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圍棋異聞錄(1)仙女般的棋手(下)

 

    一切的故事要從嘉嘉第一次來到圍棋社那天說起。當時圍棋社有個五段的學長名叫阿祥

,長得帥氣英挺、為人十分和善,卻不知怎地一直都沒交過女朋友。其中也有幾個女生跟

阿祥告白過,卻被他一一拒絕,社團的學弟們甚至懷疑起阿祥是不是GAY。

    嘉嘉第一次看到阿祥時,嘉嘉只是甲組的棋力,然而阿祥卻極有耐心地指導嘉嘉,只能

說人正真好!!日子久了,嘉嘉對阿祥日久生情,可始終不敢表明她的心意。有一次,在

社團聚會中,大師半開玩笑地對阿祥說:「阿祥學長,聽說你一直都沒交過女朋友,難道

你完全不會想嗎?」

    阿祥略皺眉頭,神情嚴肅地說:「其實也是會想,但我希望自己先升到六段,畢竟那是

從小的夢想。我也希望我的另一伴是可以陪我一起下棋、一起進步的人。」

    從那天起嘉嘉全心投入在練習圍棋上面,因為學長已經大三,再兩年就要畢業。嘉嘉自

然希望能在兩年內下到六段,能成為學長的"對手",一起進步的人。而這一切都看在大師

及另一位暗戀嘉嘉的同學-潮男眼裡。潮男當時是四段的棋力,大師是三段。

    當時圍棋社有個不成文的規定,五段以上稱為高段,通常都是五段、六段之間互相練習

。而四段以下負責帶比較低段的同學們練習。潮男並沒有在棋力上很積極地指導嘉嘉,反

而是默默守護在嘉嘉旁邊,每當嘉嘉遇到瓶頸時,安慰她,幫她找棋書;甚至只要她有進

步就會帶打氣飲料請她喝,真是照顧得無微不至!只能說人正真好!!

    然而,圍棋是一條不歸路,你的回報與收穫不一定成正比。有時候心境上的調整更為重

重。韓國圍棋皇帝曹薰鉉在棋藝巔峰之時,眼睜睜看著自己的徒弟李昌鎬將手中的冠軍頭

銜一個個奪下,心態上無法接受的他,每戰每況愈下。後來他一陣子不下棋,而是出去旅

行,開闊自身的眼界;調整自身的心態。當他再回到棋賽時,又能和李昌鎬打個平起平坐

了。心理層面的重要性,超乎我們的想像。

    但對嘉嘉來說,她的時間所剩不多,她給自己的期限是在兩年內升到六段   。在巨大的

壓力下,嘉嘉在日常生活上出現了異變。她開始會忘記自己講過什麼話、做過什麼事情。

一開始大家還不以為意。然而,隨著嘉嘉的棋力越來越高,初段、二段、三段、四段,投

入在圍棋的時間上越來越多;生活圈也越來越封閉;日常生活中失憶的情況也越來越顯著

    終於,嘉嘉在中部的大型圍棋比賽中升到了五段。此時只剩三個月學長就要畢業,但她

終於能與學長一起練棋、一起進步。雖然還沒達成自己當初所設的目標-六段,不過與學

長一起練習畢竟是比較快樂的。日常失憶的情況比較少發作,整個人也變得比較有精神,

雖然生活圈一樣封閉,下了課就立刻跑圍棋社,但至少比起之前瘋狂練棋不食人間煙火的

樣子,現在可愛了許多。嘉嘉這時的棋力已經超過學長,有時候嘉嘉還會反過來指點學長

,兩人互相切磋、練習之下,感情越來越好,原本以為穩定的情況能一直維持下去。

直到那一天.....

    阿祥學長大四畢業,圍棋社學弟妹們聚餐歡送學長,同時隔天也是新北市的全國圍棋比

賽。大家一起嘴炮來嘴炮去,焦點也不忘放在嘉嘉進步神速以及學長何時要升六段。

忽然,學長語重心長地說:「明天,可能是我的最後一次比賽了。」

    熱絡的氣氛煞那間被沉默取代。學長繼續說:「我爸爸一直希望我去美國發展,但我是

想留在臺灣的,畢竟這裡有很多我放不下的朋友。」講到這句時,學長看了嘉嘉一眼,接

著說:「還有圍棋,美國那邊一定沒什麼人下圍棋。但我爸爸說我下這麼久圍棋也升不到六

段,叫我不要再執著。於是我們約定好,如果在我畢業時還沒升到六段,我就去美國,可

能不會再回來。明天,也許是我最後一次在臺灣比賽了。」

    現場一片寂靜;大家面面相覷,還是大師率先打破沉默:「阿祥學長,你明天一定會升

的啦!來!我敬你!」大家也紛紛舉起杯子敬學長,替學長加油。嘉嘉始終低著頭,一言不

發。

    餐後,嘉嘉與學長一同回社辦拿棋書。在要離開時,學長開口:

 

  「嘉嘉,這些日子來,妳真的進步很多,其實我知道自己資質不好,我已經下不太贏妳

了,但我想問妳,妳為什麼那麼執著在圍棋上?圍棋對妳來說有什麼意義?」

    嘉嘉低頭不語。

    學長:「對我來說,勝負不是最重要的,而是我享受下棋的過程,享受和夥伴一起進步

的感覺,在求道的過程中,我不是一個人。嘉嘉,答應我一件事。」

    嘉嘉抬起了頭。

    學長:「無論如何,都要堅持自己的棋道,下出問心無愧的棋!」

   

    嘉嘉再度低下了頭,輕聲說了句:「好的。」

    隔天大家來到了比賽會場,   這次新北全國圍棋比賽算大型的賽事,五段組需要比六盤

,六盤其中要贏五盤才能升段。之前學長跟嘉嘉已經比過幾次五段組,都是四勝二敗,差

一盤即可升六段。

    這次前面四盤比完,阿祥學長取得了四連勝,最後兩盤只要再贏一盤就能升段!而嘉嘉

則是第一盤輸後,後面三連勝。然而命運弄人,第五盤學長輸了,嘉嘉贏了。來到第六盤,

兩人同為四勝一敗,在命運的第六盤,兩人竟然就這樣對上了!!

    命運的第六盤,誰贏了誰就能升六段。也是關係到阿祥一生的一盤棋,在這盤最關鍵的

棋局中,對面卻坐了最熟悉的對手-嘉嘉。阿祥看著嘉嘉,微笑著;棋局即將開始,雙方

敬禮:「請多多指教。」

    棋局開始,阿祥執黑,這盤可是說是阿祥下得最出色的一盤棋了。雖然嘉嘉的棋力略強

於阿祥,但這盤阿祥從布局開始就發揮得很好,以至到中盤、官子還保持著小勝局面。

這盤沒有意外的話,阿祥應該是拿下了。阿祥解除了緊張的防衛,喝了口潮男帶來的打氣

飲料,適度地放鬆,心想再穩穩走幾步,接下來只要將棋局剩下的走完結束就好。

    忽然,有個地方阿祥出現重大錯覺,少做一個交換,黑棋重要的三子會被白棋精妙地斷

開吞食掉,這樣棋局就瞬間逆轉,阿祥會輸。但這個手段有點複雜,就算是六段的高手也

不一定能立刻看得出來。此時嘉嘉已進入讀秒,30秒1次,意思是在30秒內必須落下一子

,不然就會被判超時負。

    嘉嘉內心在掙扎,她看到了斷開黑三子的這步,但她遲遲不落子,內心糾結著,

自己一直以來為什麼那麼執著在圍棋上?圍棋對自己來說到底有什麼意義?

「因為我喜歡學長啊!我想要跟學長一直一起下棋!」嘉嘉內心吶喊著。

但在不斷地下棋、練棋中,自己也越來越愛圍棋,自己也會想要追求那最好的一步。

下出一盤精雕细刻的棋局時,真的很快樂啊!

    現在當做沒看到這步棋,嘉嘉就輸了,學長會留下來,但她對不起自己;現在斷下去,

嘉嘉就贏了,走出最好的一步,卻再也見不到學長。而這一切,嘉嘉現在必須在30秒內做

出抉擇,當然,30秒後超時負,也是一種答案。

    嘉嘉的手夾著棋子停留在棋盤上方,遲遲不落子。剩最後十秒,10...9...8...7

學長似乎看穿嘉嘉的心思。學長:「嘉嘉。」嘉嘉手還是停留在棋盤上方   6...5...4...

學長:「答應我,妳會下出問心無愧的棋。」

3...2...1

    啪!白子落下,斷開了黑棋三子。

    學長微笑著。

    「我認輸了。」學長微笑著說。嘉嘉低著頭,不發一語。

   

    「謝謝妳,小時候我總是一個人去找老師學棋,再一個人回家。從小,我就希望有一個

旗鼓相當的夥伴一起練習、進步。有沒有六段對我來說已不重要,在求道的路上,我並不

寂寞;即使從巔峰跌落是無可避免的宿命,我也無怨無悔,因為我曾經精彩地活過。

嘉嘉,妳是我圍棋生涯最好的禮物。再見!」

    學長走了,在那一瞬間,嘉嘉崩潰了。至此,嘉嘉整個人萎靡不振,變得恍恍惚惚,

她總覺得自己不應該贏那盤棋,這樣學長就能留下來了。後來就由潮男一直照顧著嘉嘉。

也許今天舊地重遊,讓她又想起一年前和學長那盤棋,才會贏棋崩潰吧。

    聽完大師解釋來龍去脈後,我佇在原地,久久不能自己。原來在我眼前這位仙女般的

棋手,有這麼一段故事,其內心的煎熬,非常人所能理解。看著棋桌前的嘉嘉,已經鎮定

下來,潮男小心翼翼地餵她喝著東西,十分體貼。過沒多久,嘉嘉又恢復了那般空靈的氣

息,但散發出更多的是空洞的神情。

   「至少她還有你們,有你們真好。」我勉強才擠出這麼一句話

   

    「D槽兄,你今天比得還好嗎?」大師忽如其來的發問,真是善於打破疆冷氣氛的高手

   「三勝三敗而已,看來還要更努力才能升六段。我覺得圍棋真的好難,我一天到晚下棋

還是進步有限,圍棋應該是世界上最複雜的事情了吧!」我攤著手,表達出我的無奈。

   「你辛苦啦!喝喝看我家自製的蜂蜜水吧,提神醒腦,我們社團有時下棋下通宵都靠它

呢,比咖啡還有效!」大師溫暖地笑著,說他是圍棋界暖男一點也不為過。

   接過大師的蜂蜜水,就此別過。征戰了一天,好累!回到家倒頭就睡。在睡夢中我看到

了嘉嘉,像天使一般飛在天上。左右各一隻翅膀,一黑一白,彷彿是長了雙圍棋的翅膀。

一定沒錯,嘉嘉一定是圍棋女神的化身!圍棋女神全身散發出金色的光芒,飛向天際的另

一端。正當要摸到七彩雲的那一刻,一股洪流從天上洩下,將女神沖落至地面,

我也被這股洪流沖走,街上警報聲大作,噹…噹…噹…噹…

   噹…噹…噹…噹…,我手機響了。

   

    「D槽人呢?我都到了,你人在哪?」高中死黨愷愷的語氣聽起來不是很好

   「人?怎麼了?要幹麻?」我還在恍神狀態,聲音聽起來就是還沒醒   

  

   「你昨天不是密我說今天十點吃飯,現在都十點半了,你還在睡!」聽起來他十分不爽

   「有嗎?唔...」我支支唔唔,一時間不知該做何反應

   「幹!你失憶症哦!我要閃了,掰。」他十分氣憤地掛掉電話

    我看了LINE的對話紀錄,裡面真的有我約愷愷十點吃飯的訊息。但此刻我卻完全沒有記

憶。怎麼會這樣!?愷愷的憤怒讓我想起兩年前的中部的比賽,第一次見到嘉嘉時,是否

跟現在有似曾相識的感覺?

   

    打開電腦,先上網下一盤棋冷靜一下,整理一下思緒。正思考下一步該怎麼應對時,

餘光瞥見到垃圾桶昨晚喝完的那瓶蜂蜜水,猛然想起跟昨天潮男小心翼翼餵嘉嘉喝的好像

是同一瓶東西!而嘉嘉的確喝完後就冷靜下來,難道嘉嘉出現的失憶,情緒不穩定跟本就

不是什麼下圍棋壓力過大,而是跟這飲料有關!?

但潮男跟大師明明看起來是好人啊!!!!!

   想到這邊我不禁寒毛直豎,光是這個推論就讓我不寒而慄。真相到底是怎樣?我不願去

多想;也不敢去多想。望著電腦上的棋局,我在想:

      「這世界上最複雜的事,糾竟是圍棋?還是人心?」

圍棋異聞錄(1)仙女般的棋手《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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