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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無人拜堂。 將軍夫人來

出嫁當日,王鈺身著鳳冠霞帔,坐在房中,等待迎娶。突然想到了什麼似的,拿出懷中的匕首看了看。王鈺想著,這大婚之日,是否應該將這把匕首放到別處呢?心中雖微覺不妥,但終究還是把懷中的匕首,揣了回去。

王逸與趙姨娘坐在廳前,等待吉時,眾人也忙得差不多了。此時下人來報:「將軍府吳總管有要事求見。」

王逸不禁皺眉,遲遲未見大將軍前來迎娶,卻先來了個將軍府總管。

「進來吧。」王大人揮揮手道。

吳期恭敬一拜:「稟王大人。昨夜皇上召大將軍晉見,說是西關有事,命大將軍連夜前往。命在下今日先將夫人迎入府中,待大將軍返京再續。」

王逸聽了頗為不快,未有浩浩蕩蕩的迎娶儀式不說,新郎不在,原本的大宴賓客也只能取消。這番不像皇室賜婚,風光嫁女,反倒像偷雞摸狗,將人草草送入府中了。

趙姨娘見丈夫面上不爽,不好說什幸災樂禍的話。但忍不住「嗤」地一聲發笑,心下有些得意。將來自己的紫嫣出嫁,必然是冠蓋雲集,自己說不定也成皇親國戚了。

紫嫣自那日在戶部尚書鐘大人壽宴上,見過太子殿下後,回家便千癡萬纏地告訴母親,自己與太子殿下一見鍾情。趙姨娘心想,丈夫當初既能說得王鈺與太子殿下的婚事,今後必也能為紫嫣作些安排…說不定,紫嫣命好,還能當上個太子妃。趙姨娘越想越美,便大力鼓勵女兒,時時打扮艷麗,養尊處優,再找機會,多親近親近太子。

紫嫣心有此想,今日見姊姊出嫁,便覺眼前這些綾羅綢緞、珠寶嫁妝的物事,是平凡至極,自己決計看不上眼。唯有那太子所贈的夜明珠,才是與眾不同…那麼美的物事,怎麼配讓姊姊拿去了呢?

紫嫣哼了一聲,轉念一想:「以後若嫁了太子,這夜明珠要看得多了,也是不值一提吧。又有什麼好羨慕的。」

王逸清了清喉嚨,朗聲道:「大將軍受皇上重用,吾亦與有榮焉。朝廷之事為重,今日就有勞吳總管了。」

吳總管恭敬回禮,眾人隨他看向府外,才知迎親的車隊已到。只是軍容整肅,不透雜音,是以一直沒注意到。

王逸親於內堂,扶女兒上轎,再目送隊伍離開,人未出府。

*****

王鈺坐在車上,雖知此變讓父親心甚不悅,但自己倒也落得輕鬆,便不以為忤。

「啊,幸好有帶吃的。」王鈺從懷中拿出了一包烏梅,在嘴中啜了起來。

吳總管一路上戰戰兢兢。王大人這關算是過了,搬出皇命,他雖面色如土,倒也沒有多說。但車內這王大人的嬌生女兒,如今是將軍夫人,不知是否難以伺候。

車隊不徐不疾地穿越長安市街,迎親的牌子沿路舉著。

太子李成美此時,正坐在教坊樓上打發時間,臨街而望。眼下這迎親的車隊,陣仗雖大,卻也太過安靜。

一陣風,吹起花轎之簾,李成美不意之間,竟瞄到那新娘正掀著頭蓋,在花轎裡吃著東西,好似津津有味。雖看不清新娘的面貌,但此景也讓人忍俊不住啊。李成美微微一笑,教坊中的諸女,竟是看得獃了。

*****

「夫人請下車。」待車隊停好,吳總管畢恭畢敬地說。

「等我一下。」王鈺將零食收入懷中包好。心想反正新郎也不在,索性將頭蓋掀開,伸手撥開花轎的門簾。

吳總管左右看了看,才發現無攜帶女眷,趕緊上前讓她相扶。

王鈺拎著一身曳地長裙,行動頗不方便;抓著吳期的手,總算下了車。吳總管將人引入主廳,請王鈺坐上主母之位。

吳期道:「今日夫人辛苦了。明日我去物色幾位奴婢,妥貼伺候夫人。將軍有命,夫人有事,儘管出聲交待,在下萬死不辭。府中萬物諸事,夫人皆可命人取用,任意做主。」

王鈺看著吳期,聽他這番話語氣真誠,說來卻不卑不亢。雖說任憑差遣,但總歸是奉大將軍之命的意思。這將軍府氣勢落落大方,沒有雕梁畫棟、精緻擺設,卻處處透著雍容大度之氣,王鈺四下張望,心中暗道:「不愧是大將軍府!」

眼前的吳總管,沒有一般下人趨炎附勢的模樣,卻也不氣勢凌人。看來,大將軍果如傳聞,馭下甚嚴了。

王鈺孤身嫁來,原先忐忑不安的心,漸漸平靜,放心了許多。自小跟自己一起長大的侍女紅兒,在一年前被擄時即已失散;後來逃了回家,怕觸景傷情,便也不願再找侍女。

王鈺道:「無需再多找奴婢入府了,我不需人貼身侍奉。有事我自會叮囑。你們也累了,等會都散了吧。」

吳期有些驚訝,原以為將軍夫人總不免擺擺架子,沒想到這麼雲淡風輕。

「啊,有件事。」王鈺突然說。

「夫人請說。」吳期道。

王鈺將袖中的紅包賞錢拿出來,這些原先是準備要在婚禮賞賜。婚禮既已取消,也沒用上半個。

「今天辛苦你了。這是…我一點心意。往後,還多得要勞煩吳總管了。可否請吳總管領我回房?」王鈺道。

「小人不敢。」吳期退拒不收。

王鈺霎時有些尷尬,尚書府中,人人都是歡先喜地收下離開啊。

大將軍治軍甚嚴,向來不許私相授受。吳期便自然而然地斷然拒絕,卻讓夫人沒了台階。

吳期見狀,過意不去,想了想才又道:「若夫人不介意,這月為府中上下加菜可好?吳期代眾人謝過夫人。」

見吳期終於搬了台階過來,王鈺頗為開心,連連點頭。

吳期心知富貴人家,總愛藉著小恩小惠,收買人心。但眼前的將軍夫人,絲毫未有頤指氣使的模樣,倒是博人好感。

*****

王鈺進入房中,嫁妝已全數搬好。不儘如此,房中還有若干大箱子,王鈺靠近一看,是宮中物事,連宮裡的封條都未曾揭開。

王鈺啞然失笑:「宮中賞賜,大將軍就原封不動地搬過來了啊。看來大將軍真是不愛財了。」

這將軍府中,除了家丁按時巡邏,十分清幽。王鈺躺在四柱大床上,沉沉睡去,一夜未醒。

隔日王鈺在房中用完早膳,深感自在。少了尚書府的晨昏定省,阿諛奉承,耳根完全清淨。多年的鬱悶,好似豁然開朗。心裡對未曾謀面的大將軍,竟有了幾分感激。

*****

過了大半個月後,吳期才來通報:「夫人,大將軍這兩天就要回京。」

王鈺點頭,神情有些不安。

吳期見狀,想出言安慰,便道:「大將軍話雖不多,但秉性仁厚,待夫人必是極好,夫人毋須擔心。」一說完,便有些後悔了,總歸是多的話。

王鈺聞言,露出受用的表情。夫人這驀然一笑,吳期便不敢多看了。

*****

傍晚時,大將軍張旭進京,還來不及返家,先進宮面聖了。皇帝大開宴席,張旭也陪著百官喝酒,到夜半方才散去。

王鈺不敢亂跑,整日乖乖待在府中。本想撐著頭不睡,等將軍回府的。畢竟,這是第一次見丈夫的面。但心情緊張之下,身體更易疲累,最後抵不過瞌睡蟲上身,還是沉沉睡著了。

一早醒來,發現自己竟趴在桌上睡著了,腰背痛得直不起來…

「將軍有請夫人,至前廳用早膳。」家丁突然來報。

王鈺一驚,用力挺身直腰,卻痛得眼淚都要流出來。真是不妙!王鈺有些氣急敗壞了起來。

腦海中,曾想過無數次與大將軍初次見面的場景:烈日餘暉,他的黑色盔甲閃耀凱旋歸來,自己盛裝迎接;抑或是他一身白衣,朝自己翩然走來,自己害羞地垂首不語…不管如何,決不是像現在這樣。

她嘆了口氣,醜媳婦也要見公婆,不好讓人乾等了。

王鈺咬著牙,弓著身子,匆忙梳洗一番。這時哪顧不上什麼妝容,只得迅速收斂髮絲,換好衣服,步向前廳。

*****

張旭在飯廳等著王鈺,一瞬之間,竟不知該站著等,或坐著等她。吳總管多年來,見過大將軍統領千軍萬馬,從未見張旭露出一絲侷促不安;不意今日竟見到了。

張旭瞥見吳期嘴角的笑意,忍不住瞪了他一眼。

吳總管在門口候著。只見將軍夫人扶著腰,顫巍巍地走過來,大吃一驚。忙道:「夫人小心,我去叫醫家過來嗎?」

吳期本想伸手去扶將軍夫人,又縮回了手,看向張旭。張旭只得跨步上前,扶住王鈺。

王鈺疼得面色發白,微微欠身,勉力笑道:「臣妾王鈺,見過大將軍。我沒事,不小心閃了腰而已。」

她說完抬起臉,看向張旭。她晶瑩白皙的臉上,掛著一抹淡淡的微笑;好似一道旭日東昇的晨光,朝他映射過來。

張旭看得出神,嘴巴動了動,說不出話。

王鈺看著眼前的大將軍,臉上沒有絲毫肅殺之氣,反倒淡雅地有如一幅水墨畫。儘眉宇之間,淡淡透著一絲陰鬱。

「大將軍…」吳總管一開口,張旭才回過神來。

大將軍輕聲道:「先坐下吧。」扶著她纖纖玉臂,心中有種異樣的感覺。一直到此時此刻,張旭才意識到,自己已然成家。

兩人坐下,默默吃了一陣。

張旭問道:「夫人可習慣府裡?還有什麼需要的?」

王鈺道:「都好。」

張旭點點頭。

「我剛剛,是不是像個老太太了…」王鈺說著說著,露出懊惱的表情。

「夫人很好。」見她率真的模樣,張旭淺淺笑了一下。

張旭這抹難得的溫柔微笑,嚇了吳總管一跳,不禁暗想:「恐怕也只有夫人一人,能讓大將軍露出這樣的表情了。」

*****

一如既往,張旭在家的時間,便是批閱公文,或在練武廳,哪有一點新婚燕爾的模樣呢?十足地不解風情,吳總管看了,也忍不住搖頭。

夜暮低垂,張旭終於想到:「今晚不能冷落了新娘子。」提腳離開書房,走到王鈺的房間。

見房門未關,他信步走了進去,卻不見王鈺的人影。

夫人的房間,收拾地極為素淨。原來的嫁妝箱子、宮中賞賜等等,都推到牆邊收起。房中掛上白綾帳子,一干玩器全無。桌上只一個瓶兒,供著幾支花朵。再擺兩本書,茶奩茶杯,再無其他多餘之物。

沒有一絲富麗之氣,倒像個雪洞一般清冷。

*****

身後,傳來王鈺的腳步聲。

王鈺一進門,見張旭在房裡,先是嚇了一跳。轉念又想:「難道是…圓房?」一胡思亂想,臉立刻就紅了起來。

她剛洗完澡,挽著頭髮走進來,儀態萬千,面容有如月色般皎潔。張旭不敢多看,別開臉,問道:「宮中的那些賞賜,妳不喜歡嗎?」

「喜歡,鈺兒代大將軍好好收著了。」王鈺道。

「…是妳的了。」張旭道。

王鈺側頭微笑,說:「謝大將軍厚愛。」

張旭尋思:「我雖駑鈍,也知她並非真心喜愛。只是,她喜歡什麼呢?」

「身體…好些了嗎?」張旭又問。

「好多了。昨晚不小心趴著睡著,竟睡到天明。」王鈺道。

「…妳等我了?」張旭回過頭問。

「是啊。」王鈺答。

這一句「是」,王鈺答得輕如鴻毛,張旭卻聽得重於泰山了。他沉吟了一陣,輕聲道:「夫人好好歇息吧。」語畢,便逕自離開。

王鈺這下摸不著頭腦,思索著:「大將軍是不喜歡我?」

她垂下長長的睫毛,眼光餘光,瞄到牆角那些閒置未拆的宮中大箱。不禁暗嘆:「看來是不喜歡了。我便與這豪宅寶物一般,並無二致啊。…想來也是;我與他素不相識,結親之事,也不過皇帝大筆一揮,隨意撮合…他若真喜我愛我,那就奇了。」

王鈺本不是鑽牛角尖之人,不再多想,早早上床就寢。

隔壁房裡的大將軍,就不那麼自在了。張旭自小失怙,後再與母親離散,歷盡艱辛長大成人。他向來孤身一人,無甚牽掛,出生入死,也未曾有懼。只是為朝廷鞠躬盡瘁,並非自己的本意,不禁隱憂:「若朝廷終究信不過我,她獨留在京師,處境會是如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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