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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旅人與拉斯法城(一)

天鑑17年,拉斯法城外,盛夏破曉

     

      湛藍清澈的天空,染上一點灰色。

      太陽剛升起,披著灰袍的旅人停在巨大無比的城門前,他抬頭,看著這座依山而建的雄偉奇觀——拉斯法城。精細切割的白色巨石,扎實地堆疊成龐然怪物。城牆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有一個小木塔樓,嚴密看守這道防線;往四周觀察,會發現城門這部分城牆是圓弧突出的,如同圓盾中間突出的圓型金屬一般;低頭向前看,數名守衛看守著城門,隨意檢查進入的旅客。鐵柵欄升起,城門口大開,人潮湧入拉斯法城。

      旅人打算順著人群進城,卻有個響亮聲音叫住了他。

      「歡迎來到拉斯法!」一位拉著牛,穿著隨便,年約四十有著一頭捲髮的車伕高興地大喊著。「您是來參加後天的星光節嗎?那搭我的車是最棒的。」

      旅人瞥一眼守衛、車伕還有城內街道,淡淡地說了一句:

      「不,我用走的。」

      「用走的?」車伕露出疑惑表情,「拉斯法又大又高,您會走到軟腿的。如果要旅…」

      「閉嘴。」旅人打斷囉嗦的車伕,頭也不回地直接走進拉斯法城。

     

      多麼壯觀啊,這是一個巨大輝煌的城市!

     

      圓木造起的房屋整齊地靠攏一起,形成一個個的街區。這邊大部分的居民似乎都是農民或者車伕,工人,這些比較基層的職業。新舊參差的街道,古老石灰岩與新砌大理石共同構成了道路磚瓦映入眼簾,旅人快速地走著,彷彿這座城市在歷史上的重量都與他無關。

      他的眼神留意到永誌花,白色而美麗的纖細花梗,長在牆的縫隙之中。長青樹種植的到處都是,每棵都只有一層樓這麼高,在轉角,路邊,花圃,幾乎都少不了它的存在。

      城牆,就好像四個超巨大的漢諾塔一樣堆疊起來。山脈貫穿城市,從西方切了進來,如伸展台一般延伸到到城鎮中央。

     

      他凝望山脈頂端磐石俊聳的白色高塔,那是白荊,稀少而堅韌兇猛的植物。他的目光隨著白荊攀附而上,直到高塔上的網狀木窗上……

     

      「嘿,老兄!想上去『高塔』嗎?」

      剛剛被打槍的車伕居然沒有氣餒,從後面拉著牛追上旅人,大聲問話。旅人惡狠狠地斜眼瞪車伕,卻沒有讓車伕退卻,他繼續自顧自地說:

      「外地人不可能上『君臨高塔』的,只有比高塔守衛高階的人能夠進去;而硬闖嘛……也不可能。因為高塔守衛長萊辛特是這個世界最強大的戰士,能以一擋百。」

      車伕搓一搓手,從懷中拿出一個畫著酒杯的金色牌子,他低聲緩道:

      「但是靠這個就可以。」

      這引起了旅人興趣,他用不屑的口氣問:

      「萊辛特何許人也?」

      車伕看見旅人被他成功吸引了注意,興奮地接話:

      「傳奇!在舊帝國的突破與暗殺者、正面作戰的英勇雄獅!狄族都怕他。」車伕吞了口水,從側包拿出一瓶酒,一邊喝一邊繼續說:

      「你說這樣一個神人把守,誰能進得去高塔?」

      旅人轉了轉眼球,看著車伕興奮而沾滿酒水的臉,冷冷而嘲諷地說:

      「那怎麼可能靠你這破小金證進去?我看擦屁股都不夠格。」

      「拿這擦屁股?那是萬萬不可啊。」車伕嚇得向後跳一步,

      「一般時候是進不去,但這時候可不同,你看看周遭。」

     

      為了迎接後天的星光節與城主兒子的成年禮,人們正忙著準備。木造房子處處貼上了紅紙,作為迎接新周期的象徵;石造房子放上了漆成金色木板,並在上面題字祝賀。街道頓時熱鬧起來。小販來回穿梭,人們在市集嬉嬉鬧鬧地討論著新日子的計畫;勞苦的工人們放下手邊工作,一大早就和朋友們在酒館大口喝酒大口吃肉,高聲談論政治;婦女聚集在一起,到朋友房子打牌八卦嬉鬧,完全沒了矜持;商人更是樂得開心,數著大把鈔票,想著賺上更多的錢。

     

      車伕擺了個架式,炫耀浮誇地說:

      「二十二年前,在那征服要塞的晚上,我們看見高塔後方,來自山頂的美妙星光。這是神的賞賜,值得慶祝的節日。」

      旅人不耐煩了,頭也不回地向上走,留下以為自己接到一門生意的錯愕車伕。他急忙衝到旅人前道:

      「老大,您怎麼可以拋棄我這熱心的小弟!」

      車伕搓了搓手,癡望著旅人的背包,暗示對方。而旅人張了張手,從手裏面憑空變出一顆寶石,嚇著了車伕。他冷冷地說:

      「別廢話。這顆寶石夠買你的金證沒?」

      車伕詫異地張開嘴巴說不出話來,因為那顆石頭真的是「憑空」迸出來的,他結巴地說:

      「魔……魔……」

      「再講垃圾話,我就讓你的舌頭消失。」旅人眉間透露殺氣,遲鈍的車伕終於感到威脅,慌忙倉皇回應:

      「老……老大息怒,要上去高塔不能急阿。我們先到第二城區過上一夜,明天你就會知道這證有什麼用了。」

      「想暗算我?」旅人往車伕逼近,露出凶惡的眼神,「我看不如在這了結你,逼你透漏實情。」旅人斗篷下的陰影逐漸變大,籠罩了車伕。

      「老……老大大,您別殺我啊,小人老婆父母都在,還有孩子得養。」車伕後退,發抖的說。

      「如果沒有我這良民帶你,您會被衛兵擋下的。況且小人熟知各種道路,必定對您大大有助!」

      車伕癡癡發笑,搓手冒汗。旅人稍稍遲疑,哼了一聲,快步前行,揮手示意車伕跟上。

      **********************************************************

       

      天鑑17年,拉斯法高塔,盛夏清晨

     

      光鑽過窗戶的縫隙射進房間,微風輕拂藍色窗簾。

      床邊站著一位女孩,有著長到肩膀下方的秀麗黑髮,非常可愛清純的臉與碧藍眼睛,看起來大概十六歲年紀;身穿白底襯衫搭配黑色束衣,胸口打了一個雪色蝴蝶結;皮膚白皙粉嫩,但是手長滿了繭。

      她很特別。

      雖然是個女僕,卻有著不遜於貴族女孩的氣質。

      「該起床啦,少爺!」女僕用手拉拉被子,可完全沒有回應;她掀開棉被頭,下面竟然藏著一個假人頭。

      「唉,又逃家了。」

      她跑向窗邊,看見一條綁在窗台的繩子,垂到兩層樓下的窗台。

      回想一下昨天,少爺突然要求要打掃下面的空房間,她就覺得很詭異。少爺宣稱是要當倉庫,收納後天成年禮會收到的禮物,沒想到是他拿來逃跑用的假房間。

      ``看來要在這潑油讓他滑倒才行?”

      女僕回頭,看著「空無一人」的床,突然有點想念她的主人。在高塔的生活,竟然快十年了,那個幼稚的少爺也即將成年,成為正式的城主繼承人。

     

      公冶家的歷史久遠複雜,統治拉斯法卻只有短短的十七年。奇怪的是,城主公冶達遲遲沒有宣布繼承者是誰。他獨有一子公冶持,沒有其他後繼,因為妻子在來拉斯法不久就過世了,之後也沒有再娶,大家默認公冶持就是城主繼承人。

      直到最近,城主才聲明:成年禮將會立公冶持為正式接班人。

     

      只要他能活到後天。

     

      「小持……」

      想到這,女孩心一揪,突然擔心起這個常跟她鬥嘴的少爺。他有時很幼稚,惹不少事情;身為大貴族,卻沒什麼架子,對下人親切,把瑪莎當成朋友看待。

      這樣的一個少爺,對於她來說真是溫暖至極。畢竟同年齡的女僕不多,而能交心者更少。在這,大多是一起抱怨工作上困擾的夥伴,還得應付彼此的勾心鬥角——沒錯,不只妻妾會鬥爭,女僕之間也會。想要在那微薄的待遇上多得到一些好處,就得在其他地方下功夫。

      不知道持對她算不算特別呢?瑪莎隱約從少爺的身上感受到特別的友善,總在聊天時逗她開心。

      不過,偶爾的嘴砲會讓她氣得牙癢癢。

     

      女僕朝床頭走去,仔細檢查假人,發現上面夾著一張字條寫著:

      「瑪莎,這禮物送妳。」

      她有些害羞,期待地掀開棉被,卻發現這是一個用網子包住一堆髒衣服做成的假人。

      持惡整她的嗜好,讓瑪莎的好感瞬間消失。她生氣地衝到走廊,搖起緊急鈴鐺。

     

      沒多久,長廊傳來不穩定而快速的腳步聲,一位穿著黑色皮衣,年紀約五十來歲,一頭灰藍色髮,臉上鬍子絲毫不修的騎士從走廊一端吊兒郎當地跑來。

      「怎麼了?」

      ``是風暴大人!”瑪莎看到騎士,呆傻在原地。

      風暴見到瑪莎恍神,不理會就直接踹開公冶持的房門。

      「起床挨揍囉,小子。」

      房內沒有回應,騎士逕自入內,看見床上的假人,無奈的搖搖頭。

      「瑪莎……?嘿,瑪莎。」

      女僕被喊了二聲才回神過來,恭敬地問道:「是的大人?」

      「別恍神了,快來處理這些,我要去報告這小子的惡行了。」

      「是…是的遵命。」瑪莎緊張回應,低頭進去抱起假人,然後連忙衝出房門。

      這一著撞上了風暴騎士,髒衣服散落滿地,瑪莎手忙腳亂地頻頻道歉,蹲低去撿。她拿起衣服,驚見風暴也彎腰撿了幾件,拋給她之後就轉身離開。

      瑪莎抱著衣服,快步前往洗衣場。

      **********************************************************

      風暴快奔至城主寢室門前,通報守衛,然後走了進去。

      這是一個八角型的小型私人會客室。

      西側的門通往城主的內寢室,南側開口則是進來的通道。

      三張圍成凹字型的沙發置於北側,中間擺張沒有雕紋裝飾的長青木製矮長桌,八座長劍造型的燭台分散在各個角落。

     

      牆壁上畫的著七種不同植物(註),有著白色花梗與黃色花瓣的永誌花、古老雜錯的長青樹、黑色扭曲枝幹長著銀葉的玄樹、有如寶石般墨綠葉片的石蓮花、被黑色分泌物包圍的影芒草、長著尖銳高挺的赭色花梗的火焰花和灰色樹幹長著黃色葉子的隨風樹。

     

      風暴踱步而入,微微低頭。

      西側的門被打開,一個並不高大的紅髮男子走了出來。他穿著簡單褐色皮衣,左胸口有個腳型胸章;臉上的鬍子刮得整齊,黑色眼眸銳利清晰。

      「持又逃出高塔了是不是?」紅髮男子定氣神閒地說。

      「不愧是公冶家之主,判斷精準。那麼您意下如何。」

      這位紅髮男子便是當今拉斯法城主:公冶達。

      「這個嘛……」公冶達舉手搔頭,

      「成年禮就在後天,我怕他壞了我們的大事。」

      風暴看著公冶達的眼睛回道:

      「要『高效率』嗎?我可以讓他暈個一天再帶回來。」

      「別,我怕他醒來之後賭氣又偷跑。」公冶達皺起眉頭。

      「找文良騎士?」

      「我本來要叫文良去辦別件事情的,看來沒辦法了。」

      公冶達示意風暴坐下,接著吹聲口哨。門外守衛跑了進來,朝城主和騎士分別敬禮。

      「去找文良騎士過來,說有要事。」士兵應答後,立即跑出門。

     

      過一會兒,一個身穿白色皮衣,灰色長褲,有著金色眉毛與頭髮,氣質高雅非凡的美男子走進了來,朝城主敬禮。

     

      「大人,發生了什麼事?」他不疾不徐地問。

      「唉,持又翹家了。」公冶達攤手說。「我怕他會妨礙到你的任務。」

      文良眼神飄向風暴,公冶達點頭示意他繼續。

      「根據線索,火焰家會在這次星光節出手,最近他們在城內動了很多手腳,氣焰高漲得很。」文良從懷中拿出一張紙,唸道:

      「第一城區和第二城區,總共有四名農民和二名鐵匠、教師因沒有通過法劍測試,被指控為狄族間諜。這些人都是男性,而且被火焰家抓走了。」

      「皇帝給了火焰家法劍,他們就擁有裁判權,但最近抓走的人數實在太多了。」文良道。

      公冶達揮手示意文良坐下與享用茶點,接著說:

      「明天會有來自吉野的大商隊,火焰家一定會動手腳。到時候我們就沒有辦法抓到他們的把柄了,今晚就得解決。」

      「最重要的問題是,火焰家到底要幹嘛?」文良看著公冶達問,「我已經準備好在必要時動手。但若理由不足,必定引起其他貴族的質疑。」

      「農民、鐵匠與教師,抓這些人要幹嘛……說真的,我不在意二、三城區有少量狄族的人混進去,因為那無法動搖拉斯法的防禦。」

     

      拉斯法固若金湯,幾乎牢不可破。除非第一城區的貴族從內部接應外敵,突破高塔防禦,才會由內而外崩潰。貴族接應外敵的可能性非常低,因為那不但高風險也很難有報酬。誰會相信世仇的承諾?平日他們也已經從軍費上撈了不少,沒有足夠的動機背叛。也就是說,突然去抓大量的狄族間諜是浪費資源且沒有意義的事情。

     

      公冶達低頭沉思,愁眉苦惱之際,風暴忽然拍手道:「啊!十年前有個類似的事件,當時也有七人被以強盜、偷竊的罪名抓走,而且最後一個……是瑪莎。」

      公冶達驚訝道:「你認為十年前的事情會重現?」

      風暴續道:「如果我沒猜錯,火焰家想必會再抓一人。」

     

      「那次不是火焰家抓走的,我們也不清楚指使者是誰,因為次一級的貴族背了黑鍋。」公冶達嚴肅地說:「因為你介入保護瑪莎,才使得事件終止,所以你肯定不能二次出馬。麻煩的是,萊辛特帶了一批高塔守衛離開了,我們沒有足夠的親信軍力。該死的小孩子又偷溜出去製造麻煩。文良騎士,你有什麼看法?」

      「我有個大膽的想法。」公冶達點頭示意,文良接著說:「可以讓少爺成為計畫的一部份。」

      三人低頭耳語一會,公冶達皺眉逐開,拍手道:

      「妙,很妙!這是險棋,但要成為『公冶』的繼承人本來就不容易。立刻出發,文良騎士。」

     

      「是。」文良應聲告退。

      風暴也起身,伸了個懶腰說道:「從來沒看過你這樣的父親啊。」

      「成大事者,不拘小節。」公冶達雙手合握,回道:「我可是攻下拉斯法的男人。」

      「別忘記天秤的平衡,我的朋友。」風暴騎士揮手告辭,朝門外走去。

     

      房間靜了下來,連螞蟻爬行的聲音都能聽到。蠟燭在角落默默燒著,將公冶達的身影映在牆上。他喝了口茶,默默地唸:

      「『只有不斷戰爭,和平才會來臨。』」

     

     

      §七種植物§

      西北牆是象徵淒涼的永誌花,有著白色花梗與黃色花瓣;東南牆則有象徵繁盛的長青樹,古老雜錯的枝幹襯出翠綠葉片的生命力;東牆是象徵背叛的玄樹,銀色的針狀葉長在扭曲的黑色枝幹上;西側門畫上象徵忠誠的石蓮花,有如寶石般開展的墨綠色葉片;東北牆有象徵恐懼的影芒草,高過於人的莖微微滲出黑色的未知分泌物;西南面畫著象徵勇氣的火焰花,那尖銳高挺的赭色花梗襯出誇張漫開的花朵艷紅;北面則是象徵離別的随風樹,灰色的樹幹和黃色的葉子隨時都會脫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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