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爸爸

曾經,我有一個爸爸,沒有媽媽。

我生長在一個單親家庭,從小家庭不富裕,爸爸總是早出晚歸,就算休假也只是在家裡睡覺,他的衣服總是又髒又臭,鞋子也沾滿了泥土,我從來不知道他的工作是什麼,直到升上國中的時候我才了解一切。

那天放學,我跟同學走在回家的路上,經過一處工地,工地的大門是打開的,我不經意的往裡面一看,有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搬著水泥袋,那就是我爸爸。

我頓時呆站在原地,手上還拿著一支冰棒,同學們一直問我怎麼了,我始終沒有給他們答案,爸爸察覺到我的視線時,他放下了水泥袋,露出笑容,想要走過來跟我打招呼,可是……

「那是誰啊?」

「不知道欸,可是他看起來好髒喔。」

「是你的爸爸嗎?」

同學們議論紛紛,直到有一人說出了這句話『是你的爸爸嗎?』,這讓我情緒不滿到了極點,於是我做了一件無法彌補的事情。

「那種人怎麼可能是我爸爸!」

我說完就把冰棒丟到地上,衝回家裡,把自己鎖在房間裡。

我沒注意到的是,落寞的爸爸默默的走回去,繼續搬著水泥袋,眼眶早已泛紅......

在那之後我再也沒和爸爸說過話,過了幾個月後,學校發了校慶邀請函,我不想拿給爸爸看,也不希望他來......我抱持著這樣的想法,一直到校慶當天我始終沒有把邀請函拿給爸爸。

校慶非常熱鬧,可是我卻感到有點空虛,可是當我看到人群中,一位穿著又髒又舊的衣服,帶著工地安全帽的人影,內心有點小雀躍,不過這種心情很快就消失了。

「那個阿伯是誰啊?」

「是工友吧?不可能是家長。」

「那種人怎麼可能是家長啊?搞不好連自己都照顧不好了呢!你說是吧?」

「恩……嗯!對啊!我去上廁所!待會見!」

我帶著不安的心情走向他,硬生生的將他拉到一個沒人的角落,我原本是不想說出口的,但最後……我還是說了……

「你幹嘛來啦!」

我非常生氣的對著爸爸怒吼。

「你校慶怎麼沒有跟我說一聲?我可以來幫你加油啊!」

爸爸臉上掛著笑容,拿出口袋裡那已經充滿皺褶的邀請函,把它交給了我。

「你在哪裡拿到的!」

「就在家門口,應該是你掉出來的吧,你也真是的,害羞不敢拿給我就說嘛,可以直接放桌上啊!」

爸爸雙手搭著我的肩,很開心的說著。

「誰害羞啊?我就是不想讓你來啦!你不知道這樣有多丟臉嗎?同學們看到都會笑!誰叫你來的啊!」

我用力甩開爸爸的雙手,憤怒地說完之後,就跑回班上了。

我躲在柱子後面看了一下,爸爸杵在原地,一動也不動,手上的邀請函掉落到地上,他低下頭,壓低帽緣遮住自己的臉,就這樣慢慢地走出校園,在他經過我身旁時,我看到了,他臉頰上的兩行淚……

那天我一個人回家,我不選擇走路,而是選擇搭公車,這樣才不會遇到爸爸。

我上了公車,找了位子坐了下來,公車上的座位只剩下一個,就在我正前方,是一個貴婦的身旁,手拿名牌包,塗指甲油,身上的香水味奇臭無比,一看就知道是個有錢人,老實說,我很忌妒。

過一段時間,有人上了車,那人跟爸爸很像,是個大叔,身上穿著反光背心,裡頭的白色內衣早已被汗水染成咖啡色,牛仔褲上也都是土黃色的泥土,更不用說鞋子能有多乾淨了,只要一踩,地上就盡是些土。

他四處張望了一下,發覺只有一個位子,他勉為其難的坐了下去,只見貴婦的臉上充滿了厭惡的表情,他縮在位子的一旁,盡量不要去接觸到貴婦,不過貴婦依舊很有意見,而且口出惡言。

「不要碰到我喔!這衣服很貴的!要是被弄髒了小心我叫你陪一件!你到底會什麼不先把自己沖乾淨再上車啊?整身又髒又臭!你們這些人怎麼都不用走路的啊?為什麼要來跟我們擠公車?你到底什麼時候下車啦?你真的很……」

貴婦小聲的劈哩啪啦說了一堆,面對這種言論,大叔只是低著頭,不敢說任何話,先不說司機或著是乘客有沒有聽到,我可是聽的一清二楚,終於我再也忍不住了。

「這位阿姨?可以請妳停止了嗎?」

我的發言讓貴婦轉過頭來,從座椅之間的縫隙瞪著我,當她確認是小孩之後,似乎更生氣了。

「怎樣?我說什麼乾你什麼事啊?死小孩!」

「夠了沒!」

貴婦被我突然大聲的喊話下了一跳。

「妳不知道他們這些人有多辛苦嗎?他們每天努力、努力、再努力的工作都只能賺那微薄的薪水!要是沒有他們妳會有房子住?妳會有路可以走?我告訴妳!不會!他們並不髒!這是他們努力工作的證明!他們並不可恥!他們跟我們一樣是人啊!妳以為錢很好賺嗎?妳真的有自己工作過嗎?沒有的話就請妳閉上嘴!而且要懷著感恩的心面對他們!如果妳真的受不了!那我就跟妳換位子吧!」

我說完後,全車的人都看著我,沒有掌聲,有沒有責罵,大家看一看後就繼續做著自己的事情,而貴婦則是默默的走到我身旁,並不是道歉,而是要求換位子。

我坐到大叔旁,他抬起頭來,緩緩的以顫抖的聲音用台語說出了這段話。

「謝謝你!很少有人會這樣感謝我們!我們總是遭人說不是!也常被人看不起!我本來已經不指望會有人替我說話!不過你卻挺身而出!謝謝你!」

大叔眼眶泛紅,帶著笑容對我說著。

不知何時,我的眼淚已流了下來……

回到家後,我故意繞到爸爸工作的工地去,想要跟他道歉,我到處尋找他的蹤影,可是卻都沒有看到,於是我跑去問其中一個長輩。

「他剛剛安全索沒有扣好就上工去了,原本想說應該不會有事,不過不怕一萬只怕萬一阿……」

長輩說到這突然停了下來,讓我憂心忡忡……

「我爸爸他怎麼了?快說啊!」

我雙手握緊長輩的手,眼眶泛淚,心想應該不會吧?不過……

「他從高樓摔下來昏迷不醒……現在在醫院觀察……欸!小弟弟你要去哪!」

長輩話說到一半我就衝往公車站,搭上公車趕往醫院,一路上,我的眼淚不斷的流下來,我當時只感覺到,我恨我自己。

經過一翻詢問,我終於到了爸爸的病房,我看到爸爸躺在床上,雙眼緊閉,一動也不動,身上插滿各種管線,醫生和護士圍繞著他,醫生看到我,招招手示意要我過去,我帶著沉重的心情走了過去……

「你的兒子來看你了,伯伯快起來。」

醫生把我拉去爸爸身旁,淡淡的說著。

只見爸爸的心跳指數急速上升,不過馬上又下降了……雙眼依舊緊閉……

看到爸爸這樣,我哭了……

「爸!你醒過來啊!我不是故意要這樣說你的!我很感謝你把我養大!我不應該這樣嫌棄你的!爸!我愛你……」

我緊握爸爸的手,把我心中的話說了出口,只見爸爸留下一行淚,現場所有人都在啜泣,原以為爸爸雖然受到重傷,可是受到我的刺激應該就能醒來的醫生,事實證明,他失算了……

「嗶!」

爸爸的心電圖呈現一直線,那時候,我早已知道,他已經走了……

「準備搶救!」

「是!」

「cleaner!碰!」

醫生和護士們正在努力搶救爸爸,我卻無能為力……看著爸爸一次又一次的因為電擊而彈起,我的心越來越痛……最後爸爸宣告不治……我當下崩潰大哭……

因為我傷害了爸爸,還來不及彌補,他就這麼走了……就算是一年後的今天……我想起這段回憶……我果然還是痛恨自己……

所以我選擇結束自己……

(以上改編自真人故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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