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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一、浪靜風又生(02)

章一、浪靜風又生(02)

      兩人一鬼站在一個雜草叢生的院子前。

      孟薇薇帶陸笙進到小院子裡。院子底端是占地頗大的紅磚矮房,外面有幾個人拿著竹掃把嘻嘻哈哈,一見到孟薇薇帶著個蓬頭垢面的男人回家裡笑容都沒了。

      好像沒看見他們表情似的,孟薇薇停下了腳步問:「我爹娘呢?」她一問完話,所有人都朝著背後的紅磚矮房看,裡頭走出了一個中年男子和婦女,孟薇薇緊接著喊了聲:「爹、娘!有客人!」

      孟薇薇的父親一把把孟薇薇的母親推進屋裡,自己三步併作兩步地走向前,直接把孟薇薇給擠開,上下打量了一番陸笙。

      「從哪來的?」他問。

      「濁、濁、濁水……濁水……溪、溪地。」陸笙結結巴巴的回答,並非是因為說謊心裡有愧,而是他無法再接受任何懷疑,那直釘釘不信任的眼神,勾起了陸笙無法抑止的恐懼。

      上一世,他被人誣陷,他費盡了心思為那人著想,可最後那人卻不留情面,僅僅給陸笙三天的時間,三天,在三天之內讓陸笙證明自己的清白,即使他平時再如何翻雲覆雨,都變的束手無策,連孤魂野鬼都不願給他一絲線索,堂堂陸家大少爺,變成背叛友盟為敵方通風報信的一介小人。而他的清白,本該連同他的屍身一起深埋,可不曉得為什麼,不只他人沒死透,似乎連屍身都還在,畢竟陸笙只要幫奏海洗清冤屈後,就能回到自己的身體裡。

      「為何到這裡來?」孟薇薇的父親又問。

      「有、有事、有事情……要、要處理。」陸笙偷偷把頭抬起來與孟薇薇的父親對上了一眼,隨即又將下巴收了回去,冷汗直流。

      奏海湊近陸笙耳邊,向他說道:「冷靜。」

      可是陸笙冷靜不下來,畢竟他已經感受到孟薇薇尖銳刀刃戳在自己背部。要是他現在的言行有任何閃失,必當會隨時失去小命。

      一點點也好,陸笙此時只希望孟薇薇的父親可以少問一點,甚至是直接相信他,相信他只是個從濁水溪地來後山辦事的普通人,一個一不小心落下一線天的普通人。孟薇薇的父親沒有收起他懷疑的神色,卻道:「薇薇,帶他去客房,明日一早就得離開。」

      「好!」孟薇薇拉起陸笙,「跟我來!」他們不顧旁人眼光,繞到紅磚房後,進到了一間泥磚相間的破屋舍裡,孟薇薇敲了敲牆,道:「還算堅固。」說完,她就從牆邊撿起一條比剛才的麻繩稍微細一點的繩子,把陸笙的雙手攏起來綁在床邊,勉強有一點活動範圍,像被繩子牽綁住的狗。

      「你家人不知道你在做什麼?」陸笙裝作無所謂到模樣試圖套孟薇薇的話。

      孟薇薇冷眼看了陸笙一眼,揚裙離去。

      屋子只剩陸笙一人。他朝屋子裡一看,有簡單的床榻和小桌子,雖說光線不好但也比在谷底過夜好太多了。過不久,有孟家的下人拿來一木盆的熱水,幫陸笙把身上的污泥擦掉,孟薇薇還吩咐了人給陸笙換上新衣裳,整個人人模人樣了起來,雖說奏海的外貌沒有之前陸笙那張花花公子臉蛋吃香,但長的普通一點反而方便。

      梳理整齊後已經迫近落日,陸笙本想就這麼睡去,牆壁卻突然傳來兩聲敲擊。

      「睡了嗎?」是孟薇薇,她探出頭來發現陸笙只眯著眼靠在床角小睡。「來,」她掏出了一個小灰布袋,裡頭響著錢幣的聲音,「我想先生應該用的到。」沒等陸笙回答,孟薇薇直接將錢袋塞到他懷中。正當陸笙想出手還她時,那把刀再次出現,就這麼平放在他手腕上。

      孟薇薇道:「只要先生肯說實話,明日一早你就能逍遙去,否則,一線天裡多一具屍體,誰也不會發現。」

      陸笙倒抽一口氣,乖乖把被綁住的雙手置於膝上。陸笙斜瞄了奏海一眼求救,發現他此時竟然沒有現身。雖然陸笙看的見鬼,但也不是所有鬼都能看見,只有緣分相合時機正確的鬼才會現身人間,顯然,此時並不是奏海應該出現的時候。

      「姑娘,有話好說,在下不過是不小心墜崖……」陸笙話還沒說完,那把刀貼得更近了。陸笙自幼有隨從在一旁護著他,他自然是不用習武,雖不是手無縛雞之力,但他還真的沒把握能從一個拿著刀的人身邊逃跑,而且還是在雙手被綁的情況下。

      「一個早就該死的人,現在活跳跳的在和我說話,」孟薇薇面露鄙夷,輕笑道:「你覺得,我會信?」

      眼見是不能繼續說謊了,陸笙只好把能隱藏好的隱藏好,只說出孟薇薇所要的,便道:「那姑娘,請問吧。」

      孟薇薇毫不猶豫的直接問:「你不是奏海,你是誰?」

      陸笙答道:「一個莫名其妙死而復生的冤魂。」

      孟薇薇握緊了刀,「你不願說名字,沒關係。」她伸出另外一隻手勒住陸笙的脖子,「第二問,知道陸笙這個人嗎?」

      陸笙點點頭,孟薇薇這才鬆開勒緊他脖子的手,說了句:「那好辦。第三問,去過承天縣嗎?知道季家嗎?」

      陸笙答:「很久以前去過,季家當然曉得,承天縣可是他們的地盤。」陸笙認為這樣答比較保險,實際上卻是三個月前,可對他而言一切都恍如隔世。

      孟薇薇又問:「第四問,你喜歡富有的感覺嗎?」

      「啊?」聽見這莫名其妙的問題,陸笙毫不考慮的點頭,「誰不喜歡?」

      「是啊,誰不喜歡。」孟薇薇拿起陸笙腹前的錢袋甩了甩,「所以我要託你去辦個差事,辦完有的是你的好處。」

      諷刺的是,以前的陸笙隨手抓都是一手金銀財寶,如今卻像個乞丐一樣,三餐住宿都不見得有著落。

      陸笙道:「讓我這來路不明的人去辦事,你放心?」

      孟薇薇答道:「正因來路不明才放心。你以為我不認識你,就拿你沒辦法了?把這事隨便託個人,都比交給早上那些臭膿包好。」語畢,孟薇薇拿出了一個銀色鐲子。

      聽孟薇薇這麼一講,陸笙一下子明白了一些事情:「膿包」是指早上孟薇薇找來拉起陸笙的那群人,其中還有害死奏海的兇手,而他們都是孟薇薇手下的人,也就是說,那人推下奏海是被指使的,而幕後黑手正是此時坐在旁邊的孟薇薇!

      孟薇薇貼近了陸笙,低聲道:「我,要你去一趟承天縣,你得設法混進季家,得到他們的信任,然後回來告訴我陸笙的下落或是死活。」她把那個鐲子銬在陸笙左手上,警告:「否則,我隨時取你性命。」

      陸笙一邊點頭的同時心裡詫異不已,只因為兩件事:他以為自己的死早就昭告天下了,想不到季家那裡硬是把陸笙的死訊給壓了下來,或者,恐怕就連季家裡知道這件事的人都寥寥無幾;而那個鐲子是他生前發明的東西,是具靈氣的寶器,可以影響佩戴之人的脈搏。靈器是濁水溪地的方士藉著風水寶地大量製造的工具,因為帶有特殊功用而賣至各處,小能改善厄運,大有滅及全村的案例,陸笙之前就是負責與季家合作做靈器買賣的。

      眾多方士從原本通鬼神、煉丹藥,轉變成研究靈器,試圖從運氣製造的過程中覓得長生不老之方。

      孟薇薇給他戴上的鐲子,是陸笙生前一直想做出來的東西,奈何才畫完設計圖他就已經被人陷害,無法把真正的東西做出來。現在他手上的,是他之前沒有機會做出來的東西,現在別人幫他做了一個,卻是因此被囚禁於生死,五味雜陳。

      「陸笙他……」陸笙吸了口氣,「發生了什麼?」他不再糾結於鐲子,轉而打探其他情報。

      孟薇薇收起刀,站起身來答道:「背叛了季禮,據說逃走了,下落不明。」

      陸笙緊握拳頭,緊咬下唇,用嘴形說了句:「我沒有。」然而孟薇薇沒有注意到他的動作,直接踏出檻外。臨走之際,陸笙問了她:「你就沒想過,我是陸笙?」

      孟薇薇聞言噗哧一笑,臉上的鄙視未減半分。

      「你要是陸笙,還會坐在這裡?被我威脅?哈哈哈哈哈!笑話!」

      陸笙,字昭樂,東方後山陸家的新任家主,在外面的傳聞通常都是些美言。因自幼能視鬼,知道許多凡人不知道的事,甚至解決好幾樁犯罪懸案,為人也頗受人尊敬,待孩童視如己出、助老人吃喝住行。處事強勁,極有原則,在行商方面有屬於少年的氣魄、老練的交際手腕,除了太常出入一些風花雪月之地,少為人詬病。

      因此,孟薇薇當然不會認為眼前那被自己牽著鼻子走的男人,會是陸笙了。

      陸笙聽到孟薇薇的回答哭笑不得。人一旦落魄到一個程度,判斷力、警戒心都會變差,至少陸笙是這樣為自己辯解的。

      那一晚,陸笙重回人世的第一場夢不算太好。

      在一片楓紅裡,男人坐在石桌前握著銀桿毛筆書寫著,不知道寫上了什麼東西。陸笙湊近了看,看不清上面究竟寫了些什麼字,那男人看不見陸笙,沒發現他後背有人。一陣大風吹來,揚起了漫天枯葉,陸笙再次睜開眼睛時,眼前的男人也被風給帶走了,可那張紙卻依然擺在石桌上。

      他想起來了,不用再看第二眼,陸笙也知道那張紙正是自己上吊前所寫的遺書。而他也確實記得,自己死時明明是花正盛開的春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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