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上的行人踏著迅速交替的步伐，隨著每一陣冷風的擦肩而過，拉緊穿戴在身上的暖和。城市的冬天真的非常可怕，一不注意，就會被那刺骨的寒刺上一刀。看了看手上的時間，為了能夠被輕易認出來，我走出了車站，靠在旁邊便利商店前的柱子受著風，半顆頭縮進了包覆脖子的針織圍巾，瞥見不少人和我一樣靜靜地等待著誰。抬起了頭，仰望著那被層層淺灰覆蓋的天空，烏黑壓得低，讓我有點喘不過氣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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嘴裡輕輕嘆出了熱氣，那白緩緩的上升，接著消失在空氣中，以為是同樣的組成物質，卻是永遠都飄不到淺灰的那端。我最嚮往的地方，總是雖近猶遠，我想試著抓住它，半晌，雙手依然沒有離開口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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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輕輕地哼起了一段悄悄走進我生命裡的旋律，那是他最愛的一首歌，也是我最愛的。曾經一起看過的天空、一起度過的夜晚、一起唱過的歌，都不曾在我記憶裡畫下休止符，那段名為城裡月光，最溫柔的歌聲，帶我複習所有他的溫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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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啊，我遲到了！」略為輕挑的聲音打斷了音符，我的眼神漸漸聚焦在來人近在眼前的俊臉。「等很久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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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的額頭靠著我的，臉頰看起來有點泛紅，吹在臉上那溫熱的氣息有點急躁，應該是急著跑來的吧？那一如往常的，專屬於他的味道鑽進了腦袋，彷彿可以看到，好久好久以前一起待過的鄉下，穿梭在稻田裡的天真與童趣，是個久遠到不知何為慟之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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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我沒有回應，他扁了扁嘴，用那雙帶著點頑皮的溫柔眼神緊緊瞅著我，原本放在我肩膀上的雙手合起了掌，對我眨了眨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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瞧他很賣力表演著求饒的樣子，我不禁嘆了一口氣。「很冷吧？」解下了圍在脖子上的圍巾繞上了他的肩。這下他很明顯地愣住了，嘴巴微微的張開，歪著的頭上彷彿冒出了很多個問號，認識我到現在，他恐怕沒有想過我會如此對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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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接下來的他肯定更想不到。我朝他微微一笑，他就更像是失了神一般呆著，看著我雙手將圍巾兩端交叉，接著奮力往兩旁一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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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唔！咳咳咳......」瞬間被拉回了神志的他，驚嚇地狂咳了起來。雖然我立刻就鬆開了手，但對他那個樣子還是感到有點抱歉，於是我撇開了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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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貝，咳......你是要殺人喔？」他苦笑地看著我，而我遞給了他我的水後，慢慢地離開那裡。「死魚眼，下次再讓我在寒風中等那麼久，你就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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腳步聲漸漸從背後接近。「遵命，貝大人。」隨即感到他微熱的手牽起了我的。「蕭硯于，你幹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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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怕你走一走，就不見了。」他回頭，依然掛著淺淺笑容，我一時沒看清，他立刻邁開步伐走在我前方，拉著我緩慢的步伐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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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句話，他說起來平淡如水，但我卻聽懂了他背後的不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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蕭硯于，是從小就一直跟我在一起的青梅竹馬。長大後，我總覺得應該是兩個世界的人，卻能夠一回頭就看見他。以他俊美的臉龐、率直的個性加上聰明的腦袋，肯定有很多不同的路可以發展。他大可以到處玩的，只要他想，他隨時有一大群同伴，但他始終陪在我的身邊，跟著我的節奏與我同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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明明我普通到不行，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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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是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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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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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看著他的背影，視線漸漸模糊。又來了，那陣從心臟酸到骨子裡的痛楚，漸漸地席捲全身，從末肢開始麻木，無力感將我所有的感知淹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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失去了那隻手的溫度、失去了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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眼前一片黑暗，那裡沒有任何人在，沒有寒冷，也沒有溫熱，只是無盡的虛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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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徹底失去了那雙碧綠眼眸，還有那陽光般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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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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聲音慢慢進入耳內，像是遲來進站的列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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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開始呼吸，冰涼的空氣灌入肺中，開啟我眼前的黑暗。我茫然看向那裝滿慌張的雙眸，感受到寒風吹在臉上的濕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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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第幾次了？已經數不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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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那之後，總是會出現這樣的狀況，硯于才會一直放心不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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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此突然地失去所有的思想，沒有任何知覺，就像玩偶一般毫無生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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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只是，不停地湧出淚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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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體尚未恢復力氣，我發現我全身癱軟趴在硯于身上，而他的雙臂正緊緊地接住了我，街道分明人來人往，但他的眼神自始至終沒有飄向其他地方，毫不在意其他人的眼光，直直地看著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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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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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你要這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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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魚眼......」我閉上眼睛，緩緩呼出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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為什麼你要對我這麼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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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嗯？」聽見我說話，他的聲音似乎放鬆了下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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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知道的，我是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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可是我已經滿了、裝滿了、裝不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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見到他的那一刻起，我就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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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顆心上......某一個地方......」我輕輕地、緩緩地道出，那似乎是連我自己都不太明白的東西。可是我相信，他會懂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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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看樣子又沒辦法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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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到底......應該怎麼做......」再次回到那片黑暗之前，我不自覺地停下了腳步回了頭，耳邊悲傷的字句像火般烙在心上，有深深的痛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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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我還是朝向黑暗走了過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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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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