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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開始相見,兩人是有些尷尬的,溫采玉知道這男孩叫李崢麒,卻僅知道名字,而李崢麒只猜得出眼前比自己大的少年似乎沒什麼耐心,其他則一無所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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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采玉。」溫采玉怎麼會看不出李崢麒的膽怯與不自在呢?他主動的報上自己的名字,然後帶路。「你母親在我們那裡療傷。」如果沒記錯,他還記得李崢麒在洞穴裡似乎提過母親兩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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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李崢麒道謝。看來他受過良好的教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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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采玉對李崢麒的好感增加不少,這樣彬彬有禮的孩子,可比傲慢的大人好多了。「你母親好像很年輕呢。」溫采玉和他攀談著,順便想從他口裡套出身世問題,畢竟以後有一段時間要同住屋簷下,不先熟識對方,那就不是溫采玉的作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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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是我繼母,大我八歲。」李崢麒似乎對那女子不冷也不熱,他是擔心她的安危,但那是出自於熟人的關心,若她死了,對李崢麒而言,雖然不至於不痛不癢,但也頂多是一句「啊!死了啊!」這樣感慨的程度。「父親說我需要母愛才娶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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母愛?溫采玉不禁哼笑,才大八歲,那頂多只能肩負姐姐的責任,要對一個弟弟般年紀的男孩付出母愛……別說溫采玉了,就是李崢麒也覺得荒唐吧。「你爹只是要個好藉口續弦吧。」溫采玉說話也不顧及李崢麒的感受,就他來看,李崢麒是個似懂非懂的孩子,十四歲,能夠理解的事物很多,但十四歲,對這人世間險惡的程度,以及人性的荒謬,終究不比年長他三歲的溫采玉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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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崢麒沒有回什麼話,顯然他自己也知道,父親口中的母愛,的確是個笑話。李崢麒默默地走到溫采玉身旁,在那之前兩人是一前一後的狀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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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采玉注意到李崢麒的小小舉動,不禁覺得可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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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時候千慕也會這樣,嘴上不說什麼,行動上卻表達出了對自己的親密與信賴……溫采玉不知道李崢麒怎麼看自己的,但現在他的確是獲得了他的認同。就在溫采玉沉浸在可能多了個弟弟的想法時,李崢麒冷不防的牽住溫采玉的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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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溫采玉也不推拒,牽手嘛,這事他和溫采隱也常做,倒也不奇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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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沒什麼。」李崢麒低下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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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采玉以為李崢麒害怕,便也不說破,他任由對方牽住自己,兩人稍微加快腳步,回到了溫采玉和溫聚弦祖孫兩人共同構築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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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什麼樣的情況才能說自己擁有一個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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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等待著的地方、有人能夠陪伴著的場所,那就是家,在失去千慕前,他倆四海為家,街角是家、巷口是家,只要兄妹兩人在一起,家這個字便存在,可失去了千慕,家就成了斷井頹垣,破廟只能勉強遮風避雨,卻已不再具有家的形式,溫采玉曾經想過就這麼死去算了,然而遇上溫聚弦祖孫倆,他又重新獲得了一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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家,只是一個家,卻非比尋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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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戰亂的年代、在紛亂的時代,能夠保全一個家的存在,是件非常不容易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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若有任何一個人問溫采玉,他的願望是什麼,這個時候的他一定會堅定地回:「我想要一個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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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個讓自己的心有個歸屬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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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采玉本以為,自己的第二個家能夠維持很久,可他忽略了溫聚弦的年紀,忘了自己和溫采隱一天天的成長茁壯,溫聚弦卻一日日的衰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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而醫治那受重傷的女子,幾乎用盡了溫聚弦全身的力量。在溫采玉帶著李崢麒跨進門口的那一刻,溫聚弦已經嚥下了最後一口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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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采隱看著溫聚弦的屍體,他先是不敢相信的摸摸那還有餘溫的手,不發一語,而後吞嚥幾口唾沫,似乎在思考怎麼向溫采玉解釋這樣的情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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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人活了,卻也有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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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麼諷刺的說法,每個人心中都有個底,卻不是誰都能說出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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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崢麒對溫聚弦沒有接觸,他看著溫采隱泛紅的眼眶、發現溫采玉僵硬著身子,他抿抿嘴,低聲道:「那個人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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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是句肯定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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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的,一個人死了,如此雲淡風輕,好似無足輕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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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這人口眾多的世界裡,一個人走到了生命盡頭,並不是什麼大事,可對溫采玉與溫采隱而言,那卻是天崩地裂的噩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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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六年來撐著這個家的天不見了……家,又哪裡還存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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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采玉感到恐懼,他不知道要怎麼闡述自己的心情,他只覺得自己又成了個孤兒。溫采隱的個性比溫采玉還要羞澀膽怯,他內向,平常也不怎麼顯露情緒,可這時候的溫采隱卻格外比溫采玉冷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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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只有紅著眼眶,終究沒有落淚,而溫采玉,卻已經淚流滿面。「他是你爺爺。」溫采玉提醒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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親人離開了,這是件悲傷的事情不是嗎?可為什麼……為什麼你能一滴淚也不流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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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采隱沒有說話,他看著溫采玉,眼神非常非常哀傷,但是異常的空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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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崢麒看看溫采玉,又瞧瞧溫采隱,他放開了牽住溫采玉的手,走上前拉拉溫采隱的袖子。「濕的。」李崢麒只這麼淡淡地看溫采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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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采玉怎麼可能不知道李崢麒的意思呢?他知道溫采隱一向隱忍,卻不懂為何到這樣的節骨眼,他還寧可偷偷哭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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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哥哥,這個家已經沒有爺爺了。」溫采隱的聲音還有些抖,有許他剛剛不發一語,就是怕自己一出聲就會痛哭。「但是天還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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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采玉看著溫采隱,他示意他繼續說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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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就是天。」顯然知道溫聚弦刻意培養采玉的用意是什麼,也許溫采隱早就知道,溫采玉遲早會去改變這個國家……所以他和溫聚弦一樣,對溫采玉寄予了厚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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終將成大事的人,絕不能因為一個人的離去而深受打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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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采隱再痛苦再難過,他也必須忍,因為溫采玉必須趕緊脫離那種悲傷,然後繼續向前跨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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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溫采玉苦笑。「我不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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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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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聲的不是溫采隱,而是在場最年幼的李崢麒,他冷著一張臉,他才十四歲,卻好像已經肩負了什麼,整個人看起來鬱鬱寡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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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能?我為什麼能?」溫采玉以為李崢麒在開小孩子的玩笑,他不以為然,然而這樣的小插曲,卻意外的沖淡了溫采玉對溫聚弦離世的悲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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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因為你是溫采玉。」李崢麒勾起嘴角,他還是一張小孩子會有的稚嫩的臉,可誰來看都能知道,這小子皮相生的好,再過個一年兩年,鐵定能變得更加英俊、氣宇軒昂。這樣的一張臉,說出那樣的一句話,意外的十分有可信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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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采隱知道這個李崢麒和自己有一樣的感覺,溫采玉就是會讓人想要依賴、依靠,因為他很堅強……或者該說,他善於用堅強去偽裝自己過於柔軟的內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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心軟,是一個慈善家俱備的特質,但溫采玉善於玩弄人心,用心軟兩字形容他,卻也相當矛盾,這樣的一個人,這樣的溫采玉,與其說他是邪惡的,不如說他是在走自己獨特的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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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樣的路當然孤單、勢必寂寥,可要是撐著走下去,溫采玉一定能成為站上頂端的那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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溫聚弦賭溫采玉是否能維持自己的意志,去好好改善一下這個敗壞的社會,而溫采隱和李崢麒這時候也在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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賭溫采玉能否成為這個家的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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