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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全一章

【夢中村】

    這是一個和平的村莊。

    這個被山環繞、信仰著唯一真神的、封閉的村莊,還擁有一脈傳承的巫女。

    純潔的少女被神選為巫女,得到不可思議的力量,能為村民治病消災,而神只是希望巫女能夠守護著它遺失在凡間的水晶球,並且要求巫女的誠心。

    這並非如何難以做到的代價,令村子能自給自足,氣氛溫馨。

    所以,沒有人注意到少女的變化。

    身為不被父母承認女兒身分的巫女,孤獨的少女遇上了流浪而來的外地少年。沒有誰對誰錯,只是兩顆相似的心被命運牽引在一起,神所要的誠心,變得不再單一。

    每一天都很開心。少年暫居在獨住著少女的神社,聊著山外的世界,也分享山內的村子,但不久,少年終於明白少女無法和他永遠在一起……除非逃離這裡。

    不過是一方奮力伸手,一方勇敢緊握,然後,走進命運安插的玩笑。

    少女被少年拉著,一直跑,一直跑,不斷的向著夜晚山林中的黑暗深處跑。覺得夠了,回頭,那搖擺的火光依然耀眼著逼近,映在少女眸中就像要將她的希望燒盡般……不,是決意要將他們分開的火焰。

    終究又恢復一個人。少年被抓去另一處關著,少女怔怔守在水晶球前。一樣是孤獨,這次卻更加難耐,攪亂了所有思緒。

    啪搭、啪搭,少女的淚開始不停息滴落,每天哭著求村民讓她在和少年見一次面,可原本熟悉的村民竟是那樣陌生,一次次冷漠搖著頭。

    為什麼?少女用顫抖不定的雙手捧起水晶球。因為我是巫女?

    破碎的聲音很輕,卻飄盪在空氣中傳到村子每一個角落,遠到神的耳中。

    一瞬間,少女彷彿踏空,連尖叫也來不及發出,剎那的風呼嘯耳邊,墜落冰冷刺骨的水中,大浪將她打得體無完膚,黑暗將她侵蝕殆盡,無法維持清醒,只是又接著墜落……

 

    我猛的睜開眼睛,大力喘息。木頭色的天花板…沒有水,也好好的在床上,只是冒了一身冷汗。

  「又哭了。」床邊突然傳來熟悉的聲音,嚇了我一跳。

    連忙擦去淚痕,坐起身就先轉頭瞪向少年,「都說了不要隨便進女生房間!」

    夏述裝無辜的聳聳肩,「已經快中午了,妳不自己醒來還能怎麼辦?」

  「滾。我要換衣服,換完就走。」沒想到已經這麼晚了。我煩躁的下床,隨便盤起長髮,轉頭卻發現對方還在,「怎?」

    夏述輕輕笑了笑,眼神卻嚴肅些,「同樣的夢?」

    我看著他一小會,不禁的移開目光,點點頭。

  「要不要…」

  「沒事的。」我推他出房門,「真的。」然後關上門,椅在門上。

    聽見他無奈的嘆了一口氣後離開,我才開始換衣服。

    我所在的地方只是一個偏僻的小村子,但我並不是土生土長的村民。

    大約兩個月前倒在村口被發現,被救起來的。我失去了大部份關於人生的記憶。我記得我的名字,我今年幾歲,和一些生活所需的常識,但卻無法想起在過去的十七年中,我到底做過什麼,來自哪裡,甚至父母也不知道。

    雖然村民很熱心,卻也不知道該拿我怎麼辦,是夏述主動提出「先住在我家,等她想起來再說」這個提議,事後我才知道原來在村口救了我的也是夏述。

    起初,我非常得不安,晚上總反覆做著相同的惡夢,淺眠易醒。

    我開始害怕睡眠,在一天夜裡我終於不敵睡意睡去,不意外的又在害怕中驚醒,卻發現夏述握著我的手睡在床邊。我不曾忘記那手帶給我的溫暖,引領我慢慢逃離夢魔的追趕。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最近又陷入另一種夢境。

  「夏述!」一換完衣服我就開門邊大喊,邊走下樓梯,「走吧!」

    雖然很年輕,可夏述是村裡唯一的醫生,好像是從父親那裡傳承了醫術,可惜父親早逝。每天他都會去巡視村子,挨家挨戶的探訪。我通常也跟著,幫幫小忙,順便學習。

    我很感謝夏述,但我也知道,我必須學著不再依賴他生活,學習更多的技能。

  「楊奶奶,今天身體還好嗎?」夏述走進一間小屋中,「頭還在痛?我看看…」

    我沒有跟著進去,而是在門口守候。獨居的楊奶奶非常討厭別人隨便進她家,而自從和她最要好的王奶奶在前些日子壽終正寢後,她變得更加的孤僻,幾乎只有夏述能進到她家裡,看我在門口還會多瞪我一眼,大概不喜歡我這個村外的人接近她吧。

    這次夏述待得比平常更久才出來,而且笑容顯得有些悲傷。

  「楊奶奶她……」

  「可能是沒人陪伴,心態上對生存開始無所謂了吧,身體狀況不樂觀。」夏述向下一戶人家走去,邊說,「雖然我給她藥了,會不會吃又是另外一回事了。」

    聽他說著,我不禁擔憂的悄悄回頭瞥了一眼,意外發現楊奶奶站在家門口,遙望著我們,像是在為我們送行,眼神是那麼的溫和…我停下了腳步。

「楊奶奶!明天見!」我轉身大喊,盡我所能的露出最燦爛的笑容。

    那微微駝背、正要轉身進入家裡的背影頓了一下,卻沒有其他反應,接著走進家門。我是真的希望,自己的笑容能多給對方一點活下去的想法。

    那是今天唯一特別的地方。

    叩叩。我輕輕用頭去敲書桌,想把煩心的事留在書桌上。

    希望今天不要在做夢…我最近是有做什麼嗎?不然怎麼會做這種夢,睡醒之後還可以記得這麼清楚,每次做夢都像是重新活了一次,從出生到水晶球被自己摔碎…不、不,是被「她」摔碎的,啊......夢太久都把自己代入了......

    我猛然抬頭。不行!明天要去採藥草,要早點睡才行!

    倒到床上,睡意竟是席捲而來,完全不管今天睡到中午這件事實。

    ……不想聽,不想看,不想相信,不想失去……不想記著,不想回憶起……

    這次沒有夢,可是眼眶還是濕了。

    我一把抹去淚痕,靜靜的坐在床上。非常的悲傷,心情盪到谷底。

    頭很痛,感覺有什麼人在耳邊呢喃了一整夜,說著自己不想聽的,可又不得不聽。

    到底是怎樣?我皺眉,大大吸了一口氣,然後再吐出來。

  「一大早的就狀態差?」夏述說著,邊刻意的撥亂我的頭髮,「專心點,今天要去的地方可是新的地方,聽說很陡。」

  「新的?」我訝異說道,順便喘幾口氣,根本沒有餘裕去整理我的頭髮。真不知道為啥夏述明明和我一起爬了快三個小時的山,我都要虛脫了,他還能臉不紅氣不喘的聊天,「還有新的地方讓你採?」

    我跟著夏述個禮拜都會出門採藥草一次。每次都是到處走,幾乎把周圍山區都走透了吧?怎麼還有新的?

    看我的臉就知道我在想什麼的夏述輕笑,「我們才找過那麼一點地方,怎麼會沒新的?妳太小看山的廣大了。爭氣點,我們快到了。」

    雖然說快到了,我們依然爬到太陽都過了頭頂,夏述才宣布抵達。

    我第一件事情就是倒在草地上,連準備好的午餐都沒力氣吃,夏述在一旁笑我也懶得裡他了。

  「下山有另外一條路比較快,就不會爬這麼久了,」夏述笑著把三明治塞進我嘴巴裡,「只是很陡就是了。」

  「豬都煮度……」真的假的……我咬著三明治頹下肩膀。現在就已經感到全身痠痛。

  「真的,」夏述居然還聽懂我說了什麼,「快吃,我們可沒多少時間。」

    聽到這句話,我還是乖乖起身吃午餐。累歸累,抱怨歸抱怨,我可不打算影響今天的行程。

    因為今天沒累完,剩下的就是明天的份了!

    一邊吃,我一邊好好觀察周遭,才發現這新的採藥地點到和以前不同。之前都是鳥不生蛋的懸涯或雜草叢生的林裡,今天居然是在蠻漂亮的草坪上,不遠處還有個湖。

    蔚藍的天空有平靜無波的湖面倒映著,湖水清澈見底但並不淺,沒什麼生物在裡頭,可是搖擺的水草也是十分漂亮。

「妳慢慢吃,我先去旁邊採了。」夏述拍拍我的肩膀。

    不過在他走了有一段距離之後我也吞完了我的份,趕緊開工。很幸運的,我很快就發現了今天預定要找的藥草──就在湖的對面。湖的對面並不像我所在的地方離湖面這麼近,而是有如小懸崖般架高,而在湖面與懸崖地面的中間部分正好長了一個明顯和其他石面不同,翠綠色的刺狀藥草。

    我的手還算長,剛好可以搆到那株藥草,可當我正想收回手時,定眼一看,竟意外發現不遠處的另一株草。

  「原來不是雜草!」我忍不住興奮低喊。原本被我以為是雜草的植物近看才發現原來是夏述曾經說過,十分難尋找到的藥草,聽說還能治百病,當初第一次出來拔的時候他就特一叮嚀我看到一定要摘回去…今天真的是好運!

    我將原本摘到的先放回崖上,又在低頭彎腰,伸手下去拔,但這次它真的有點遠,我撐了許久還是搆不到,甚至我已經趴在地上一半的身體都懸空了,只能用腳勉強勾住的上的凹洞才能維持姿勢,仍然不夠。

    只差一點點了!我更加奮力的向已能觸碰到葉緣的藥草伸手。再一點…一點…

  「哈!」我終於拔起那株藥草,興奮得大叫,「夏述!你看這…欸?」我正想爬上去找對方,沒想到土一鬆,腳一滑,整個人延著湖崖墜落。

  「鳶?鳶!」

    我只來得及聽見夏述心知不妙的喊聲,卻沒能及時發出求救般的尖叫,瞬間就墜入了冰冷的湖水中,看著泡沫離自己而去,只能任由身體迅速失去感覺,不斷的墜落…墜落…

    少女回過神,自己還是安安穩穩的處在神社內。

    她明白了,剛才得是神之怒傳遞給她太多恐懼的幻影,可是她沒能先去告訴村民,到是村民先衝進了神社內,將她半推半拉的帶去避難。

    少女拼命的抵抗著。她想說清楚神之怒是自己引來的,只要離自己遠一點就沒事了,只要她離開這裡,即使將她的自由徹底封鎖她依然愛著的村子,就不會有事了……她一直想這麼說,嘴巴也不斷的一開一闔,希望能夠被聽見。

    可是,她已經沒有聲音了。連日連夜的哭喊讓她失去了現在最需要的聲音,她的抵抗變成多餘的,她的希望與祈求變得不再能進入村民的心中。

    這時她才發現,從有了逃離的想法開始,她就不再是擁有力量的巫女了。

    她保護不了希望和她在一起的少年,保護不了希望保護她的村民,保護不了孤獨得失控的自己…

    突然,我的眼前一片漆黑。沒有村子,沒有森林,沒有天空…只有不遠處失落的少女還在。她轉身面向我,可不知怎麼的,我看不清楚她的面容。

    她手上捧著水晶球。

  「妳忘記了什麼?」

    我愣了一下,但還是老實回答,「…我忘記了以前的事情。」

  「為什麼?」

    少女的雙手緩緩傾斜,帶著白色光芒的水晶球也慢慢的滾著,一圈又一圈……

    匡啷。

    恐懼忽然從腳底竄上全身。

    為什麼?

    我的頭忽然一陣刺痛,嘴巴自己動了起來,「因為…不想記得…」咦?

  「為什麼?」

    為什麼?我也對自己問。

    少女開始向我走來。一步,兩步,三步……恐懼油然而生,我竟不自主的顫抖起來,想後退拉遠距離,可雙腳卻不聽使喚,在原地定格。

  「我不知…」

  「因為,太痛了。」少女搶先我回答。我試圖將她看清,目光卻越過她的存在,先瞥見了地上倒映著我們的水晶球碎片,「所以我忘記了。」

    妳?我收回目光,看向停在自己身前的少女,看著她的面容逐漸清晰。

  「然而,已經不能再忘記了。不論是我,還是妳。」

    少女的面貌變得清楚無比的同時,只見淚水湧上她的眼眶,很快就溢出了她的雙眼。

    我呆在原地,並沒有馬上發現自己眼前也模糊起來。

    那是和我一樣的面容,只是臉色比我更加憔悴,眼神比我更加悲傷,嘴角比我更加沉重。

    她是我──對此我竟然沒有一絲懷疑或混亂。

  「已經沒有繼續遺忘的力量了啊。」她伸出雙手,輕輕的撫上我的臉龐,讓我與她的目光相遇,無從逃避。

    身體似乎是已經放棄逃離,渾身使不上力,臉頰的淚痕被她抹去,剩下的淚水都積在眼底,不像她能不止息的滴落。

    我依稀知道她為何而哭,依稀明白自己的心為何會因此而悶得幾乎無法思考,但不能付諸於口,只能沉默著。

  「對不起……對不起……」

    那個「我」逐漸變的透明,她將冰涼的額頭靠在我額上,一瞬間,她便沒入我體內,與我重合,打亂了我的體溫,掀起了我的思緒。之前遺忘了什麼的空洞開始被躍於腦海的畫面填滿。

    很奇怪的感覺。我能夠清楚的意識到那是我所失去的,可是我不想去相信那是。本能的反抗讓我的頭很痛,呼吸困難…全身都在痛,淚水又流下來。

    葛鳶大人!今天的天氣很不錯,要不要將水晶球帶著巡一下村子呢?大伙都會很開心的。

    是外地來的人,受了滿嚴重的傷,能請您治療一下嗎?

    我們一起離開這裡吧!鳶!外面的世界很大,一定會有一個能讓我們自由相處的地方!一定有可以讓我們相愛的地方!

    葛鳶大人您這是要去哪兒?您是要拋棄我們嗎?葛鳶大人!

    ……不是的!不是的!不是……

  「……鳶!葛鳶!妳聽見沒有?鳶!」

    ……我……我──

  「葛鳶!」

    我猛的張開雙眼,僵硬的停止呼吸。

    藍藍的天空,白白的雲,還有一張熟悉的面孔。

    夏述……阿述……我重新意識到需要呼吸剎那,便起身抱了上去,全身都發著抖,「阿述……」

  「我在這呢。」他毫不介意,也不訝異,溫柔地拍著我的頭,「下次這麼危險的事不要做了,我剛才都要被妳嚇死了…」

    之後阿述說了什麼我並沒有聽入耳中,只是緊緊抓著對方,一句話都講不出來。

    牙齒還再因為顫抖喀喀作響,腦袋裡有各種思緒攪和著。

  「…今天就先下山吧,來。」阿述握住我的雙手,輕輕的從他衣服上移開,背對愣在那邊的我,「上來,我背你下山。」

    這下我總算是回過神。想拒絕,可是雙腳卻使不上力,我低頭一看才發現,右腳踝已經踵起大包,雙腳還被刮的一到一到的血痕,直到現在才感受到痛。

    也是,照理來說沿著崖邊掉下去,怎麼可能完好無損?我心底有些放心。我還是有受傷的。

  「別擔心,回去好好治不會留疤的,」阿述溫和的微笑道,那是只有在這時候──面對傷者的時候,他才會有的這麼溫柔的笑,「快點,早點走就可以走原路回去,背著妳走另外一條太吃力了,到家前我一定會先被妳壓垮。」

「喂!」臉上是溫柔,嘴上亦如往常的損我啊……

    阿述輕輕的笑了兩聲,招招手。我終究還是爬了上去,環著他的脖子,頭就靠在他的肩窩上。儘管揹著我,阿述的步伐依舊不慢,卻並不顛簸,不會讓我感到不適,真的很感謝他…

  「阿述,你覺得,一個人為了什麼才會故意去遺忘?」

    我的聲音很輕,輕到連我自己都聽不太到。

  「嗯…大概是因為,不想要失去吧。」他卻聽見了──只要我想,誰聽不見?

    他想了想,「遺忘了,就不會知道自己曾經擁有,既然不曾擁有,也就不會知道自己曾經失去……可是,我覺得那是很可悲的。」

  「不好嗎?」

  「即便已經失去了,還是會有東西留下來的吧?充實的回憶、歡笑的臉龐、就算只出現過一瞬間的幸福……可是如果連這些都遺忘了,那又該如何定義那段時光?這樣的生存著,又有什麼意義?」

  「……如果失去的痛真的真的很痛呢?痛得忘記呼吸,痛得像被開腸破肚,痛得連大吼也不足以釋放呢?」

  「忍著堅持下去就好了。」

    我一愣。

    忍著,堅持下去?我不贊同了,「但是,總有一天會堅持不住吧?那樣的痛,果然還是……」

  「不會的。」阿述的聲音裡透出一股滄桑,忽然停下步伐。我微微抬眸,正好瞧見他微微上揚的嘴角,「不會的,鳶。流動的時間會沖淡所有傷痛,再深的傷口終究只會留下早已撫平的疤,卻不會永遠淌著鮮紅的熱血。」

    我忍不住收緊雙手,對方也不多在意,再次踏出步伐。

    下午涼風輕輕的穿越在山林中,安慰似的彿過我們身邊。

    一路沉默著,直到快回到村子時,我才再度開口。

  「我想,我該離開了。」

  「是嗎。」聽阿述的語氣並不意外,對此,我亦不意外,只是有幾分痛楚徘徊在心底。

    只能苦笑一下,讓對方放我下來。雙腳已經如自己上一秒所希望的那般,完好如初。

    或許是沒有意義的,我還是挨家挨戶的上門探問或話家常,最後提及上明天一早就離開。

    每一次轉身我的笑都會消失不見,可也僅僅一個瞬間。

    沒有人會知道,他們也不需要知道。

    這一晚,阿述唯一被我嚇到的是,我主動去和他打地鋪睡一起。沒有其他的意思,也沒發生其他事情,只是想呆在他旁邊。

    隔天一早,我兩手空空的就打算離開。就算拿了也只是徒勞,只是為自己徒增悲傷。

  「去外面一切千萬小心。」楊奶奶淡漠說道,我卻為此紅了眼眶。努力忍住眼淚,我點一點頭。

  「我們這裡太偏僻,以後大概也連絡不到了,妳自己找顧好自己,有時間記得回來看看我們

啊。」阿述握住我的手,不忘叮嚀道。

  「嗯。我會的,阿述。謝謝你。」我深呼吸,臉湊上去,在他唇上留下離別的吻。雖然周圍冒著口哨聲和湊熱鬧的聲音,我卻已經不在意,只想把這一切記下來。

  「向前走吧,鳶。」他輕聲道。

  「嗯。」我退開幾步,最後一次環視眾人。深深一鞠躬……再次抬起頭時,回以眾人燦爛一笑。

    謝謝。謝謝你們。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你們,所有人,都好喜歡。

    謝謝你愛上我,阿述。我也愛你。我愛你。

    我轉身就走。

    明明拼了命的叫自己不要停下來,走了兩步後,卻是再跨不出步伐。用顫抖著的手摀住嘴巴已是我的全力,不讓嗚咽冒出頭。

    如果可以,我不想離開啊──

    壓抑不住的眼淚開始放肆遊走,嘴角如何也抬不起來。我知道現在身後是什麼樣子,但我還是忍不住轉回身,面對一片虛幻。

    所有的人、事、物都變成了星光般的光點,飄向唯一依舊的天空。

    再也沒有熟悉的身影,沒有熟悉的村子,沒有熟悉的聲音。

  「啊──啊啊──」

    無力的攤坐在地,我放肆得哭起來,對著那片美麗的閃爍星海,毫無保留的嘶吼。

    我確定我準備好了,盡我所能的在心底準備好了,可在認清所有真實才是一場夢的瞬間,心還是如同被撕裂般的痛,痛得幾乎放棄求生──是比最初想要遺忘的痛,還要深刻的痛。

    原來,遺忘並不代表未曾失去。

    原來,逃避只是硬生生逼自己再失去一次。

    我哭到失去聲音,喉嚨的痛卻毫無所覺,只有心痛那樣的明顯而真實。

    阿述說,總有一天會不痛的。

    可是,總有一天又是什麼時候?而在時間沖走傷痛後,會不會連同想記下的,也一同沖淡了?

    明明知道不行,也沒辦法,卻還是好想再一次祈禱。

    少女看著被天降的眾雷霹得燒成一片的村子,看著因為護著自己而失去生命的村民,看著在生命最後一刻擋在自己面前的少年,已經顧不上一身鮮紅、連眼淚也洗不淨得自己。

    天罰已經停止,她卻一點也不希望如此。

    為什麼?為什麼要留下她?本來不是要處罰她嗎?為什麼只放她一條生路了?

    啊啊,這才是懲罰嗎?可村民是無辜的啊!他們......他們......

    忽然,一直在心底蔓延的痛停止擴張。

    她顫抖的閉上雙眼,十指緊扣在胸前,直到指尖泛白,直到指甲刺入肉裡,留下一道道纖細血絲。

    開啟一切的,是從眼角滾落的最後一滴淚。

    神啊,我向您懇求在夢中沉淪的資格,直到我所背叛的您所賜予的、僅剩的力量用盡為止。

    請讓我不去承認,我已一無所有。

    請讓我遺忘,我已孤身一人。

(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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