女孩耳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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受不了……，你知道我不可能戀愛的。女孩默默把話吞回肚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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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惱人病毒』彷彿蔓延開來似的，就連身邊其他原本還算安靜的「傢伙」們竟也開始有一句每一句地附和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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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傢伙不吵倒還好，一吵起來還真跟夜市有得比，女孩無奈地下了這個結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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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的覺得她得收回一路順暢這句話，因為說得太早了 沒被路上的地縛靈糾纏，真的不代表身邊的『傢伙』不會吵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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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無奈地咋咋舌:「你們還真的是夠了，不知道我剛才不能跟你們說話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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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戴著藍芽耳機，但她並非在跟電話另一頭的誰說話──女孩確實有交談的對象，而且就在身邊，只是一般人看不見，看了也只會尖叫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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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真的很無奈，雖然她看得見，也不害怕它們，但這不代表她很樂意隨時跟它們見面Say hello，也不代表她很習慣它們莫名其妙的行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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正確點來說，不管這些渾身是血是內臟的傢伙她見幾次都會想吐，別說適應了，她甚至覺得很感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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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了避免造成誤會，和「他們」交談時，她總習慣戴上耳麥，雖然此刻的她帶著墨鏡和口罩，大不了就被當成怪人，倒是沒有被熟人認出來的風險──雖然她根本沒有「熟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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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要妳想，明明就能呀！」銀鈴般的女聲以不滿的語調抗議著，說是抗議，其實比較像鬧彆扭，女孩並未搭理，只是有一句沒一句地哼著小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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銀鈴少女不甘願地現了形......還是擺了張臭臉，女孩訝異地看著她，她吵雖吵，卻不常在她面前現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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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了？鈴？」女孩試探性的問了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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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鈴的聲音有些發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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人......這裡到處都是人呀，到底怎麼了嘛？女孩不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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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尋常，杏，還沒感覺到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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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連你也這麼說，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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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孩朝車窗外瞥了瞥，一片黑暗， 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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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允 』和 『鈴』，女孩身邊和她最親的鬼魂之一，雖然從小就在身邊，女孩卻對他們不甚了解，對他們的認知也僅止於死後被她的 能力吸引過來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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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像玩錢仙碟仙一樣，問太多鬼魂身前的事對自己沒好處，她當然沒興趣探究，若說從小認識卻不了解對方很奇怪，她倒不這麼覺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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誰說認識很久就一定要了解對方，對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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再說他們都是鬼魂，也就是死人，只是在世間徘徊不去罷了，那天被鬼差抓下去投胎都不知道，她不想徒增悲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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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些傢伙來無影去無蹤的，要去投胎也不會告訴她，被鬼差抓去的更不用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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所以她不問，他們也樂得輕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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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真心的投入，失去後也不會悲傷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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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不管哪一方消失，都不會是世界末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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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這次又是什麼？道士？陰陽師？驅魔師？那種的你們自己應付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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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是的話我跟妳說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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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旁傳來允相當不爽的抱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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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一站，………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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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車門緩緩開啟，湧入魚貫上車的旅客，雖然並非尖峰時段，人潮卻似乎沒有絲毫減少，令女孩相當頭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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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討厭人多的地方，人群令她不自覺地想逃離，她不知道自己究竟在怕什麼、 恐懼著什麼，就算知道，也不能改變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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命運是不能改變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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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女孩的信條，也是她的人生寫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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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小看的見的亡魂，從小看見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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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的人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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即便女孩從不提問，也不想窺探它們的人生，有時候就是會知道，不管是有意無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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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每她知道它們的過去，只是莞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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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太可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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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她不曾笑出來讓它們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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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它們也這麼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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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前和家人爭吵、和友人爭執，和路人大打出手，其實只為些蠅頭小利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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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它們不知道自己的死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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它們的故事只讓女孩覺得可悲，她不想和它們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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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相信命運，可以改變的就去改變，無法改變的，就不要浪費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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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上天會做最好的安排，所以她選擇相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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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算她不知道她的命運是否是最好的安排，還是老天爺瞎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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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她珍惜自己的性命，不想隨意死去，貪生怕死是人的本性，除非有比自己的性命還要重視的事物……她不知道是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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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沒有這種東西，至少現在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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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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