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體裡住著魔鬼

二十二歲那年我的細胞正在分裂，等我有點自我意識時我人在醫院，不是普通的診療室，而是精神病院裡，位於石牌的振興醫院，回想起我為何會出現在這裡，其實頭脹脹的根本想不起來，那記憶模模糊糊的像跑馬燈在跳，還記得剛要出國時我精神狀況就不太穩定了!可能是要英文面試的關係，讓我神經有點緊繃，而這是我改變人生的大好機會，也是我嚮往的自由生活，面試成功的話就能參加學校所舉辦的海外實習，前往新加坡實習半年，只要是學校的學生都有權利參加，前提之下你面試要成功，而極度討厭英文的我，為了這個能出國半年又能脫離家的束縛我願意死背英文，怎麼能錯過這難得可貴的大好機會，一方面想著如何好好規劃國外生活，一方面又想著我英文真的爛到爆炸要如何才能面試成功，老師說的沒錯，勤能補拙麻雀總有一天也會變鳳凰，臨時抱佛腳也是有用的，萬萬沒想到我這個菜英文也有出頭天的這一刻，天真的要下洪雨了!重點是我好像只準備了一個月，那一個月找了學校裡某個英文老師，幫我惡補英文，但我卻忘了那位老師叫甚麼名字，只記得他長得超像布袋戲裡面的哈美兩齒，就是沒什麼頭髮又暴牙講話還有大舌頭的老師，重點有時還會有口臭，發音也不太標準，大家不准笑，他可是我的恩師，多虧了他讓我有出國深造的機會，當時我面試上了立刻與我的家人和朋友分享這份喜悅，但他們各持一半意見，一半的人覺得贊成我前往新的國度體驗不同生活，但另一半的人卻反對我一去就去了半年，捨不得這段時間都見不到我，也會擔心我的安危以及沒人照顧，而我自己卻是堅持非去不可，到達新加坡後我起初很興奮也覺得生活過得很充實，但慢慢的經過了一些事情的發生，才發現沒有我想像中的那麼好玩有趣，剛開始是水土不服，睡眠不足，每天都只有睡三個小時左右，慢慢開始情緒不穩，漸漸開始狂妄自大，連自己也不清楚自己在幹嘛，完全無法控制，現在想起來也很模糊，當時心裡好像住了很多人，而身體也不由自主，好像自己分解了自己，心裡想的是一回事，身體表現出來的又是另一回事，更離譜的事有些事情我都沒有印象，好比說偷室友的錢，我只記得我有借，但我沒有偷，而且我不可能會做出偷的動作，但事實上就是我偷的!這根本不是我，連我自己也不認得自己，如果是我我絕對不會這麼做，還會胡言亂語，每天都活在幻想裡，發生這些事時我才剛去一個半月，離六個月還有4.5個月，恰巧學校有派老師來探望我們，也聽說我當時得了登革熱在家休養，而登革熱俗稱「天狗熱」或「骨痛熱症」是由登革熱病毒引起的急性傳染病。它的傳播媒介是埃及斑蚊及白線斑蚊。1.典型登革熱的症狀有發燒或惡寒、皮膚出疹併有四肢痠痛、肌肉痛、前額頭痛及後眼窩痛 等。2.出血型登革熱的臨床症狀，主要是發燒、頭痛、肌肉痛、噁心、嘔吐、全身倦怠、腸 胃道出血、子宮出血、血尿和恢復期出疹等。目前在西方醫學亦沒有特效的藥物來消滅體內的病毒，而以上狀況都有在我身上呈現，所以我也分不清楚我到底是感染哪一型的病毒，重點有沒有特效藥服用，只能靠退燒藥一直讓體溫不要過熱，但我印象中就一直發燒退燒又發燒，也不知道是不是腦子燒壞了!所以才緊接著像發瘋似的無理取鬧，當時在台灣的爸媽聽到這個消息擔心的不得了，但又無能為力，有點迷信的媽媽覺得我一定是遇到不乾淨的東西，被外靈給干擾，反而我爸異常的鎮定，因為他不知所措也幫不上忙，而我腦子一片空白真的對那些印象很模糊，有些脫序行為記得，有些卻忘了，但有的是我自己故意不回想，因為一方面覺得丟臉另一方面我也很懷疑我當時為甚麼要這麼做，感到很錯愕，這可能就是因為我的細胞正在分裂，誰也沒料想到我會發瘋似的無法控制，連來看望我們的老師也不知道怎麼處置我!也不可能把我就丟在新加坡就這樣離開!但當時我有堅持不跟他們回國!思緒反反覆覆又語無倫次只好請學校再派來一個心理輔導老師。
  見到他的第一天我印象非常深刻，當時我已經入住飯店，隔天一早就看到一個陌生的面孔與我一起共享早餐，那飯店的早餐提供的很豐盛，聚集各國飲食文化特色，去過了一些亞洲國家都沒看過這種場景，有印度料理，日式早餐，港式茶餐廳，基本的中西式包含在內，可能因為新加坡這個城市很多外來旅客以及種族吧!而當時我很貪心的每一種都拿，雖然都只是一點點，但也拿太多樣了吧!整桌排滿，我其實也不知道我吃不吃的完，慢慢的時間一點一滴的過去，已經快接近中午了!早餐區要準備換成中午菜色，服務生來告知，我才發現我吃到只剩兩個麵包，連老師也很驚訝，驚訝的點不是我吃多久的時間，而是我幾乎把所拿的各式早餐一一掃光，離開餐廳時他問我說，你平常食量有那麼大嗎?我搖了搖頭，反問他是誰，前幾天怎麼沒看過你，隨後他回答說，他是學校派來的心理輔導老師，姓李，請多多指教!而我心裡湧上了一股狂潮，好像要溢出來了!終於看到一塊浮木漂了過來，伸手想抓緊他不放，心想差點溺水，開始瘋狂似的向他訴說我這幾天的心理反應，以及為何無法控制自己的言行舉止，希望可以找到理想答案，當我發現我心裡住了22個人，每個人都在心裡互相對話，以及搶著發言，透過我的嘴巴發言，有時思緒會變成小孩，智商便很低，又很不負責任的胡說八道，想哭就哭想笑就笑，但又有時變成大人，好像已經七老八十的老太婆，瘋狂講人生大道理，好像經歷過很多人生大事，反應很兩極，連我自己都分不清楚誰是誰，也不清楚我原本的自己在哪裡!頓時覺得他沒有發言的空間，老師接著問我他們有甚麼特徵嗎?大概多高?長甚麼樣子?納悶的我不太懂他的意思，單純的告訴他這些都是我，不同時期的我，不是別人長的沒有不一樣，讓老師更加確定這不是人格分裂，多重性人格疾患，又名多重人格，是心理疾病的一種，常與精神分裂搞混，多重人格即具有超過一個人格存在（若只有兩個則稱為“雙重人格”），就有如「在一個身體裡住著好幾個靈魂」分裂出的人格包羅萬象，可以有不同的性別、年齡、種族，甚至物種。他們輪流出現控制患者的行為，此時原本的人格對於這段時間是沒有意識也沒有記憶的。分裂出的人格之間知道彼此的存在，稱為「並存意識」。但我並沒有分裂出不同人格，所以老師在繼續觀察後統整應該是躁鬱症沒錯，躁鬱症是一種精神病，經歷情緒的亢奮期和抑鬱期，兩者的區別在於是否影響生活及工作和是否出現精神病症狀。
  於狂躁期，患者感到或表現出異常開心、有活力、易怒，常會做出不計後果的決定，對睡眠的需求也往往會減少。於抑鬱期，患者會哭泣、缺乏與他人眼神交流、對生命萌生負面看法，也有自殺的可能。躁鬱症病因不明，先天基因與後天環境都有影響。許多基因都會略微增加發生躁鬱症的風險，但目前尚沒有找到佔主要角色的基因，還有如長期壓力和童年受虐等環境因素，都有可能致病。若患者經歷一次以上的躁期，稱為第一型躁鬱症；若患者經歷一次以上的輕躁期加上一次重鬱期，稱為第二型躁鬱症。就這樣莫名其妙的爆發了!而我的海外實習也破滅了!只能接受回國治療這個決定，有老師的陪同，一起回到了台灣，一下飛機出關後看到姑姑與媽媽來機場接我，是面帶笑容的，還跟我嘻嘻哈哈，感覺什麼事情都沒有發生，回國第一件是就是回家放行李，那行李多到爆炸!三分之一是在那裏買的，另外三分之一是後來麻煩朋友轉交給老師帶來的，剩餘的就是當初帶去的，放完行李後，馬上就前往淡水清水祖師廟旁的法師家，收驚是台灣的傳統民俗，記得法師叫我坐下，然後就開始嘴裡念著咒語一隻手拿著旗子另一隻手拿的號角，一邊比畫我的身體一邊念口號唸到一個點的時候就吹號角，時間大概是五分鐘，結束後他與我的家人說，確實是在國外卡到不好的東西所以這孩子性情才會大變，只要拿幾張符咒，回家服用淨身就會好轉，回家後也照他的指示用打火機燒符咒，看著符咒快燒滅丟進水裡，一種是直接口服另一種是撒水滴在身上，但是病情卻沒有好轉，後來也試了幾間不同宮廟，我不清楚是那個鬼魂太強大還是真的需要就醫，總之我到後期會在家隨地大小便，半夜偷跑出門，總之生活亂七八糟，但很奇妙的事我都記得住我當時幾個好朋友的電話，領錢花錢也都沒問題，只是我也忘了我到底買了些甚麼，當時朋友們都被我嚇壞了，也讓他們有些人誤會我是假裝的!可能是在演戲或者有公主病之類的，俗話說人生如戲，戲如人生是沒錯，但這齣戲未免也演太過頭了吧!根本不像平時朋友與家人眼中的我，行為舉止都讓他們感到不安以及害怕，這過程將近一個多月，直到大人們用盡了各種方法還是無動於衷，終於決定要把我送進精神病院治療，我記得很清楚那天艷陽高照，我跑到竹圍一個小山丘上的廟宇，當時救護車開了上來，我很安分的上車，沒有哭也沒有鬧，好像甚麼事情都沒有發生，醫護人員問我一句我答一句，一些簡單到不行的基本資料，到了醫院我也是若無其事地走下救護車，朝著他們指定的方向走到了一間有一大片透明玻璃的診間，裡面有一張病床一張桌子一張椅子，我很納悶的是桌子上有幾張照片，起初都很正常的跟一個醫生交談，當話題要結束後醫生給我一張表格叫我填寫，叫我先在房間內填寫她先出去，當時我只記得我亂寫那張單子，把上面的事項都寫上我爸的名字，還寫他有憂鬱症之類的!希望他能住院，而不是我，寫完後我想出去，沒想到門被反鎖不讓我出去，頓時我理智線斷了，徹底崩潰似的把房間內看的到的所有物品都翻了!不是很大力的那種翻桌，反而動作很優雅的，最後像是跳芭蕾似的灑水，不是水是無糖綠茶，那是爸爸剛剛拿給我的茶裏王無糖綠，當時我臉上的表情好像很猙獰又狠狡猾奸詐，感覺是要看好戲的，沒想到醫生居然生氣了!憤怒寫在臉上的走了過來，旁邊多了兩名醫護人員，我還來不急解釋我為甚麼要這麼做，他們就把我抓起來壓制在病床上，馬上拿出鎮定劑注射在我的手臂，沒過幾秒我眼睛就闔上了，之後像時空穿梭那段記憶完全消失，藥劑慢慢退掉，當我醒來時燈光暗暗的，看不清楚是甚麼地方，周圍的牆都是軟墊，四肢被綑綁起來所以無法動彈，因為那支針讓我來到一個神祕的地方，好像被綁架但綁匪呢?身旁有一個人很像綁匪坐在那裏睡著了!但這綁匪有點面熟，好像是我小姑姑，我用微弱的聲音告訴她我很難受，請她幫我解開好不好!苦苦哀求著，他有一點心軟但知道他沒有權力這麼做，但受不了看我那麼痛苦哀嚎，所以去請醫護人員來幫我解開，起初醫護人員不肯幫我解開任一個結，叫我打消念頭乖乖躺好，但是我一直說綁成這樣不好睡之類的藉口，最後妥協只能放開我的腳，讓我雙腳壓迫感不會那麼重，放開腳是一個明智的選擇，因為如果是放開我的雙手，我就有辦法把雙腳也打開了!不太懂為甚麼要把我綁起來，可能怕我跑走也怕我再次翻了床吧!在那個房間裡時間消逝的很慢，連一分鐘都覺得很漫長，不知道在那空等甚麼，空氣好像凝結了一樣，我耐不住性子的問，在這裡要幹嘛是在等甚麼?姑姑疲憊的眼神看著我，依然有耐心地對我說在等轉院，沒記錯當時我很討厭馬偕，我覺得醫護人員講話很凶又不耐煩，所以一直說我要離開，不知道是因為這個原因還是沒有病房所以只好選擇石牌的振興醫院，那也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去那間醫院。
  救護車像保母車似的把我送去石牌，進去時也不知道這是精神病房，只知道裡面住著很多病人，而且有些人很熱情的歡迎我的到來，奇怪的是這裡的病房要經過兩道門，而窗戶加裝了鐵欄杆，講難聽一點有點像監獄，第一次進到這個神祕的空間，當時覺得裡面的人思維才是正常的，世界外頭的人才不正常，治療了兩個多禮拜，才慢慢發現新進人員太過異常，讓我不經感到一絲絲的害怕，當害怕來臨時我就吵著要出院，發現原來我住在瘋人院裡，其實有些人還滿可愛的，但有些人就挺恐怖的，瘋瘋癲癲的哪裡正常，講話反反覆覆的怪裡怪氣，讓我頓時覺得我才是在他們之中最正常的那個人，還結交了一群看似正常的朋友，後來當然沒有聯絡了!但現在回想了一下他們其實都挺可愛的，思想都很單純，單純的想做自己想做的事，有個人她願望是想當個小孩，所以讓自己只擁有五歲的記憶，重複著過著童年的美好，而也有人智商過人，高學歷高知識份子，而壓力過大所以也進來了!只是大家都單純有自己的想法，與眾不同了點，並非完全不正常也不可怕，只要不要傷害自己與別人我覺得都能接受，很好笑的是我偶爾還會想念那裏，這句話是開玩笑的，在那裏其實一點都不自由，雖然有體育課跟音樂課甚至還有美勞課，但那種與世隔絕的感覺不太舒服，所以我迫不急待的想離開那個地方，但憑我自己的能力是沒辦法逃出去的，有警衛就算了，還有護理師24小時的監控及巡防，後來還用很偏差的方式懇求家人讓我出去，終於有一天我離開了那裏，那個充滿回憶的精神病院，終於呼吸到外面的新鮮空氣，雙手打開擁抱外面的世界，就這樣我自由了!這是第一次也希望是最後一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