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5年的夏天,我在香港科技大學做交換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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學校坐落在海邊的懸崖上,透過圖書館的落地窗可以看到波光粼粼的大海,我在那裡度過了許多許多的夜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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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學的是歷史,來到這裡只能讀中文,全系只有我一個臺灣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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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住在距離學校步行十幾分鐘的地方,上坡區別墅林立,下坡區擠滿了老舊的公寓,密密麻麻,毫無採光可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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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室一廳的出租屋只有五十坪,一個月房租23000臺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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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家附近有24小時營業的7-11,那是我第一次見到通宵營業的便利商店,在我心中他就代表著香港,永遠明亮,永遠都在那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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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喜歡晚上洗過澡,披著半乾的頭髮區7-11買三明治和牛奶,接著晚飯又是宵夜,這樣比在學餐省了很多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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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一個人坐在街邊的路燈下,用二手的mp3聽歌,那時我還不知道陳奕迅,不知道楊千嬅,就算在香港也只聽周杰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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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俊的男孩子們開著上百萬的跑車從山頂衝下來,在我眼前呼嘯而過,還有穿著超短裙的女孩子們,他們看起來總是很開心,對我而言他們就是另一個香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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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近又很遠,很耀眼又很無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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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一天,我在圖書館寫作業忘記了時間,去便利商店的時候只剩下最後一個三明治。我走到路燈下,看到一輛銀白色的跑車,在月光下發出非常美麗的光芒。穿著黑色帽T的男孩子坐在我平常的座位上,旁邊趴了一隻百無聊賴的花貓,他在和貓咪說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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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聽不懂粵語,但我很喜歡他說話的語調,懶懶散散的,帶著無所謂的笑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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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盯著他和那隻貓咪,站了好一會才發現自己這樣很不禮貌,轉身準備離開的時候,聽到他說,妳要唔要坐低(妳要坐下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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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低下頭走到他旁邊,和他隔著一隻貓坐下。我撕開三明治的包裝,想了想,鼓起勇氣遞一塊給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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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一愣,從我手裡拎起三明治,兩眼彎彎的笑,指著旁邊的花貓,「多謝,我可唔可以分滴俾佢?(謝謝,我可以分給它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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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點點頭,他掰下一小塊三明治,放在流浪貓的嘴邊,它站起身體,猶豫地咬了一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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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舒展眉頭笑起來,手臂隨意的搭在椅背上,吃掉了剩下的大半塊三明治。我們就這樣安靜地坐著,誰也沒有說話,我聞到了植物的味道,充滿生機,大概是剛下過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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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知道過了多久,跑車的低吼聲打破了夜的寧靜,幾輛招搖的豪車順著下坡路飆下去,然後又轟轟的倒退,停在了我們面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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窗戶搖下來,戴著黑色耳釘的男生問:「安之,你在這裡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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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沒說話,站起來,輕輕拍了拍花貓的頭,然後對我笑了笑,走回那輛銀色的法拉利旁,車門緩緩向上打開,他彎腰坐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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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隊跑車揚長而去,他在最前面,山下的世界一片繁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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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抬起手錶,藉著路燈讀上面的數字,已經過了十二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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