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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部 黑影籠罩之時 002 墮落

「叮噹叮噹……」校園熟悉的下課鐘聲響起,楚妤心此時如行屍走肉般來到校門前,她身穿黑色衛衣,用兜帽遮著自己的樣貌,靜靜地站在一旁。學生魚貫地與她擦身而過,與朋友暢所欲言,嬉笑聲此起彼落,紛紛急不及待地離開校園。

楚妤心仔細察看每一個經過的人,最後她終於見到一個高大的身影。他的五官有點像明星般帥氣,皮膚有點黝黑,與身旁的女生邊說邊笑,偶爾咧嘴而笑,活脫是名陽光大男孩。他衣領上的鈕沒扣好,領呔也是鬆耷耷地掛在脖子,身上還掛著一條幼細的銀鏈,給人一種不羈的感覺。

楚妤心微微瞇起雙目,緊握粉拳,突兀地走到他跟前,用身子攔住了他。男子身邊的女生不滿被擋路,皺起染成淺棕色的眉頭,撥了撥啡金的秀髮,挑釁地道:「你想幹什麼?」

「王軒,我有些關於婷希的事,想跟你談談。」楚妤心沒有理會那濃妝豔抹的女生,直接朝男生,也就是王軒說道。女生原本還想說話,但王軒抬手阻止了她。「你是楚妤心吧?我們到公園談談好了。」楚妤心見王軒認得自己,也沒有再說什麼,點點頭便跟他同行。王軒則用藉口打發了那名女生,女生只好跺腳離去。

「女朋友嗎?」楚妤心與王軒走在街道上,見遠離了學校,便輕聲地問道。王軒把手提包拋到背後,拖長尾音地道:「嗯啊─是啦。」

「我問你,為什麼要背叛婷希?」楚妤心盡量克制自己,語氣冰冷地問道,腳步也不自覺地停了下來。王軒也頓足回視她,眼神有點嫌棄:「什麼背叛啦,不要說得這麼難聽。」

他說罷留意到楚妤心的神色不對勁,於是馬上補充道:「你可不知道,她有多纏人啊。況且感情這回事怎能這麼認真啊,只是她太笨了吧。」

王軒的說話猶如火上加油,觸動了楚妤心的神經。枉婷希一直這麼愛著你,你竟然說她錯了!你這個可惡的無賴!都是你……都是你害死婷希的!

楚妤心頓然怒火中燒,沒有多加思索,從口袋中掏出美工刀,狠狠地劃向王軒。王軒被她突如其來的襲擊嚇倒,反應不及,只好出自本能地用手臂擋在面前。美工刀割傷了他的手臂,點點鮮血如水花般濺到楚妤心的臉上。她厭惡地皺眉,再度高舉美工刀。

「喂!給我停手!」一道嚴厲的呼喝聲阻止了楚妤心的動作,她不甘地扭頭往後看,只見自己的班主任張老師緊繃著臉,直勾勾地盯著她。

王軒按住自己流血的傷口,心裡咒罵著楚妤心這個瘋子,跑到張老師那邊去。楚妤心淡淡地盯住張老師和王軒,沒有移動半分。

「楚太,我們明白您的難處,可是……」赤誠高中的校長室內,響起一道沉厚的中年男聲,而楚妤心母親哀求的聲音同時不停地傳來。楚妤心和王軒坐在門外的長椅上,二人相距至少三呎,沉默不語地等待家長和校長的會面結束。

「楚妤心,你瘋了。」王軒咬牙切齒地按著自己手臂上的繃帶,又望了眼楚妤心手上一道道自殘的傷痕,忍不住開口罵道。

楚妤心冷冷地笑了,她淡淡地直視王軒,用質問的語氣說道:「你知道婷希有多愛你嗎?她死了,你竟然一點也不傷心,還有新的女朋友?」

王軒聞言後別開視線,不滿地咋舌:「切,只是她太認真了,況且誰會想到她居然自殺啊?難道這些都怪我了?」楚妤心緊握著拳頭,這些都不怪他?別開玩笑了,這個殺人兇手!他和我一樣,都是害死婷希的兇手啊!為什麼不用接受懲罰?楚妤心想不懂,為何自己能好好活著,為什麼沒有人懲罰我這個殺死婷希的兇手……

「喀─」校長室的門被推開,門後出現王軒和楚妤心的父母,他們四人各自點頭,而楚妤心的母親更是聲淚俱下地道歉,她的丈夫則是拍著她的肩頭,試圖安慰她。王軒的父母嫌棄地望了楚妤心一眼,然後一聲不吭地帶著王軒離開。

楚妤心不甘地看著他們遠離的背影,手中的拳頭緊握。她的父母放棄地搖頭歎息,楚妤心的母親更是用有些畏縮的眼神望著她。

「妤心,我和妳母親都決定了,下個星期我們搬到外婆的老家。那兒是鄉村小鎮,你和樂賢轉校到那邊,一切就重新開始吧。」父親冷淡地通知楚妤心,她心知自己對家人的影響,內心有點愧疚,同時又有點不忿,但最後也壓下情緒,微微點頭。

父親見女兒沒有發作,內心舒了口氣。他搭著妻子的肩頭,朝校長點頭道謝,便不理楚妤心逕自離開。本來楚妤心想跟上父親的步伐,但她被一把男聲叫住了,正是剛才在校長室旁聽的班主任張老師。

「楚同學,那個……我相信轉換新環境,對你和你的家人都有益,所以請你繼續好好加油。」聽到張老師的一席話,楚妤心似懂非懂地點頭。她對學校的老師一向沒多大的好感,但廖老師為人不錯,她也不反感,便順著他的話應了幾聲。

一星期後,楚妤心全家便遷到已故外婆的舊居。原本楚樂賢對於這個決定可是千萬個不願意,但他看到自己那個眼神如死水的姐姐,內心又有些不忍。他嘴上暗罵了幾句,但最後也乖乖地聽從父母的決定,依依不捨地和朋友道別。

「對不起。」楚妤心對弟弟感到無比的歉疚,但她已經自顧不暇了,只能弱弱地向楚樂賢道歉。楚樂賢也不是不懂事的孩子,反過來安慰了姐姐幾句,讓她不要擔心。

「妳弟弟我可是去到哪裡都很受歡迎的。」楚妤心聽到弟弟如此囂張的宣言,知道他在為自己著想,便淡淡地笑了。

全都怪自己……要是自己堅強點的話,他們家不用做出這樣的決定吧。父親以後上班也要花上更多時間了……楚妤心想道,不禁更責怪自己。

楚妤心坐上父親駛的七人家庭車,最後回頭看了一眼熟悉而漸遠的家,心中胡思亂想著,不自覺地摸摸項鍊:這是希婷唯一留給她的東西。離開這裡以後,她就能有所改變吧?就能重新開始吧?

她低頭瞥了眼自己手腕上的割痕,內心有些猶豫。

外婆的故居位於較偏遠的小鎮,這兒的設施算不上發達,但基本的連鎖餐廳、超級市場和電影院等等還是有的。他們新居的面積比舊居寬敞,是一棟兩層高的小屋,屋內的水電設備與市中心的住宅沒多大區別。這大都歸咎於他們是中上階層的小康之家,居住環境和生活條件固然比較高尚。因此來了幾天後,楚妤心也很快適應了這裡的環境。

附近的鎮民對於他們幾位新住客也十分歡迎,甚至親切地幫助他們搬運物件,楚妤心一家不用一週就完全安頓好了。

據楚妤心的父母所說,他們已經替姐弟倆辦好入學手續,那裡分別有兩所國高中學,他們兩天後就要開始上學了。

楚樂賢對於認識新同學或多或少都有些期待,可是楚妤心望著新的制服,心裡有些怛惕:她真的能夠重新開始嗎?

想到這裡,她感到十分焦慮,又忍不住開始割腕了。

楚妤心靜靜為自己止血並裹上繃帶,眼淚不禁又滴了下來。她很討厭自己:因內疚而割腕,割腕後又感到無比的罪惡感,然後再感到內疚……她就這樣困在一個死循環中,不斷地重覆做出可怕的事。

她常常告訴自己要停下來,可是一想到當時婷希的事,她又控制不住自己。楚妤心對自己可謂又怒又厭惡。

或許,是時候要改變什麼了吧?楚妤心下定決心地打開房門,主動到大廳跟父母親提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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