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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齣戲 瘋子的自言自語時間

      直至隔日清晨才悠悠轉醒,眼神迷離片刻,視線掠過油漆斑駁的天花板,忽地將手搭在了門把上,嘗試性地扭動。伴隨著大鎖落地的聲音,一絲燈光從外頭透了進來,他面上淡然,身軀不太穩地起身,宛若喝醉的人般一路扶著牆壁行走。

      拍掉肩上殘留的白色粉粒,隨手扔掉鎖頭,他半瞇起雙月牙似的桃花眼,頓了頓步伐,倚著牆摀嘴打了個呵欠。不重不輕的談話聲愈發近了,腳步聲從不遠處的轉角而來,低沉悅耳與渾厚的男聲混雜在一塊,依稀可感覺到他倆相談甚是客套。

      看了眼窗外如畫般的水色天空,對話語內容毫不在意地掉頭離去,他只想再多享受一會兒的平靜時光,倘若可以的話,也想久違地體驗下清風撫面的感覺。可惜這個要求得等到不久之後才能實現,當前的要緊事是回到房間,而非猶如飛蛾撲火般朝外面逃出去。

      「……,當然答應你的事情不會食言,韓先生也別辜負了我們這邊的期待啊。」張嘴還想說些什麼,徐展斌卻是有些變臉,面色凝重與訝然並存。

      注意著身邊人情形的韓越自然發現了他的不對勁,順著目光往下看,卻只看見平凡無奇的地面上,一個金色鎖頭落在些許粉粒間。不由得莞爾,有些開玩笑似的道:「難不成徐董地下的秘密通道被人闖了,才吃驚成這樣?」

      輕咳了聲,他收斂住方才的失態,笑著回道:「韓先生真幽默,聽聞最近又有新戲上門,我也與王導合作過幾次,想來這幽默的對話一定為你加了不少分。」韓越同樣客氣地笑了笑,走過那塊地磚時不經意地低頭了下。

      「恰巧徐董這話上次我與王導閒聊時才提過,他一邊灌著酒一邊跟我說:『要不是你最近剛抱了獎回家,這機會就該讓給璿傑了。』」腳步放慢了些許,他無奈地擺了擺手道:「論討人喜歡的話我自認比不上璿傑,這次能受到王導欽賴,哈哈,真要說起來還是托了金馬單位的福。」

      「我倒是沒怎麼跟陳先生合作過,聽別人說他的確十分幽默,不過人也不能只看外面的傳言,就像我還沒跟韓先生見面的時候,一直以為你是個嚴肅的人啊。」聞言他歛了歛笑容,故意板起了一張臉。

      「或許他們是看見我這種臉,才會以為我是個嚴肅的人吧。老實說演員為了演戲,時常得揣摩角色的神情,有的時候也顧不得形象那麼多了。」

      語落,他繼續打趣自己:「不過我似乎經常被人說嚴肅,看來得檢討一下了。」

      吃驚地搖了搖頭,徐展斌微笑地道:「韓先生這樣就很好了,為了揣摩角色能做出這種不顧形象的行為,雖然我不是演員,也是自嘆不如。」表面一派和氣的說說笑笑,韓越的注意力除了放在他身上外,卻還有分心在其他地方——經過一處房門大開的房間時,兩人同時停下步伐。

      幽白的微弱燈光照到佔了整面牆的鏡子上,憑空添了幾絲詭譎氣氛,室外的光線儘管透了不少進去也幫助不大,房內仍舊是陰暗一片。閉目假寐的黑髮青年坐在鏡旁,聽見不絕於耳的腳步聲剎然而止,他緩緩睜開帶有血絲的黑眸,呆呆地與他們對視。

      沒發現韓越兩眼死死地盯著裡面,徐展斌歉意地道了句:「失禮了,我進去一下。」便快速地閃身進門,進去、關上跟鎖門的動作一氣呵成,明顯處於精神高度緊繃的狀態。平擺在身側的雙手握緊了拳,經驚嚇之後的怒容根本掩飾不住,或者說他本來就沒有要掩蓋的意思。

      總歸還記得外頭有人,不能夠高聲打罵,深吸了口氣走到他身旁,低聲飛快地道:「徐遲!你在幹什麼,不是說了要做一個敬業的演員嗎?剛才的表現我很不滿意,回來再教訓你,給我安分地待在這兒不准亂跑!」

      一面碎念了句:「為什麼他能夠打得開門」,徐展斌一面快步走回去,並努力地把幾乎抑遏不住的怒氣給收起來。往後倒靠著鏡子,徐遲神色無悲也無喜地看著他的背影,唯有眼神透露出幾分無故被責罵的不解。

      在他推門而出的一瞬間,視線捕捉到外頭人影的徐遲,目光頓時亮了起來,語氣欣喜地道:「韓越,你是來跟我一塊演戲的嗎?」

      即使門在話音未落時就被關了起來,他也沒有停下自己的話語,就像是憋了太久,一下子爆發了般。

      「好久沒跟你一起演戲了,你還記不記得《越唐》那部片,你演的太子可好了,我到現在都記得你當時跟麗安姐對戲的時候,就是你倆聯手把皇帝給殺死的那幕,我在旁邊遺憾了好久,怎麼自己選上的是老五的角,而不是皇帝。」他略有些神經質地低聲說著,眉眼卻染上了淡淡懷念。

      「還有《葬沙人》裡,你是林崇戈、我是周培庾,我們是一起出生入死的好兄弟,雖然那幾個月在沙漠裡熬得夠嗆,不過默契也培養起來了,你記得開吉普車闖出沙漠的時候嗎?」宛如是在述說著一個美好易碎的夢境,他為那些陳年舊事癡迷地笑著。

      「我們堅持不肯用替身演員,旁邊的人都快被我們嚇死了,殺青的時候謝導還說我們都可以互認乾兄弟了。」語氣頗有些哭笑不得,他感到好笑地搖了搖頭,往日的一景一色彷彿都浮現在了眼前。

      宛如在這些話語裡找到了真實的自我,他不能自拔地繼續道:「我跟你說啊,這次的片我們一定能演好,你是演吳景榕對不對?我之前在試戲的時候啊,就覺得那個角色你特別的適合。不曉得你知道我的角色了沒,我演的是蘇承楷,就是那個走高冷風的菁英主角。」

      捶了下地板,伸手抹去眼角笑出來的淚水,道:「你知道為什麼我會說這部片一定能演好嗎,因為《夏雨成畫》那齣連續劇啊,那時候我們都還沒完全紅起來,我實在沒別的辦法才接了那齣,沒想到一去試鏡就看到了你。後來我如願中了男二,你卻成了我的特助……其實我那時一邊演,一邊在心裡暗罵導演,哎你可別把這話說出去啊。」

      神秘兮兮地停頓了下,他比了個「噓」的手勢,俏皮地笑了笑,露出一頰梨渦的模樣剎是可愛。先前的陰沉氣質盡掃,徐遲一邊不間斷地說著,一邊想:也許這才是自己真正想要成為的樣子。

      「我那時候在想啊,那導演是真的王八蛋,只重演員的人氣而不重演技,居然把這種好苗子派給我做特助,然後讓一個演技爛得不行的偶像派歌手去演男三。不過後來在圈子裡打滾了好一陣子,就覺得林導那才叫真的專業了。」

      嘆了口氣,他忽然止住了有如泉水般滔滔不絕的話語,半晌才懊惱地道:「跑題了,我想說的不是這個。」對著空氣打哈哈帶過跑題的事,徐遲乾咳了聲,拐回正題。

      「吳景榕跟蘇承楷跟當年的男二與特助像得很,你記不記得那齣戲我們還被粉絲配了cp,說是什麼『不論商場得意還是情場失意,特助永遠陪在男二身邊』,現在說起來可能有點賣腐了吧,不過我是真的覺得……」

      隨著那扇門被再度打開,徐遲眼裡盡是暖意,朝著站在門外的那個人道:「好險男二身邊有個特助在,蘇承楷的身旁也有個吳景榕陪著,不然這些片可會少了很多賣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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