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準備退房...迷惘

隔天,楊凱瑞在1501房的純白大床醒來。

她不想承認,但是昨晚真的是她有生以來睡的最沉最安穩。

她一覺到天亮,沒有做夢也沒有中途醒來。

簡直不可思議。她有很嚴重的睡眠障礙,通常睡覺前必須花上半個小時以上沉澱思緒;放鬆心情。尤其是睡在不熟悉的床上,她更是難以入眠。一個晚上不是斷斷續續的醒醒夢夢,就是睡得很淺,沒有作夢也像沒有入睡,疲累的上床卻更疲累的下床。

但是,1501房卻讓她難得的睡個好覺。真的很難得,她懂事以來就再也沒有睡得如此香甜飽滿。沒錯,飽滿,她感覺自己渾身充滿著精力,難得的精神氣爽。

她滿心愉悅的下床梳洗,從浴室走出來,深深的吸一口氣,房間裡的香氣直直衝進肺裡,昨天夾雜陳年霉味的香味,今天已經變成清甜的香味。

錯覺嗎?還是習慣了所以臭也就變成香?

管他的。

楊凱瑞揮動雙臂,從床頭櫃上拿起手機,現在才8點半啊,還能吃個早餐呢。

她以前連睡到中午都會覺得累,現在卻覺得全身充滿力氣。她簡直可以從台南走到台北都不喊累呢。

楊凱瑞走出1501房,站在電梯口等著電梯到15樓。

她看著慢慢跳動的電梯樓層,心裡隱隱約約竄起慌張、焦慮、不耐煩……,她的右腳忍不住輕輕跺地,動作輕微到沒有發現自己的不耐煩行為。

楊凱瑞甚至開始呼吸急促,她覺得電梯真的太久,久到她的食慾都快要被磨光,她再繼續等待慢慢爬升的電梯,她不如回去睡大頭覺。

沒錯。她可以再回去睡覺,反正她好幾年來甚至是好幾十年來都沒有一夜無夢到天亮,她為什麼不可以回去繼續睡覺,她為什麼要站在這裡等著令人發狂的電梯,她只要左轉就狠狠遠離這個抓狂的電梯。

沒錯,楊凱瑞很贊同這個想法。雖然在她轉身時電梯門口已經打開,但是她裝作沒看見的大步大步往她的1501房走,每一步都消除她的慌張、焦慮和煩悶。

她覺得很正確。喔,沒錯沒錯,這個回去睡覺的決定正確到不需懷疑。

楊凱瑞真的回去睡覺,而且睡到床頭櫃上的電話響得不停才醒來。

她迷迷糊糊地在枕頭堆裡抬起頭,左看右看,納悶著吵雜聲從哪裡來?

從天堂來。

楊凱瑞對這個蹦進腦袋的想法十分滿意,滿意到繼續倒頭就睡。

直到電話聲再一次尖銳的像看到蟑螂的女人般不停尖叫。

她氣急敗壞的掀開棉被坐在床上,集中注意力的找尋吵雜聲到底從哪裡來。

幹,原來是電話。

楊凱瑞抓起電話,就像抓起不乖的小狗尾巴,急著把小狗丟出門外。

「誰啊?」

楊凱瑞說話的語氣就像是在自己家而不是飯店。

「您好,1501房的住客,您的入住時間到中午12點,請您在12點前到櫃台辦理退房手續。」

「啥啊?」

楊凱瑞的語氣依舊不耐煩的好像電話另一端是煩人的推銷員。

「1501房的住客,請您……。」

「楊小姐。」

熟悉的男聲喚醒楊凱瑞的思考能力,讓她頓時清醒。

「楊小姐,我告知過妳,請妳在12點準時退房,我說過我只讓妳住一晚,而我要的重點就只有妳準時退房。請妳記得。」

「我……。」

她怎麼樣?她想要賴在這個的安眠大床好好補回她過往失去的睡眠嗎?

「我不想要跟妳說接下去我要說的話,但是,如果妳要續住,請到櫃檯辦理續住。」

「我並沒有要續住的意思。」是嗎?她沒有嗎?

「對我真是個好消息。」

男聲的聲音在電話裡聽起來不真實又遙遠,就連他輕蔑的話語都像是山谷裡的回音,悅耳的繚繞。

「楊小姐,妳的住房時間已經到了,請妳到櫃檯交卡並退房,謝謝。」

「或許我想續時。」

楊凱瑞在飯店經理即將掛掉電話時插進一句,簡直像是給人一線希望時又出奇不意的刺進一刀,錯愕的痛苦。

「續時!」

飯店經理盡量壓下情緒,但是在電話裡仍然聽得很清楚他的憤怒。

「就算要續時,楊小姐,妳也是要離開房間付錢。」

「你們不能派人來拿錢嗎?一個小時多少呢?我會……。」

「不,我不會。」

現在換飯店經理把刺進他體內的刀抽出來刺進楊凱瑞的體內,而且刺的何其之深。

「我不會派人去1501房,如果妳有任何需要,妳必須自己來櫃台辦理,我言盡至此,楊小姐,試著離開房間,或許妳會改變心意。」

「我……。」

飯店經理沒有給楊凱瑞任何機會把刺進她體內的刀再還給他。他掛斷電話,雖然對於顧客是非常失禮的舉動,但是楊凱瑞相信,只要能趕她離開1501房,任何比掛斷電話失禮的舉動,飯店經理都會毫不猶豫地對她使出。

楊凱瑞萬般不願意地離開床,走進浴室,漫不經心的扭開浴缸上的水龍頭,她不想泡澡,但是能夠多花點時間陪這間房間,她都……。

等等,她剛剛想的是陪嗎?

她想要『陪著』這間房間?

她是……

楊凱瑞稍微運用起理智思考,她為什麼不想要離開?她不想續住不想續時,不是嗎?又為什麼……

楊凱瑞走出浴室,她忘記她根本沒有梳洗就開始打包行李。

她茫然的提著行李,站在1501房間門口,腦袋想著,她不想離開她不想離開她不想離開……

她想離開。

雖然『她想離開』這一句小聲地像是小孩的嗚咽,但是楊凱瑞還是注意到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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