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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北境】 序曲:萊辛特

「萊辛特」,五十來歲,是拉斯法城的高塔守衛長。

      高塔守衛是一個至高無上的榮譽,人人都想當上一把,連貴族也不例外;因為成為萊辛特的直屬本身就是一種頂級榮譽。在拉斯法城中,高塔守衛有比貴族崇高的地位,是實力與名譽的象徵。

     

      為什麼萊辛特是如此顯赫的存在?因為他出身平民,卻靠著機智、勇武與嚇人的膽量一步一步爬上將軍的位置,是所有人的典範與希望;同時為人友善,視部屬如手足,任何人都願意為他赴湯蹈火。

     

      你也想成為高塔守衛的一員,獲得那至高無上的榮耀嗎?

     

      高塔所在的拉斯法城,是人族領土的北境,他的東邊是一片平原,東北方則是狄族的要塞——白門。

      這場千年戰爭,已讓無數人如流沙死去,導演多過星塵的悲劇。

      成為邊境士兵,成為前線最先死亡的小卒,你幾乎就是悲劇的一員了。諷刺的是,為了高尚榮耀而犧牲的生命,對於整場戰爭而言毫無意義。

     

      你問我為什麼他們要戰爭?

      是因為異族外貌所導致恐懼嗎?不,他們的長相可以說是一模一樣。

      是因為文化差異引起衝突嗎?還是為了搶奪資源,奪走領土?到底是怎樣的原因點燃了無盡的戰爭?已經沒人知道,沒人在乎了;仇恨不需要理由,就足以讓他們永遠打下去。

     

      你唯一能做的,就是避免被敵人殺死之前先被自己人殺死。

      倘若你被認為是異族,他人就會千方百計的要殺了你;但若表現的過於忠誠,又可能引起他人的懷疑,甚至仇視。

     

      最好的求生之道,就是保密自己的身分,因為你無法知道誰是你的敵人。

     

     

     

     

     

      *********************************************************

      天鑑17年,北境,拉斯法,盛夏寒夜

     

     

      白霧籠罩夜晚,雪色覆蓋大地;寒風刺骨,冷得讓人直打哆嗦。一陣陣強勁冷風衝擊哨站,猛烈連牆壁都難以格擋。

      「冷死我了。明明是盛夏,為什麼突然颳起大風雪?而且樹……樹還會動!」凡爾的牙齒快速顫抖,眼睛睜大凝視森林。

      逗匕回頭,看著剛入伍的小兄弟,搖搖頭冷冷回答:

      「菜鳥嫩兵,這些干我屁事,給我好好站崗!」

      「那……那白色的夜是怎麼回事?」凡爾一邊發抖一邊問。

      「傻逼,那不過是你眼睛裡的雪花。」逗匕一邊敲響凡爾的頭盔一邊說。

      「樹在動……前輩。」凡爾的牙齒越顫越大聲,響得要命。

      逗匕露出一臉不屑的表情,吼道:「別再幻想啦!舌頭不會結冰嗎?」

      「在這種偏遠的小哨站,又冷又黑,我……我撐不下去啊。喝杯咖啡取暖一下吧?」凡爾雙手抱胸,不斷發抖。

      逗匕擺出嫌惡的臉問道:「咖啡?哪來這種高級品,竟然要喝咖啡?」

      凡爾睜大眼睛看著逗匕說:「這不是必備的嗎?」

      說得如此自然,反倒令逗匕瞠目結舌,不屑地回:

      「還真有錢啊?我們這都喝熱水混泥土的!瞧你身材這樣好,那麼沒用膽小。」

      逗匕仔細看了看凡爾,肥肉撐起衣服,雙手白皙稚嫩,一看就知道根本沒做過粗工。盔甲下的皮衣不是粗製而是特別細緻的皮革。

      「生活太爽,跑來軍隊討打罵?貴族在這兒跟賤民一樣,都得吃土!」他歪嘴斜眉道。

      不知道是太遲鈍還是怎地,凡爾竟然沒有生氣,挺胸接話道:

      「我是火焰家的凡爾。因為嚮往高塔守衛長萊辛特,想要入伍,看能否成為高塔守衛隊的一員。」

      逗匕心頭大震,驚呼:「什麼,火焰家?」

      居然真的有貴族因為萊辛特神話入伍。

      成為高塔守衛可以直接翻轉一個人的地位:就算你是賤民,只要成為高塔守衛,不但可以進入拉斯法最高城區,還可以住在貴族所屬的第三城區,地位比一般貴族還高。

      這項榮譽吸引拉斯法無數年輕人,拜倒在高塔萊辛特神話之下。

      但火焰家並不一般。

      「這可是個大家族,在拉斯法挺威風,怎麼會願意讓自己的小孩來這?這樣會傷了您的尊貴之軀!」逗匕不斷鞠躬,然後搖頭嘆氣。

      「大人,小的逗匕,挺會照顧新人的。剛剛我真是該死,該死到不行,冒犯了您。該死,小的窩囊。」逗匕連忙低頭道歉,一個、兩個、三個的九十度敬禮。

      「這十七個年頭沒戰爭,小人已在邊境待十年,沒來場驚天動地的戰爭讓小的立功,遲遲無法升官,但大人您肯定沒問題的。」逗匕拍拍身上的雪繼續說:

      「這裡的罐兒都拿來偷偷燒酒,沒有泡咖啡的傢伙,挺寒酸的。大人您稍微忍耐些,小的可以幫您燒些偷藏的爵斯家酒,然後坐那邊一起聊聊您的豐功偉業。」

      凡爾看著逗匕乾瘦的臉,滑稽而不打理的小鬍子。身高只有到他的肩膀,全身都是傷,特別是鼻樑上面那個刀痕,幾乎切掉了鼻子的下緣,十分嚇人,哪裡像是什麼照顧新人的老鳥?還比較像獐鼠。

      「我就想喝熱騰騰的咖啡!不然在這會凍死……」凡爾囁嚅著,雙手緊抱身體。他雖然胖,卻不耐寒,因為他總在暖爐前過冬。在這種天氣異變的日子,他更加難受。

      拉斯法已經十七年沒有下雪。

      或許是因為寒冷,或者其他力量?天氣令人昏昏欲睡,眼神模糊。

      凡爾望著雪白迷茫的大地,努力回想他是從哪個方向來這哨站報到的。北方?東方?所有方向都混成一團。看著眼前的黑森林,則讓人更加迷失了;因為它們似乎會「移動」,每次看起來的樣子都不太一樣。漆黑的森林覆蓋了東北方廣闊的土地,就在這個平原的盡頭,如同士兵一棵一棵站立在那。

      強忍顫抖,凡爾努力打直腰桿,身體卻不自主地狂打噴嚏。他已經在外面站哨五小時,都不見有人來換班;就兩人在這戍守哨站。黑森林的樹好像在朝他前進,變得越來越大;而他的影子卻越顯越小,越顯越小……

      凡爾著急開口道:「逗匕,換班的人呢?我受不了了!你說的燒酒在哪?」

      「是,是,小人火速去……等等,先別說話。您聽,」逗匕緊張地說。

      帕鏗帕鏘、帕鏗帕鏘。

      「那是重盔甲踩踏冰雪的聲音。八成哪位長官要來了。」

     

      黑暗中傳出沉重的腳步聲,帕鏗帕鏘、帕鏗帕鏘,夾雜風呼嘯與盔甲晃動聲而來。隨著聲音接近,出現了一個高大的人影,後面帶著約五位手下嚴肅地排站著,似乎每一位手下都能以一擋百,有驚人的戰力。

      「士兵,你們在聊天?」人影語氣嚴厲,高聲說道:「星光節將至,你們負責邊境站哨,怎能怠惰?」

      領頭的高壯男人穿著黑色披風,打磨晶亮的重盔甲,戴著紅羽頭盔,領著粗曠長眉,雙眼炯炯有神,氣勢非凡。他掃視了四周,嚇得兩位士兵愣直,朝他行禮。

      逗匕一臉驚恐說:「萊…萊辛特大人!您怎麼會親自前來巡視邊境?小人惶恐,辦事不力,沒能好好教導這新兵,讓他嚷嚷著要喝酒。」說畢,低頭彎腰都快舔到腳趾頭了。

      原來這位氣宇軒昂的男人便是萊辛特將軍。他微微點頭,冷看逗匕一眼,嚇得這廝雙腿狂抖。

      「我可沒問這麼多,你反而全都說出來啊?」他看著凡爾,說:「新兵!告訴我事情經過。」

      「大…大人!」凡爾支支吾吾地說:「我明明說要喝咖啡,是逗匕逼我要喝酒的。」

      見兩人如此草包,萊辛特訓斥:「你需要喝的是狄族的鮮血,而不是母奶!這樣根本無法作戰,我會把你們編入『白兵』之中。」

      「小的不敢,小的知錯了,願受其他懲罰。願大人有大量,念在小的在邊境勞苦十年的份上,請別將小的編入白兵之中啊。」逗匕急忙哭饒著下跪道歉。

      「哼,你這毒瘤也混夠久了,油嘴滑舌沒本事,無法成大器。」

      凡爾一聽,緊張而結巴地說:「大…大人,也請別將我編入白…白兵啊。我久仰您,背負著家族期待來到這,不想讓他們丟臉啊!」

      「家族期待?是誰讓你加入軍隊的?成為高塔守衛對你來說太難了。」

      「我是來自火焰家的凡爾,透過叔父的推薦進來的。」凡爾語氣萎縮地答話。

      “好個火焰家,刻意塞個廢物到軍隊來做什麼?”萊辛特眉頭一皺,回話道:「無論你以前是什麼身分,士兵就是士兵;想成為高塔守衛,就得有對應的實力和魄力。」

      凡爾一聽,低頭嘟噥了了幾聲便不再回話。

      「大…大人,還望容許小的報告。」逗匕說。

      萊辛特示意,他繼續說:「其實我們在這已經超過三小時沒人換哨了,才會動了歪腦筋想燒酒來喝,希望大人原諒啊!」

      「超過時間都沒人來換哨?」

      「是的大人,我快撐不住了。」凡爾抱著身體發抖。

      「酒絕對是禁止的,不過薑茶可以。」萊辛特從懷中拿出兩包,遞給逗匕。

      「大人大量,小的感激澪涕!」逗匕聽到後,立刻衝進哨站小屋開了個爐子燒茶。

      萊辛特在雪地裡四處張望,巡視四周。

      “不太對勁。”他想著。

      以人族最北的城市來說,拉斯法城本身有著相當強的防禦工事;可是在跟狄族接壤的這個邊境,卻沒有足夠的經費能夠修建防線。簡陋的哨站與軍營根本不可能防守一大片平原的空缺,往東就是狄族的要塞白門,往北則是危機四伏的黑森林,邊境防線在敵人眼中可以說是一塊肥美的肉。

      若提及要增設防禦工事,就有一群貴族開始嚷嚷說:「我們早就有精良的裝備與舊帝國時期的強力武器,何必須要多花錢防衛這一大片平原?」,或者說:「已經17年沒有戰爭,和平早就來了,不要浪費錢大張旗鼓防衛!」接著開始大鬧。

      這群腦袋裝泥巴的傢伙,只會吃跟拉屎,難怪現在邊境防禦和軍紀會落得如此下場,因為根本沒有足夠的經費維持軍隊運作。說到底,會變成今天這步田地,也跟舊帝國滅亡有關係……

     

      「茶煮好了,請大人您喝。」逗匕端出好幾杯,鞠躬哈腰地交給萊辛特、凡爾以及其他士兵。  

      萊辛特喝了一口,說道:「這幾天黑森林有些騷動,已經消失四十年的龍又出沒了。有看到什麼奇怪的嗎?」他放下杯子,望向遠邊模糊的黑森林。

      「報告……樹林似乎在動。」凡爾驚恐地說。

      「樹林在動?」萊辛特思考了一下,難道白門的勢力又蠢蠢欲動?

      「你是不是把反光晃動跟樹林會動搞混了?」

      凡爾緊張地不斷搖頭,「不是的大人,是真的會……」

      「大人,凡爾說得有道理啊!小的也看到啦。」逗匕趕緊接話,「這絕對不是光影幻覺,我十成支持他。」

      萊辛特張眼望了望黑森林,似乎看不出什麼差異,黑森林既沒有閃爍,也沒有移動,哪來什麼樹在動?

      從營地出發到此處發生的事情,似乎有些蹊蹺。

      下午突來的白霧,夜晚颳起的風雪,早在三小時前就出發的換班士兵,卻沒抵達這個跟營地只有半小時路程的哨站。

      他招招手,示意後方的士兵。

      「理帕,你快馬加鞭回去拉斯法,告訴城主邊境出事了。」萊辛特交出手中的令牌,指往回程的方向。敏銳的直覺告訴他,和平的終結已經來了。空氣中彷彿瀰漫著鐵鏽與鮮血的味道,耳邊響起了戰地才有的哭嚎聲……

     

      風雪止息的寧靜打斷了萊辛特出神,氣氛變得詭異起來。

     

      「逗比,把望遠鏡給我。」

      他再次觀察眼前的黑森林,漆黑不明,彷彿被一層黑色而讓人窒息的膜覆上。

      「在這,大人。」逗比從從哨站內拿出望遠鏡,小心翼翼地低頭遞給將軍。

      萊辛特往哨站前方走過去,立直腰桿,舉鏡遙望東北。

     

      就在那瞬間,強烈的白光一閃而過,讓眼睛刺痛不已,什麼都看不清楚了。

      萊辛特急忙轉身大喊:「小心閃光,大家靠攏防禦!」

      訓練有素的高塔士兵朝萊辛特的方向靠攏,背併背舉劍防禦。

      過約十秒,身邊傳來慘叫,鮮血噴到萊辛特臉上。他反射性地後跳閃身,避開可能的攻擊。靠著鮮血帶來的刺激,勉強恢復了一些的視覺,驚見逗比開腸破肚,手腳抽搐躺在地上。一隻不明生物從他身上跳離,遁入黑暗之中。

      凡爾嚇得蜷曲在地板上,萊辛特怒斥一聲,他緊張地跳了起來。

      「薛登,去看看理帕有沒有出事。新兵,去把逗比拖過來,快點!」

      看著發抖的凡爾,萊辛特腦中閃過一個恐怖的畫面,永生難忘的回憶。

     

      凡爾膽顫心驚地走,褲子已經嚇得尿濕,捏起鼻子拖拉逗比的肩甲。傷口微微焦黑,又有些發紫,從逗比的傷口中散發出一股難聞得噁心味道。凡爾忍不住吐了,直接吐在逗比臉上。萊辛特顧不得這窩囔的士兵,他察覺到尖銳的殺氣朝他們包圍上來,雖然看清楚,但確實有東西在靠近。

      「將軍!沒有找到理帕,但那邊都是——」薛登從遠處邊跑邊叫,但話還沒來得及說完就突然斷了,連個人影都瞧不清楚。

      「薛登!」高塔守衛們一起喊聲,但沒任何回應。在視覺受損的情況下,再高超的戰鬥技巧也難以施展,面對看不見的敵人,這些最精銳的士兵感受到前所未有的恐懼。

      萊辛特見狀,大吼:「高塔守衛,以你們的榮耀與決心照亮眼前的黑暗,誓死奮戰!」

      語畢,用他超人般的敏銳朝眼前一刺,似乎傷到了一個模糊的物體。那東西的身形漸漸從空氣中顯露出來,那就是把逗比開腸破肚的怪物!萊辛特乘勝追擊,轉身一劈,以猛烈無比的重劍擊碎怪物的牙齒,將之擊飛數公尺遠。

      高塔守衛被萊辛特英勇的行為鼓舞,從防守陣型展開,抽出配劍要面對敵人。

      這些劍都閃閃發光。

      凡爾看到萊辛特的英勇,也受到了極大的鼓舞,從地上站了起來,舉起自己的武器要對抗敵人。

      「這是……法劍!」凡爾驚訝不已,這些士兵竟然都有這種極為稀有的武器。「我的家族也有著少少幾把法劍,我知道發光是什麼意思……」

      「火焰家的,你們只會利用法劍幹些不好的勾當,這才該讓你見識這劍真正的功能。」萊辛特冷冷地回答,眼神專注四周。「……狄族在附近,而且很多。」

      眾人不約而同感受到超強的殺氣撲面而來,一起以迅雷不及掩耳的速度刺劍出去,精準地抵擋了怪物的攻擊。現在,他們看清楚周圍的敵人了……

     

      那是高度略低於肩膀,看起來像人,但身上長滿了灰黑色羽毛的恐怖怪物。而且數量難以估計,不知道在什麼時候,已經團團包圍他們。

     

      一隻一隻黑影撲了上去,萊辛特殺敵行雲流水,威猛無比;高塔守衛們展現出高超的戰鬥能力,就算視覺受損,這些強大而精銳的戰士也能以猛烈的勁道、神準的直覺,深深砍入怪物要害而致命之;相較之下,凡爾手忙腳亂,難以抵擋怪物的猛烈攻勢--左肩被刺流血、右臂受擊癱軟、左側臉劃下兩道爪痕、右大腿,他漸漸防禦不住。一下重擊,突破了凡爾脆弱的防禦,這位新兵尚在驚訝之中,腦中閃過了生命終結的念頭。此時此刻,萊辛特閃身前來,擋住了攻擊凡爾的致命一擊。他伸手拉了新兵一把,給與眼神肯定。雖然怪物的攻擊有如滔海之勢,眾人亦有磐石之態。老練的軍人展現了精練的戰鬥技巧,雖然遍體麟傷,攻勢絲毫不減。

      不知道殺了多久,周圍躺了五倍於他們人數的怪物,士兵漸感無力,向後靠攏。好不容易展開的圓陣型被越逼越小,局勢越來越不利了。

      「將軍,這些怪物的血有毒,我們不可能久戰的。」

      萊辛特聽了,深深吸了一口氣,說道:「我來斷後,你們殺出一條血路,把消息傳回拉斯法!」

      凡爾聽了,激動地大吼:「大人,我願意跟你一起戰死!」

      「撤退並不代表懦弱,你們得保護更多人民,這邊就由我來吧。已經好久好久沒能享受戰鬥了!」萊辛特將手上的法劍擲向眼前的怪物,一擊斃命,接著摘下披風,飛撲向前,抽出背上隱藏的另一把長刃,以旋砍之姿又解決了一隻怪物。

     

      「快走吧,新兵,別在這妨礙萊辛特大人。我們有任務在身。」其中一位高塔守衛拉著凡爾,強逼他離開。就在凡爾猶豫的瞬間,這高塔守衛的右臂被怪物如撕紙一般撕了下來,凡爾心頭一震,迅速以劍保護那位士兵,但擋不住爪子強大的力道,劍從手心被震飛。守衛忍痛推開凡爾,逼他前進,再以左直拳打在怪物臉上,重擊成功。他趕緊接下另一拳,要逼退怪物威脅,卻被尖牙咬住失敗。守衛咬牙一震,以身體衝向怪物,沒入黑影之中。

     

      「擊垮我啊!黑影們。」萊辛特的英雄氣魄震懾了敵人,他以閃電的身手穿梭在怪物之間。只消一秒,就讓三隻怪物身首異處。他俐落地甩掉長刃上的毒血,舉刃大吼,把怪物們逼退了一大步。

      「快走。」

      這一喊,士兵們奮不顧身殺出重圍,驚人的氣勢竟然壓過了周圍的怪物們。萊辛特英勇而高尚的行為激勵了這群士兵,讓他們展現出極致的力量。

     

      怪物們害怕萊辛特而不敢硬上,直到腳步聲漸遠遠去。他的後方沒了隊友,才被怪物團團圍住。深呼吸,謹慎地調整氣息,縱使刺骨寒氣深入軀體,毒氣讓他手腳發麻,萊辛特毫不畏懼,因為這是身為將軍的宿命。

     

      戰死沙場,保護同伴,是軍人的榮耀。

     

      他的眼睛轉紅,動作更加快速,力量也隨之增大,刀起刀落就斬殺了一圈的敵人。猛有過颶風,力甚拔山河——回過神來,腳下已經躺滿了怪物的屍體。

     

      「呼——呼——」萊辛特斬殺了超過二十隻怪物,站在紫血之中,開始勞累晃動起來。周圍的怪物以為他又要發攻擊,一一嚇得轉身背逃。

      萊辛特甩一甩刀上的血,精準俐落地收刀入鞘。

      熟悉的感覺,久違的榮耀,在戰場上才能發揮萊辛特的巔峰。現在,他必須趕上離開的同伴。

     

      不安閃現,一股恐懼從脊髓竄起,連萊辛特都為之發抖。

     

      那是不久前出現過一次的感覺,凌人而可怕的氛圍遠遠超過剛剛那群怪物。

      他緊張地回頭張望,試圖找出來源,卻絲毫不見。然後,他聽到了那黑暗之聲——

     

      駭人的長嚎。

     

      隨後,是腳步聲,更多腳步聲,從遠處朝他逼近。

      萊辛特的直覺告訴他,不能跟眼前的敵人戰鬥!

     

      他慢慢後退,卻發現自己又拔出刀子準備。身體不由自主的發抖,冷冽的空氣如同針刺,凍傷他的喉嚨。毒液的效果似乎慢慢出現了,他的身體有些控制不住。

     

      一把發光的劍朝他射來,萊辛特精準地揮刀打落。

      好幾個人從黑暗中走了出來。

     

      萊辛特面無表情,恐懼阻止了他思考,因為眼前這些人是——

      剛剛那群應該撤退的士兵。

     

      「你到底是誰!」萊辛特朝士兵們怒吼,但一點反應都沒有。

      那些士兵因為受了重傷,動作很卡,但還是朝萊辛特撲了上來。

     

      他沒得選擇,只能出手回擊。

      一刀,一刀,將軍以刀背攻擊,避開了下屬的要害,試圖阻止敵人的進攻……

      如殭屍般的士兵並沒有以往的身手,萊辛特造成的傷害絲毫無效。

      他腳步後退,踩進毒液中,身體開始發麻,他的部下依然繼續前進。

      「快醒來,你們可是拉斯法的精銳戰士!」萊辛特竭力嘶吼,卻沒有任何回應。

      突然,一個士兵撲前而來,抽出刀刃攻擊,萊辛特向後跳了一下,因重心不穩跌倒,眼看士兵的刀將要把他砍成兩半,萊辛特狠心反擊,刺穿士兵的手腕。

      「不……理帕。」攻擊屬下的那一瞬間,將軍心如刀割,那痛苦無法言語。縱使承受了這樣的傷害,被刺穿手腕的士兵絲毫沒有停下來的跡象,竟然從腰間抽匕首要刺殺他,萊辛特心一狠,一刀砍下理帕的頭。

      仿彿是切下自己的頭一般,將意識和軀體分離了。手刃部下是如此殘忍,他的身體忍不住發抖,不自覺緊咬嘴唇。看著眼前的景象,生氣又害怕,完全無法自己……

      其他士兵朝他靠攏,越來越近。

      「為什麼要這樣對我?他們可是我的部下!」將軍從地上站了起來,緊握刀柄大喊。

      薛登、金諾、杜爾……一群士兵突然動作敏捷地撲上來,逼得萊辛特毫無選擇,只能快速反擊。就算是用刀背,這些攻擊都瞄準了關節還有肌肉的連接處,照理來說,應該能夠停止這些士兵的瘋狂行為吧?萊辛特心想,但眼前的事實完全相反——

     

      這些士兵只是以一種更為扭曲的姿勢攻擊他。

     

      萊辛特的攻擊無效嗎?不,雖然收了力氣,這些攻擊可是確確實實打斷了骨頭和肌腱。

      「不——不——!」每打出一擊,萊辛特的心就揪一下,那是如此痛苦,讓他撕裂心肺難以呼吸。一個一個部位,一個一個破壞,一下一下的重擊,讓這些士兵的身體扭曲崩毀……

      萊辛特知道,這樣比直接死還痛苦,就算活下來了,這些弟兄也會成為一輩子的廢人。

     

      ``士可殺不可辱。”

     

      萊辛特心一橫,以利刃精準地了結他的部下。

      看著自己的弟兄一個一個倒下,而這些人曾經如此崇拜他、景仰他、愛戴他;把他當成支柱,出生入死、和他一起生活,分享歡樂與痛苦、分享一起吃的食物、在同一場戰鬥受傷……

     

      刀柄流下鮮血,是萊辛特緊握劍柄流下的鮮血,他憤怒而傷心,卻無處發洩。

      潔白的雪地沾滿鮮血,是高塔守衛那已經冷卻的死血,失去了靈魂,沒有了榮耀。

     

      「啪——啪——」

      剩下一位笨拙的士兵拿著劍揮舞,朝萊辛特緩步走來,他立刻認出那是凡爾。

      「醒來啊,凡爾,快醒來!」

      他的眼神彷彿失去了靈魂,臉孔扭曲驚恐。萊辛特不斷後退,不願意幹掉這個最後的部下。

      凡爾走到其他弟兄倒下的位置,把武器從他們身上一個一個拔出來。

      「你要幹什麼?不要——」

      那一幕過得非常漫長,每一個動作都無比清楚,他看見凡爾持劍朝自己心臟插下去,接著更深入,身子無法控制地發抖,表情因為害怕與痛苦而扭曲,再更深入,再更痛苦……直到身體不支倒下,再也動彈不得為止。

      「不,不,為什麼!」

      回過神來,萊辛特已經手刃了他忠心耿耿的部下們;而沒殺死的,也在面前自盡了。

      他精疲力盡,跪了下來,抱著屍體痛哭。

     

      「我……一定會找出你,然後殺掉……我會讓你嚐看看比這百倍的痛苦,雜碎——」他嘶聲怒吼,無力起身。

      這不是他追求的榮耀,而是敵人對他的羞辱。

     

      萊辛特眼前變得一片迷茫,白霧漸漸瀰漫,如同死亡之息。

      不待片刻,數不清的黑影再度出現,團團圍住萊辛特。

     

      絕望席捲全身。

      暗夜已經降臨拉斯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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