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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雖千萬人吾往矣(5)

      趕到楚凌恒的殿外,宮外站列著兩排侍衛輪流守候,看見楚君晗和唐若安裝扮狼狽,他們紋風不動地向他們行禮,彷彿沒看見他們衣衫上的泥土,面色照樣如常。

      「皇上呢?」楚君晗出聲詢問,侍衛恭敬中不乏畏懼:「皇上在裡頭並無損傷。」

      走進殿裡,楚凌恒的御前侍女正一旁安慰著他,他當年從滿門抄斬中獨活,防備心自是無人可比,哪怕他害怕得要命,哭得鼻涕眼淚齊飛,也拒絕他人靠近身側。聽見兩人的腳步聲,他從細膩金絲點綴的御枕中探出頭。

      「若安姐。」他的小臉掛著兩行淚串,看起來可憐極了。

      楚凌恒繼承了楚家的絕佳容貌,粉妝玉琢般的小臉五官精緻,一雙山葡萄似的眼珠子含著淚珠,可憐兮兮地盯著她。

      他哭得滿臉粉紅,讓人心生憐惜。

      唐若安禁不住瞪了惡作劇的楚君晗,後者望著窗外表現得無辜。她想起他說需要她可憐的那番話,嘆一口深息也不忍心苛責,直接大步地走上去:「凌恒別怕,我在這裡。」

      她朝楚凌恒伸手雙手,溫柔的口吻讓他想起當年飲毒鴆自盡的母親,他不介意她的殿前失儀,投入她的懷抱當中,抽抽泣泣:「若安姐,有刺客好可怕,我會不會和母妃一樣死掉?」他緊緊攢住她的袖子不放她離去。

      唐若安正想安撫楚凌恒時,他卻一陣劇烈的咳嗽,勢頭大得要將心肺都咳出來,方才通紅的小臉頓時慘白。

      他壓低了身子靠在她懷裡,盡力忍著不咳出聲來,眼淚都從眶中奪出。

      唐若安連忙朝楚君晗伸手,他當即從腰間的囊中掏出烏黑藥丸遞給她,她柔聲安撫地哄著楚凌恒:「別怕,吃一會兒藥就沒事了。」

      楚凌恒哆嗦著小手,顫抖地接過藥,緩緩地投入口中,他疼得想在龍床上打滾,五臟六腑彷彿都在燃燒,豆大的冷汗從他額上沿著臉部滑落。唐若安心疼地抱住他,不停輕拍著他的後背安慰。

      「沒事的凌恒,你會沒事的。」她一再重複,彷彿誓言般慎重,楚凌恒在她懷中逐漸平靜下來,呼吸也平復不少。

      他強撐著沉重的眼皮,經過方才的抗戰,楚凌恒身心靈都相當疲憊:「若安姐我想先睡一會覺。」他雙眼空洞無神,唐若安重重點頭,將他安穩放好在龍床上,「先睡吧,等等我會陪著你。」

      等到楚凌恒在床上酣然入夢,唐若安才從驚魂中擺脫,她讓殿裡的婢女守好他,回頭看向若有所思的楚君晗將他拉出殿外。

      曉風殘月,正是黎明將至,她眉眼凝重:「凌恒的毒是不是更重了?」

      當年楚凌恒在政變中被人投以劇毒,每月都須忍受五臟六腑燃燒的劇痛。楚君晗為此走遍大江南北,才好不容易走到抑制毒發的藥方,但藥方卻是得以鶴頂紅、斷腸草等劇毒所製成。為了延續楚凌恒的性命,他只好暫且以毒藥丸給他續命。

      當朝資歷最深的太醫曾說,以楚凌恒的身體狀況能活到弱冠已是奇蹟,楚君晗對外封閉消息,外人只知小皇帝身體不好,卻不知他需要使用毒藥丸來續命。

      太醫說楚凌恒還能再撐幾年都不是問題,楚君晗原先打算等小皇帝開始打理朝政後便離開京城四處去替他尋藥,卻沒料到他的毒急速惡化,快得他猝不及防。

      「這幾日我打聽到有年輕的神醫,可將命垂一線的病人救活,這月的早朝我會委託我的親信,不日就會南下探訪。」楚君晗注意到唐若安眉眼微微一動,神情有所變化,他怕她會擔憂他的安危,說:「我會多加小心。」

      「你說的年輕神醫可是在……江南?」唐若安羽睫輕顫,似是陷入回憶中。

      楚君晗料到唐若安所想,堅定道:「是。」

      「他不喜歡京城從不踏出江南,縱使你捧著千金萬兩也會吃閉門羹。」

      深吸一口氣,她綻出清麗的微笑,面前浮現出一幅江南雨景徐徐展開,湖畔旁桃花林下,漫天粉色飛雪落在他肩上,白衣少年風度翩翩,一笑迷離了江南岸。

      是她和那人的初遇,如同才子佳人的邂逅。

      唐若安直視楚君晗的雙眼,語氣果決斷然:「我和你一起去。」

      「我認識他,我有辦法說服他。」起初離開江南的那刻,她以為此生再無機會回到家鄉,卻沒料及竟能遇到楚君晗。

      楚君晗心知唐若安在江南時有一段故事,此行不只是為了尋覓楚凌恒的解藥,也是為了斷開她的心結。

      她已兩年沒有歸居,即便她不主動提起,他亦會邀她同返江南。

      「我相信妳。」楚君晗也不問為何唐若安有辦法說服那年輕的神醫,他只是凝視著她的雙眸,眼神滿是信賴。

      他伸手拉住她的手臂將她擁入懷中,低聲在她耳邊說:「若安,江南一行回來後,我們成親好嗎?」

      唐若安窩在楚君晗的懷中,這次她沒有再推拒,柔聲道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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