Peter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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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蜷縮在沙發上，木製的，也許是籐製的，冰冰涼涼，相當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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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趴在我身下的那部分冰涼暖熱了之後，我會技巧的側過身子，甩甩腿，扭扭腰，染指餘下的冰涼，然後，蜷縮在沙發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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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甚麼意義的，我看著那些失去重力的灰塵很陳舊的膠著在午後的陽光裡，午後的陽光裡面，總是有著一些午後的氣味，那些熱熱的味道，也許，就是那些陽光中的微粒雋刻出來的，仲夏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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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在我又快要睡著的時候，他來了，朝著我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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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我知道他一直都在，這間屋子裡面，這間屋子外面，到處都是他的氣味，偶爾，他會出去一下，我就會挪到門口，睡著等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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漸漸的，我發現當他想要出門的時候，只要我多看他幾眼，有時，他也會帶著我一起出門，時間，差不多就是像這樣，我無聊到只能數陽光，的時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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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坐到我身邊，抬起我的臉，很認真很認真的，看著我的眼睛，他的嘴巴動了動，又動了動，最後，他好大一隻手蓋著我的腦袋，揉啊揉揉啊揉，我想他是喜歡我的，這樣很好，因為，我也喜歡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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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帶著我出門，門外面的世界很大，比屋裡大，但走過幾次之後，也就是那樣，到處都是東西，我還是不能夠，盡情的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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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沒有關係，他在我身邊，只要跟著他，到哪裡我都很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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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是，今天不太一樣，也許是因為他的動作，也許是因為他的步伐，也許是因為他帶我走的是一條不一樣的路，今天，真的不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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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走過了小公園，我們穿過了大公園，最後，我們來到了一個有點古怪的院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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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裡很多草，很棒，但是也有很多蟲子，我不是很喜歡蟲子，他們咬的我的肚皮癢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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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裡只有一棵樹，很棒，我喜歡大樹，樹下總有各種新鮮的氣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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院子裡還有各種形狀的石頭，它們陷落在有點濕的土裡面，他踩著那些草，靠著一棵樹就坐在那些奇怪的石頭上，看著，看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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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覺得氣氛不對，乖巧的偎到他身邊，雖然我有點想在那些草底打滾，在那棵樹下標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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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我抱到腿上，他的腿瘦瘦的，有點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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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知道他在看哪裡，我看著他看著的地方，那裏是一排整齊的灰房子，就跟我們現在住的地方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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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有一下沒一下的摸著我的腦袋，摸著我的背，摸著我的腳，他的嘴巴一直在動，但是我真的不知道他在說什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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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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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把我放到地上，扶著大樹站了起來，抖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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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也學著他抖腿，然後，他就笑了，然後，我看到他流淚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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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到他流眼淚我很緊張，家裡每個人都會留眼淚，但是他不可以，只有他不可以，他要保護我，他是最強壯最偉大最棒的，那個唯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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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害怕的繞著他的腿轉，我害怕的繞著他的腿叫，我害怕的繞著他的腿，邊轉邊叫，最後，他蹲下來，拍拍我，然後抱著我的腦袋，真的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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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哭一聲我就叫一下，我怕嗅到他的淚水，我怕看到他的眼淚，我怕聽到，他的哭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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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終於完全的黑了，他好像也哭夠了，重新站了起來，在月光下的他，看起來，又是那個最強最大最棒的那個唯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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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跟著他走出了那個院子，走回了到處都是人的亮地方，我的臉被他哭濕了，他沒有幫我擦，我就偷偷擦到他的褲子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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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他買了一個炸雞翅膀給我吃，那東西我不很喜歡，但是我餓了，而且，這是他買給我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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路上，他沒有再哭，也沒有笑，更沒有看著我在說話，這樣很好，這樣，就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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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需要他對我笑，我不需要他抱我啃我，拿出他愛吃的食物跟我，分著吃，我只要知道，在他想哭的時候，會帶著我，願意讓我陪著他，這樣就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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雖然，剛才，我有點怕，但我想下次我會表現的更好，但我真的不希望他再哭了，他哭的，太傷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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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到家，大家都在，都來找他說話，他們的臉上有各種表情，我沒費心去理解，因為我餓了，我真餓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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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晚倏地睜開眼，看著亮晃晃的天花板，一時之間有點楞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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電視還開著，購物台的那個女人用誇張的語調，販賣著多它一件不多少它一件不少的消耗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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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是睡著了嗎？葉晚撈起放在茶几上的杯子，喝了口涼透了的茶，看了看時間，還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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慢悠悠的，他走到儲物間裡，拎出了Peter的狗食，然後走到老狗的食盆前，倒了滿滿一盆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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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本懶洋洋的狗狗，晃晃悠悠的走到了食物前面，慢慢悠悠的，開始吃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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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晚摸了摸牠的腦袋，它抬起臉，眼神疲憊而溫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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葉晚不再理會牠，讓牠慢慢地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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剛才，那是Peter的夢吧，夢裡的牠，好年輕，如果沒有算錯，那時的牠應該只有兩三歲，因為那個晚上，他記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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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下午，爺帶著Peter出去，好晚好晚才回來，家裡的大人急成一團，爺回來後，什麼也沒有說，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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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在，葉晚知道了，那個下午，爺帶著Peter，回到了以前的老房子那兒，那是要被拆遷了的老房子，他跟Peter說，這後面的房間，是奶奶叫他加蓋的，他跟兒子一起去磚廠偷磚，蓋上的，雖然會漏風，但是很寬敞，他跟Peter說，他們現在靠著的這棵樹，是他在女兒出生那年栽的，雖然蟲子多，但是很涼爽，他跟Peter說，他知道新家比較好，但他，就是不喜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