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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話 陰暗面

第三話   陰暗面

      「好,最後一本馬上就要結尾了!」李鳴和往日一樣,在他的第四組最後一排,唯一的那個單人坐位上埋頭寫著他的小說,那個關於開膛手傑克的長篇故事。今天的他格外精神,因為小說的劇情已經進行到結尾部分了。離高考還剩下不到六個月,再花幾天功夫寫完全篇就能一心一意籌備出版的事了。

      但是,李鳴不知道,人生的劇本無法像小說一樣編得那麼完美。

【第三話   陰暗面】

      「聽說有個學生得了國際作文大賽的獎,被保送進我們學校了?」「是啊,就是他!」聚集在教室後的一些學生小聲議論著,他們的目光不時投向坐在前排的那個經常用手托著下巴,好像在思索著什麼,眼神又帶點憂鬱的少年。這是李鳴高中一年級時候的事了,那時他還坐在班上靠前的位置。

      「第一名,又是李鳴!而且這次是全年級第一,真厲害啊!」老師手裡拿著李鳴的試卷,興奮地說。坐在前排的李鳴只是微微笑了一下,繼續低頭在他的本子上寫寫畫畫。「李鳴,沒有什麼感想要和大家談嗎?讓大家也分享一下你的經驗嘛!」老師的笑容顯得格外親切。「沒什麼,只要好好學習,誰都可以做到。」李鳴頭也不抬地說。「李鳴,你每天都在寫著什麼東西啊?是做筆記嗎?還是錯題本?」老師的笑容開始變得有些僵硬了。「不,沒什麼,只是些寫著好玩的東西。」李鳴仍然沒有抬頭,保持著他那一貫平穩的語氣說。老師的笑容從臉上消失了。她開始發試卷,然後開始講課,不再提有關李鳴的話題。這類學生在中國其實是很受壓迫的,理科太差,理科的老師不屑搭理他;文科太好,好到即使上課不聽講,不做作業也能經常考第一的地步,使得文科的老師也厭惡他。這種壓迫是隨著時間加深的,漸漸的,所有老師和大部分學生都會成為你的敵人,你可以不在乎,但你無法逃避。

      高一下學期開始,李鳴考第一就不再那麼受關注了。老師報成績時不會特別提出表揚,底下的學生聽到後也不會有太多議論。當然,表揚和議論對李鳴來說都是身外之物,他只要在保持成績的同時寫好他的書就好了。漸漸的,李鳴的坐位開始往後調,每隔一段時間換坐位,老師都會把他往後調一次,直到調到不能再調為止。這是中國典型的,一群弱者把一個強者壓制成弱者的過程,也是中國大量人才流失的重要原因之一。高二的一次分班考試上,李鳴的文科四門成績保持著以往的領先水準,但他還是被分到了所有文科班裡最差的一個班。其中緣由,他也沒想要深究過,對他來說,在什麼班都一樣,因為他在學校幾乎就沒學習過。高中的三年,如同一日的光陰般飛快的流逝著,每天都過著一樣枯燥乏味的生活,上課下課,上學放學,讓人覺得時間幾乎就沒存在過;與其說這是一個知識累積的過程,倒不如說這是一個人性抹殺的過程。李鳴就這樣,以最好的文科成績在最差的班的最後一排讀到了高三。

      「好,最後一本馬上就要結尾了!」李鳴的筆尖開始顫抖,他興奮的心情難以抑制。耗費三年時間,最終得以完成的心血之作就要誕生了,其心情可說和一個待產的孕婦沒什麼差別。這時,老師走到他的身邊(他幾乎沒有察覺),一把搶過他正在寫字的本子,筆尖在紙上扯出了長長一道印記。「上課的時候不聽講,你在做什麼?」老師大吼道。全班的學生也都回頭看著李鳴。這是一個新來的老師,他並不知道其他老師對李鳴形成的那種獨有的「不聞不問」的規矩。「請還給我好嗎?我以後不會再寫了。」面對老師的無禮,李鳴很有禮貌地說著。「不行,要你家長來拿,讓他們看看他們的孩子在學校裡都在做些什麼!」老師的氣焰更加囂張了。「我一個人住,沒有家長。」李鳴說。「怎麼可能?高三的孩子怎麼可能一個人住!明天把你家長叫來,我要見他們!」老師說罷,頭也不回的拿著書走上了講臺。「我六歲就開始一個人住了!」李鳴大喊一聲,掀翻自己的桌子,站了起來,「還給我,我不想再說第二次!」「你怎麼跟老師說話的!你這是什麼態度!」老師也暴躁地嚷了起來。李鳴提起還裝有四個本子的書包,沖到講臺上,一把抓起老師的衣領,「你連對學生最基本的尊重都沒有,還和我談什麼態度!」李鳴伸手去拿老師手上的本子,老師的手卻緊拽著不放。「放手!」李鳴一腳踹在講臺上,把老師嚇得鬆開了手。李鳴拿過本子,放進書包裡,徑直走出了教室的大門。

      教室裡,只剩下驚魂未定的老師和一群目瞪口呆的學生。看到李鳴這樣爆發,他們還是第一次。他們又怎麼會知道,中國教育體制的長期壓制,加上整整三年對「開膛手傑克」其人深入調查研究產生的心理影響,會誕生出一個怎樣的生物。

      暴力,只是一個非常小層面的體現。人的黑暗面遠遠不止於此……

      美國•紐約•曼哈頓——

      「~~~~~~~~~~~」魯斯的手機響了,又是那個令他又愛又恨的鈴聲。

      「HELLO。」「是我,我們還是和好吧,好嗎?」又是女友打來的,又是和好的請求,或者說,又是對魯斯的一次玩弄。「你到底是什麼意思?」魯斯問。「不……我只是覺得,我們應該和好。」「你把我當成什麼了?要分就分,要談就談?」魯斯終於說出了一句心底話。「你是這樣看我的?……算了,你就說答不答應吧?」「說實話,我是真的很想和好,我根本就沒想過要和你分手……我們之間根本就沒有什麼矛盾要鬧到這個地步。」「告訴我,你是答應,還是不答應?如果你答應的話,我們就可以像以前一樣;不答應的話,我就再也不找你了。」「這是個很困難的決定。」魯斯心中雖然已經產生了厭惡和些許的怨恨,但是他還是渴望和好的,畢竟,這是他最認真對待的一份感情。他在猶豫。對於任何問題,魯斯都沒有當機立斷過,這個更加不能。「說話啊,我快沒電了,你說了我就掛!」女友的口氣讓魯斯覺得她還是在玩弄自己,把自己當作他的一隻扯線木偶,並不是真心想和好。但是,魯斯無法拒絕這個請求,就像當初無法拒絕女友的頭靠在自己肩膀上一樣。魯斯,不善於拒絕人,那樣做會讓他覺得很難受。「好……好吧……隨你吧。」也不知猶豫了多長時間,魯斯終於開口了,要知道,說出這樣的話,對他來說是多麼艱難。「不行,什麼叫隨你吧,你要親口說!」女友咄咄相逼道。「……好……我同意和好……」魯斯硬是從牙縫裡擠出了這麼一句他甚至覺得噁心的話。「恩,好,就這樣!」女友顯得很開心,掛斷了電話。魯斯放下手機,腦中一片茫然,感覺好像被一個人推下了山崖,然後又被同一個人拉了上來,他不知道,這個人什麼時候會再把他推下山崖,他也不知道,他經得起這麼幾推。

      魯斯的心中這樣問著自己:「我們真的和好了嗎?」

      很快,時間給了他一個答案。

      那天之後,他見過一兩次女友,然後就很難再見著了。女友好像在故意躲著他,也不給他來電話了,魯斯自己發短信過去問,也只會回復過來幾句敷衍的話。再然後,兩人就基本再也沒有聯繫了。

      這,就是女友曾提出過兩次,所謂的和好。

      魯斯不知是該恨那女人,還是該恨自己,這令他非常痛苦。女友和他還在交往時,就和他講過她的前男友怎麼樣怎麼樣被她耍的團團轉的「趣事」,現在,魯斯恐怕也變成了這樣一個趣事的白癡主角了。想到這裡,魯斯就更加為當時從自己口中說出那樣一句噁心的話而後悔。他所信奉的,是好馬不吃回頭草,現在,他不但選擇了吃回頭草,並且還沒吃到。這該是一匹多麼愚蠢的馬啊。

      男人,就要這樣一直被女人愚弄下去嗎?

      魯斯又拿起了那本曾被他多次丟在桌腳的《犯罪心理學探究》……

      當晚•紐約某街道——

      「我們已經分手了!我說的夠清楚了,我對你沒興趣了,你不要再打電話來了,道歉也沒用。既然雙方在一起不愉快,又何必勉強在一起呢?」穿高跟鞋的金髮女郎一邊打手機一邊在僅有幾星微弱路燈的夜路上行走著。這是她每天從酒吧下班回家都要走的路,雖然晚上走這條路的人不多,但尚算安全,因為經常有員警在這裡巡視。「好了,我不想和你說了。我們已經結束了,再說什麼也沒用!」女人氣憤地掛斷了電話,電話那頭只剩下一個被女友背叛的可憐男人。「窩囊廢!」女人把手機收進皮包裡,再過一個轉角,她就到公寓了。突然,從漆黑一片的身後伸出一隻手來,勒住了她的脖子。沒有一根手毛,這是一隻蒼白且乾淨的手。「什……什麼人……搶劫嗎?員警就在這附近……我大叫他就會出現了……」女人掙扎著,皮包掉落在地上,她被勒得透不過氣來,她已經沒有氣力大聲呼喊員警了。「你……你要什麼……我給你……拜託……不要傷害我……」她的聲音越來越微弱。這時,又一隻手從後面伸了出來,一把撕爛了女人的衣服,連胸罩也一併扯了下來。「我要……你的腸子!」

      「啊——————」

      一聲淒烈的慘叫劃破了寂靜的夜空。正在臨街一間24小時超市里打盹的巡警幾乎被嚇得跳了起來,這是他當值兩年來頭一次在晚上聽到如此駭人的叫聲。他飛快地沖到超市外,一股濃烈的血腥味撲鼻而來。循著味道,員警來到臨街。一轉角,他的表情突然凝住了,張大著嘴,臉色一片慘白。他眼前的,是一個躺倒在血泊裡,裸體的金髮女人。女人的腹部被橫著剖開,已血肉模糊的各種內臟糾結在一起,唯獨不見腸子。

      「天啊……這是……」看到如此噁心又可怕的一幕,員警差點沒有吐出來。女人的皮包還在屍體旁邊,財物一點也沒有損失。屍體旁還有另一樣東西——是一張卡片,卡片上印著拿弓箭的小天使•丘比特的圖案。女人的血染在丘比特的愛心型的箭頭上,紅得那樣純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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