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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04

        「我喝完就走。」將視線瞥到放在桌上的托盤,一純白瓷杯盛著咖啡,周旁擺了盤形狀方正的巧克力餅,似是特意切割,片片四邊邊長皆無二致。

        我回過原本的座位坐著,持起瀰漫白煙的咖啡杯,闔起眼仔細品嗅,肉桂香味濃烈讓我不禁沉醉,輕輕的啄飲了口。

        咖啡香氣很足,肉桂粉與奶泡的比例拿捏得當,雖然同樣強烈,可卻沒喧賓奪主,而是讓咖啡激起了另外一番風味。

        乾燥的舌在咖啡的滋灌下如同久旱甘霖,怔怔看著黎甯的臉,我嚥下口中的唾沫,拐著嘴角,想問著什麼卻著不了口,這個味道我曾經嘗過,而且也可以說,時至今日,我仍在找尋這個味道而喝著卡布奇諾。

        我喝過很多卡布奇諾,可最後的結果最多僅是與這個味道相似,可相似是相似,在我心中,卻是兩個不同的味道,即便最後已經喝慣了同一家咖啡,理由卻是那家咖啡的卡布奇諾最像這個味道。

        如同一首歌有許多人翻唱,可大多人卻只喜歡其中一人所詮釋的風格;眷戀與否,一碰便知。

        「咖啡我沒有加糖,怕苦的話可以吃旁邊的餅乾。」黎甯看著我的表情,以為是我禁不著苦,建議我可以搭配著一旁的餅乾,其實她的咖啡一點苦味都沒有,連澀味都只是些微,只有停留在舌尖上頭的餘韻能嘗到些殘澀,淺淺淡淡的,彷如滑過湖水的餘痕,若有似無,腦中突然浮現一嗚噎的獸,似是在喧嚷牠的寂寞。

        我嘆了一口氣,不得不承認,黎甯咖啡中帶給我的感覺,讓我非常懷念,而因為懷念,心坎裡不自覺被填斥著暖意。

        「可以的話,我希望妳不要走。」停滯了幾秒後,她又再度開口,一瞬擊觸我的內心,心臟不自覺開始狂跳。

        「為什麼?」我問著,假裝若無其事。

        「會難過。」她勾了一笑,眼神帶些邪魅,襯著帥氣的臉龐,不禁讓我看走了神,不過她立刻補充說明,讓我體認到我的愚蠢。

        「第一次被拒診的體驗我可不想擁有,況且我診療鐘點費為六千,三千塊這麼好賺我心底也會覺得不踏實。」聽到她的諮詢費用,我在心中不禁暗自羨慕,真好吶,天天在房間裡坐著就能領錢,要是她一天工作八小時,那一天……天啊,不就日領四萬八?

        果然人帥真好,人醜用腦,我要能天天有四萬八,還用得著伏首文稿嗎?

        現實是殘酷的,感慨人生無常後我才意識到依潔為了黎甯付出了多大代價,若是我就這樣一走了之,不僅對不起她的心意,連著她的新台幣也一同感到虧欠,頓時打消了想要離開的念頭。

        「……好,我不走,但作為交換,我問一個問題,妳回答一個。」對於黎甯,我仍存在許多疑問,反正依潔錢都已經攤下去了,不問也是浪費,而現在的情況,即使她不回答,看她的反應我應該也能推敲一二。

        「我本就是負責諮詢所存在,自然得回應您的任何疑問。」黎甯的表情仍是笑著的,可這句話聽在我耳裡卻似是嘲諷著我前一句的不必要,仔細琢磨個兩三次後,會發覺她自始自終都像將我看作個心理患者。

        「好的,為了了解您的需求,煩請『顧小姐』幫我填寫這張表格,這樣我便可以了解目前您的情況約是如何。」黎甯拿出了夾板,上頭夾著一份文件,竟是一個個的問題,且句句都似就學期間,專門測驗學生們是否心靈健康的心理測驗問句。

        這下我篤定,黎甯是真將我看作一患者,心頭登時煩躁了起來,甚至該說是一些憤怒。

        「我才不是……算了。」本想說出原委,讓她改變態度,但想想無論怎麼將說法婉轉,還是會將依潔扯進來,況且若是黎甯知道我與依潔以她為賭注,絕對會毫不猶豫地先調侃我一句再說。

        一陣忖度後,自我心中又衍生了一問。

        照理說,我的出現對於黎甯來說應該也是料想之外,為什麼她卻什麼也沒問?

        斟酌過後,我決定將這個問號首當其衝作為「諮詢」的起點。

        「妳……難道不好奇為什麼我不用真名?」過濾了語意曖昧的詞藻,以免聽在黎甯耳裡另生弦外之音,雖然我心有自知,即使黎甯誤會了什麼,但多半也是我的真心實意。

        我的確摸不清她的想法,也挺想知道她現在到底是以什麼樣的眼光看我,但這些,絕對不能讓她給知道。

        「好奇,不過用不用真名是個人的自由。以往我也常常遇過因為怕被別人知曉自己罹患心理疾病而特意隱藏身分的患者,無論用不用真名都無所謂,在這個診間我是醫生,妳是患者,這一點不會變。」眼神裡毫無閃避,不避諱著直述自己的想法,突然讓我有些招架不住,不過記憶中黎甯本來就是簡白的人,喜怒好惡都表現在臉上,讓人一看就懂。

        「我不是!」抑不住心頭的激動,我微吼,可後來想想這其實也是徒勞無功,不過讓黎甯更確定我有求診的需求,情況只是越描越黑。

        黎甯走至書櫃前抽了一本書,頎長的身影搭著白蔥指尖,從窗戶透進來的陽光灑落至她的後背,也使她身上的白袍染上一層光暈,我兩眼發直忽感喉間發澀,吞了吞口中濡沫後,還是無法將視線由黎甯身上移開,直至她轉身的前一秒,我才拿起筆假裝正在填寫問卷。

        「我也遇過很多患者與我強烈聲明自己並無心理症狀,卻依然成為我的常客,所以您認為是不是並不重要,數據會說話。」黎甯回到了原本的座位,眼角餘光似能看出她輕拐了抹笑,不知是在嘲笑我最終仍認份的振筆填卷,抑或是識破我極力掩飾的頰上酡紅。

          ——她真的很適合白袍,我為剛剛的反常舉動作出了結論。

        「為什麼一塊餅乾要裁成這樣稜角分明,且每片的厚度均一,毫無差池,妳是有強迫症嗎?」填寫完問卷,我持起一塊餅乾,本在閱讀的黎甯也跟著闔上了書,看著我。

        手上餅乾的切割過於精巧,雖打自心底讚嘆,但既然跟黎甯扯上了關係,就忍不住吐槽。

      「我承認我有點強迫症,在某些範疇內總是會不受控制地想要將事物整理得乾淨俐落,不過這並不構成心理疾病。」不否認,卻也算不上是承認,我得到的回應都屬這種類型,黎甯游刃有餘地處理我每個問句,可奇怪的是,她對於我卻仍存有一絲神秘,但是也未見她哪邊避而不談。

        接過問卷的黎甯隨意翻閱了幾頁,動作卻駐止在某一頁上,眉頭緊蹙,卻在一瞬間又鬆開來,重新撿起話題。

        「不僅餅乾,在這個房間裡的擺設也多為複數,物件的形狀多是圓形及方狀,若是方狀必定為正方形,妳若拿尺量,會發現長度連零點一都不差,肯定是一模一樣。喏,可以量量看。」向我遞了一把尺,示意我可以測量餅乾的刻度,原本還不信,一測果然絲毫不差,由衷驚嘆立刻轉為詫異驚訝。

        「我也覺得小小一塊餅乾又何需如此病態地講究均一長寬及厚度,連表面都得烤得平滑無暇,稍有一點裂痕就得捨棄非常大驚小怪,但若以這裡的病患來說,這只是基本的要求。他們的心過於敏感,觀察力又太過敏銳,小小一個風吹草動就會引起他們的恐慌。」黎甯看到我的反應,便又加深嘴上的笑意,接著才跟我解釋對於餅乾為什麼要這麼吹毛求疵,估計這個診間室的所有擺設及設計也均是以心裡患者為主所設計的吧。

        隨意瀏覽周遭環境,知曉這裡的每一角都是別出心裁,心底竟也感染了汩汩暖意,不自覺會心一笑。

        「不過我診療這麼多病人,卻也發現一種有趣的情況,我看過太多患者因為糾結單數而歇斯底里,卻從沒來看過任何一個病徵是對著雙數的物件而執著於單數。可見,無論是否罹患心病,人們都是害怕孤獨的。」黎甯的眼眸像座深潭,黝黑幽邃深不見底,此時我看不見她這句話的語氣是笑還是哭,唯一能感受到的,是孤獨,如同那口殘存在舌根上的咖啡液,孤獨地令人想哭。

        我愣愣地看著黎甯,突然有種想流淚的感覺。

        「妳……」

        妳還喜歡著我嗎?

        嘴裡輕點一字便凝滯,警覺地倒抽一口氣,將餘下文字迅速噎入心裡。

        心口輕吁一嘆,差點引火自焚。

        雖然這是我最想問黎甯的一個問題,不過這也須付出相應的勇氣。

直到現在,我仍害怕問出這句。

        無論得到的回應是肯定或是否認,我都不敢保證我能夠心如止水。

        人生被摧毀一次便夠了,我並不想對黎甯坦承或者洩漏半點破綻讓她知道對於當年我仍耿耿於懷。

        「不好意思,諮詢時間到此結束。」計時器應聲作響,黎甯招牌性地一笑,作以暗示剛剛的提問不予受理,同時雙手給我遞上了張名片。

        「若有需要,隨時很榮幸能為妳服務,真的。」簡單白底棕茶字樣燙銀花邊,見名片如本人,風格極簡卻不失格調優雅,我將名片收進了名片夾,待會拿給依潔,也不算是讓她空投資一場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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