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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離踏入昏暗的酒吧，隨後被引入後方的包廂，那是一個只能塞三個人的小包廂，暗紅的牆面圍繞成圓，中間只擺了一個小小地圓桌，四周則是老舊的皮革沙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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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來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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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老的女性一個人坐在包廂的一側，悠閒地啄著手中的煙斗。穿著一身豔麗的禮服，過度華麗的服飾給人一種突兀的感覺，然而在她的身上卻有著魔力一般，讓人確幸這才是最適合她的打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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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子指了指她對面的位子，示意黃離坐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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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麼…有多久沒見了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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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年左右吧，嬤嬤，蘭普曼女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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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離低頭致敬，即使早就跟眼前這位女士打過照面，她依然不敢掉以輕心，畢竟藍普曼是被木提恩的黑幫們尊為嬤嬤的大人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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濃妝豔抹的蘭普曼依然看得出有相當的歲數，她是在木提恩的地下社會打了超過一甲子交道的人。當初只是服侍莫提司家族第三代家主的女傭，後來漸漸被拉拔至第四代家主的秘書，在第四代家主辭世之後便離開莫提司家族，成為木提恩另外一個權力要角，雖然不及莫提司家族加總的勢力，不過其實力已經超越不少家族內的個別勢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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無法想像已經百歲的她還是如次意氣風發，能再鞏固自己權力二三十年似乎都不是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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察覺到了黃離的顧忌，蘭普曼率先開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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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幫過我不少忙，這次我就不吝嗇的告訴你你想知道的事情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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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勝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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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呵呵，果然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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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您是對莫提司家族再瞭解不過的人了，想請你務必告訴我這次的繼承人風波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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毫無保留的直接切入正題，一股對莫提司家族的好奇心讓黃離迫切渴望知道內部發生的權力鬥爭。本來這些細節是不該透漏給外人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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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也是很神秘的人呢，明明是個外地人卻已經知道了不少家族的事情，甚至連內部的事情都調查清楚了。」蘭普曼拿出一封信紙，這便是當初黃離邀請蘭普曼出席這次會面的請帖，裡面也簡短的介紹了黃離對莫提司家族的認識，家族歷史、成員、所有勢力等等，一般的外人根本不可能得知這些情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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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奇心使然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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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你還想知道什麼呢？」蘭普曼不打算追究黃離的情報來源，因為她知道她確實是有能力取得這些資訊的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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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能小看這個女孩，蘭普曼暗自提醒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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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繼承人制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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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離毫無遲疑的回答道。唯有規定嚴明的組織才有辦法不斷地進化滋長，莫提司家族也不例外，尤其是那龐大又盤根錯節的家族成員，必然要有嚴格的規定來束縛彼此，才能讓家族過了五代都保有興盛不至於衰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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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普曼沒有馬上回答，而是靜靜地吸了一口煙，若有所思了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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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家族都有自己的家規…」蘭普曼繼續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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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提司家族也不例外，而他們的規定更是嚴格。不如說是沒人敢違反規則，一旦違反就會被家族的其他家給瓦解、分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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莫提司家族的勢力早已經不是用黑社會可以形容，而是木提恩外城最有影響力的家族，說是外城的地下王族也不為過。家族成員的權力滲及木提恩的各個角落，每個人又有自己的集團勢力，像是根一樣牢牢得抓著權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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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家族內部也不是一片和諧，每一家都有自己的利益考量，表面上同為一家人經營的集團，背地裡則是各懷鬼胎。家族的內鬥必然會引來衰亡，也因此每一家雖然都有自己的考量，但是所有人都聽從家主的指示，如同國王與諸侯的權力分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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束縛著各家聽從家主指示的不僅是因為家主所直屬的集團通常擁有超然的勢力，更有著會被其他加以大義之名摧毀的可能性，不聽話的諸侯便會被其他諸侯以不忠的名義摧毀，瓜分之。因此家主才有能夠統帥各家的韁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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然而韁繩總有崩壞的時刻，那便是家主的死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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伴隨死亡的不是結束，而是另一個開始，隨開始而來的則是家族之間的狂亂。僅有此時，家族會為了繼承人而真正的開始對其他家族成員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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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繼承人的規定……」蘭普曼吸了一口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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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主選出繼承人之後，秘密地由一名見證人作證，再讓傳遞人將遺物交給下一任家主，就是這麼單純的規定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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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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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考慮到這是家主自身意願所做的選擇，子女被規定只能待在家中，閒雜人等都不得靠近家主。所以才需要見證人，還有負責送包裹的郵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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年老或是重殘的人很容易受人影響做出判斷，也因此為了避免家主受人指使，所有子女只能靜靜地待在自己的住家內，等待消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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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很奇怪嗎，那位什麼不一開始就立好遺囑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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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還是會預先立好，避免意外發生。不過最後的決定權是在家主手上，莫提司家族對於嫡長子並沒有特別的優待，而是依據家主自身的判斷『誰才適合當家』所做的決定，又為了公平起見才變成這種麻煩的形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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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脆弱的制度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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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離已經發現了問題的所在。第一是唯一見證人作為證明過於羸弱，如果作假或是見證人死亡就無從對證了，在公開場合見證明顯安全許多；第二則是只以信物作判斷未免過於草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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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呢，任誰來看都會是奇怪的作法，然而見證人是由家主秘密選拔，這見證人也就很難被事先收買或是讓人下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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也不用擔心見證人事先去找人合作，如果沒人知道誰才是真正的見證人，突然有個人冒出來偷偷告訴你：『我才是見證人，我願意幫你。』誰也不會相信這種說詞吧。不只是如此，如果收買錯人，最後又可能被認定是對家主的不忠，反而會自取滅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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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個解釋看似可以接受，不過這是建立在他們「只相信遺物」的前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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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至於不相信文書的證明，這應該不難理解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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蘭普曼刻意不講白，因為她知道眼前這個少女已經能夠理解這規則隱含的意義還有背後的原因。這樣說多少有點想測試黃離的心態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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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離托著下巴思考著。紙本的證明不外乎三種，字跡、印章、指印，對於能夠靠著權力指鹿為馬的地下世界，紙本不僅是容易捏造，也容易讓人非議——也許這是在家主死後才製作的證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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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般人所認為的常識在這個世界反而行不通，紙本的證明建立在有更高位階的當權者能夠幫忙作證的基礎上，可是並沒有超然於莫提司家族的組織，所謂的紙本證明自然形同一張廢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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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過如果這個制度攻無可破，那就不會引起家族的內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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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有漏掉的細節吧？」黃離追問道，而蘭普曼則露出壞心眼的表情，似乎訴說著「你終於發現我在捉弄你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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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呢，最重要的是時間順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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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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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家主交付遺囑之前會隱密得確立一個見證人，除此之外沒人能夠確認見證人身份。而在最後時刻家主才會交給見證人一個信物作為證明，在這之後見證人的隱形斗篷就被揭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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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理所當然嗎？黃離把話吞了回去，理解到蘭普曼所說的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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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主活著的時候見證人的身份是隱藏的，也因此無人能夠確認，而見證人一旦二心，家主也能另外更換人選。然而家主最後交待完遺囑後，見證人取的了自身的證明信物，還失去了家主的監管，他的一言一行都將無從查證是否真為家主所交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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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加上遺物還沒被交到繼承人手上，其他族人也沒有其聚一堂確認遺囑跟見證人是否一致，一切的事情都可以推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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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來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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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主死後，到其族人匯聚一堂公正下屆當主之前的空檔，正是繼承人所瞄準的目標。他們根本不在意家主是否真的指名自己，而是只要在這段時間內奪得遺物、想辦法收買或是除掉見證人，所謂的「真實」就是自己說得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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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是荒謬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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黃離無奈的笑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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