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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荒郊藏市,人奴作餌

    突如其來的暴雨,猛烈的紮進荒蕪一片的土裏落地生根,讓本就陰郁的雨日,近看更添幾分蕭條。

    在這樣一個連蜜蜂都要怠惰起的日子,人跡罕至的荒郊小店罕見地迎來了一群衣著不凡的客人。比雨還要急迫的敲門聲,吵醒了在火堆旁打盹的老漢。老漢轉了三個姿勢,幾番確認這不是夢,才睡眼惺忪地睜開沈重的眼皮,「哎唷哎唷」地撐起一把老骨頭,不耐煩地走到客堂去開門。

    很明顯,荒得久了,對於這百年難遇的客人,老頭的第一反應是嫌棄。但這嫌棄在開門瞬間湧入的殺氣中,倏地急轉成了驚嚇。老頭慢了半拍才意識到自己究竟放進來了什麽不得了的人物,剛想起要叫,卻倏地被一個滿是老繭的大掌堵住了即將要嚷嚷的嘴。

    順著這隻手,在老頭瞪得和牛一般大的雙眼裏,先是一條用金絲繡著螭吻的墨色護領,護領之上,笠帽之下,潮濕的面巾遮住了男人的大半張臉。

    高了足足一個頭的身高,讓那人能夠輕易的越過老頭禿了大半的髮頂,看清整個客堂。侍衛打扮的男人謹慎地朝裏環顧一周,確認安全無恙後,這才擡手,對著暴雨裏持刀戒備的眾人向裏一揮。

    狂風吹斜了白茫的雨日   。銀鞭落地,伴著轟隆雷鳴,十幾個同樣打扮的男人越過一踩就塌的門檻魚貫而入。

    在光余韻的末梢,一紫衣貴胄眾星拱月般被人請了進來。這麽大的雨,縱是翩翩如他,也依舊沾了不少泥點,更別提這十幾人皆是狼狽不堪,灰白的地瞬間泥濘一片,讓本就疏於打掃的店看上去更像豬圈了。

    沒胡子的老奴先於貴人皺起了眉頭,一只手捏起鼻子,另一只手一掃桌上的灰,用他那公鴨般的嚷了起來:「天吶天吶,這還是人住的地方嗎,桌子上的灰都快趕上了乞丐腳底板的泥......哎呀哎呀,大人讓我一路跟著伺候您,若他知道公子您這一路受的罪,定要讓老奴挨板子的呀。」

    這番意味不明的話讓貴人沒有開口,表情不愉地在老奴的伺候下,一揮玄色螭吻披風,背坐在了鋪上虎皮的長凳上。

    伺候完貴人入座,老奴用茶壺裏的水將杯子洗了三遍,剛想沏一杯熱茶,一提,空了,又忍不住抱怨了起來:「髒也就罷了,居然連個熱水都沒有……你們店就是這麽伺候客人的嗎?」

    被訓斥的老人同樣是年過花甲,不過待遇可謂是一個天上一個地下。老頭開了大半輩子的店,也不會這點眼力勁都沒有,一個踉蹌穩住身形,忙找出珍藏的茶葉,用火堆上架著的沸水,給貴人上了一壺雨花茶,小心地問道:「大人打尖呀,還是住店呀?」

   

    青年看著茶湯不發一語,只是把它當做暖手的手爐在掌間把玩,將手捂得熱了,他才抬頭看了一眼在身旁等著答復的老頭,從懷裏掏出一枚從未在市上流通的蛇形銅幣,道:「若你靠這個營生,我便不會來了——明人不說暗話,我來看貨。」

    貨自然不是什麽可以放在明面上來講的貨。

    老頭一聽神色一慌,正準備打馬虎眼,卻見那銅幣有些眼熟。猶豫片刻後,取過銅幣對著火光瞇眼打量,看了半天,這才謹慎地掏出掛在脖子上的掛繩準備比對比對。

    繩墜上溫熱的銅幣,刻著普通的招財進寶紋樣,任誰也無法懷疑其中蹊蹺的銅錢卻奇跡般地與青年掏出的銅幣背面,完好無縫地扣在了一起。

    這一比,老頭終於神色一鬆,突然有了底氣,道:「既然是過來看貨的貴客,那也要知道這裏的規矩,給一點開門的賞錢,我才能領你進去。」

    這瞬間改變的態度第一個便激起了一旁瓜帽頂老奴的不悅:「果然是人為財死,鳥為食亡,一群浮浪破落戶還給臉不要臉了。」

    老頭不為所動:「這世道有臉的都是大人物,我們這群小人物也只能不要臉的討生活。說來這塊地皮本是老漢我祖上傳下來的,勉強開個客棧茍延饞喘,前些年卻被一群人給強占,做些見不得人的勾當。你們既不吃飯,也不住店,老漢我本就只靠這個營生,現如今在這當當看門的,還不能賺點賞銀謀生了?」

    這見不得人也不知是在罵誰,老奴一聽更氣了:「你還有理了不成?可知我們公子是什麽身份,容得你在這——公子?」

    話戛然而止,老奴再有發言權也只是個奴,不情不願地在貴人眼色下偃旗息鼓,瞪了對方一眼,這才不情願地從懷裏掏出一錠銀子丟在了老頭身前的地上。

    老頭俯身撿起銀子,背著眾人暗呸了一聲,心裏罵了句你們也不是什麽好東西,轉身順手行跡詭異的潑翻了架在火堆上的水。

    遇水即滅的柴冒出滾滾濃煙。有人以為這老不死在收了銀子後準備逃跑,將要出刀,誰知竟是那火堆下有些什麽蹊蹺。只見在唯一的光源被剝奪後,瞬間陰暗下的木屋,讓木柴下,石板縫中漏出的光若隱若現。

    眾人收了刀,老頭膽戰心驚後,取過鐵鏟推開了一片狼藉的濕柴堆,然後跪在地上,小心翼翼地將掛在腰間的鐵鉤伸進縫裏,最後指使著一群侍衛,掀開了松動的石板。

    石板下的地道盤根錯節,若無知情人領路,就像是掉落在了茫茫無邊的煙海,這糟老頭哪有這麽好的記憶,剛引人下了地道,他便在掛著火把的石壁邊一陣摸索,找了一會,才從凸起的石頭後,扯出一條埋在石壁內有些粘手的麻繩。

    麻繩表面滑得很,細聞還有股腐敗的味道,一扯,不知從何處傳來的鈴聲由遠及近,不過半盞茶的功夫,一個持鞭的獨眼壯漢便從拐角處竄了出來。他一瞅眾人,挑眉用方言對著老頭確認道:「怎麽是沒見過的面孔?」

    老頭也不耐煩和他們多牽扯,單把蛇形銅幣給了他,同樣用方言回復道:「誰知道呢,你們自己人做的擔保,怎麽問在我頭上了?喏,不信你自己看。」

    獨眼漢一見這圖騰就明白了:「既是虞山蛇六做的擔保,那你們便隨我來吧。」

    這組織遍布全國,買賣卻僅在這一處。而這一處的兩人各有各的分工,就此交接,獨眼對著貴人俯身一拜,接著領著眾人彎彎繞繞,花了半個時辰,才來到了待客的洞穴。

    不同於小店寒酸的招待,洞裏布置得富麗堂皇,不過幾息的功夫,桌上就擺滿了待客的茶點。

    待客的是另一位高瘦的山羊胡管事,他揮袖成風,一身儒雅氣質倒像是書院的教書先生,不過一開口,那一口參差不齊的大黃牙卻讓他很有些不倫不類:「怪不得夢裏見著了喜鵲,原是貴客遠道而來。對了,不知這位客人怎麽稱呼呀?」

        青年啜了一口茶潤喉,私下打量著這裏的陳設,也不知那裏隱著換氣口,明明身處地下,卻也不悶,若非這裏的買賣太過有損陰德,他定要誇上一句巧奪天工。

    可惜了這巧奪天工的地下建築,明明可以稱得上是當世一最,卻被人用來做走私人口的勾當,只能隱在地下無人可知。

    有點臉面的人,便不想與這有過多的牽扯,更別提青年向來自詡孤高:「稱呼還是免了。這買賣是第一次也是最後一次,若非有一個必須去野地的理由,也不會上你這來。」

    「您有您的顧忌,我們當然體諒。您放心吧,我們也不笨,透露客人私密這種蠢事,我們哪會做?畢竟您安全了,我們也安全不是?」管事一笑,哪能不知對方心思,話鋒一轉,開門見山道:「不知大人此行需要多少奴隸?您吩咐下來,我也好下去給您準備準備。」

    青年打扮非貴及胄,一路上自然不缺伺候的人。所以這群奴隸買來當然不是來伺候人的,而是用來去送死的。

    他要去的地方藏重寶納五氣,與此同時危機四伏,山野遍布著以人為食的烏獸。不知因何等原因異變而成的烏獸有一身霧做的骨肉,渾身是毒不說,凡鐵更傷不得分毫,被道人結界困於黑河以北,只好聚在野地一帶興妖作孽,為亂一方。

    所幸這不懼刀槍劍戟的怪物,唯怕誤食同類血肉。

    烏獸有毒,其毒不分敵友,猶如淤泥和狗血熬煮而成的粘稠毒漿,在入口的那一瞬,便會如同附骨之蛆,在血管裏遊竄啃嚙。這仿佛吞下了地獄焰火般的痛苦,令人九曲腸斷,所吶悲鳴之音更是如泣如訴,宛若杜鵑啼血。更可怕的是,日復一日,耗時一月,灰飛煙滅之際才能從這份痛苦中得以解脫。

    故而這群奴隸便是送到它們口中,被餵了毒的肉。烏獸吃了毒餌,自然顧不上其他人,只需跑開,便安全了。

    這份因果說來可笑,要作餌,卻要給餌餵魚肉;要殺吃人的烏獸,卻要送人給它吃。

    青年因為深知這一點,故也不好妄自判斷,只好將自己的行程告知了對方,道:「我要越野地,上淵海,具體多少……你按一般行程的兩倍來準備——錢不是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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