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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回 掃除

掃除

我會在這裡把這些故事記錄下來,是因為它們太荒誕,根本就不像是任何真實世界中會發生的事,至少在現代不會。

每個人在年輕的時候,總會覺得自己有那麼一點與眾不同,或者總想成為獨特的一個,我也不例外。從中學開始,我就沉迷於神話傳說的故事裏,別人都在談論明星八卦、球壇鉅子,要不就開始奇裝異服地打扮起自己,追求一堆有的沒的愛情浪漫,我卻獨獨感到不屑,牢牢地裝著偽文青的逼格。

會淪為異類,也不是我天生如此,其實我一個男生卻毫無運動神經,跟別的熱血少年難有共同語言,而長相又平凡得很,也引不起異性的荷爾蒙,所以很順理成章的就不太走得近一群青春萌發的同窗。

而我對古文化、神異傳奇的熱愛,卻是從在一次新年大掃除開始的。家中長輩不是本地人,他們都是大陸最瘋狂的改革運動時期逃來這個城市的,祖父的本家古代是官宦世家,有兩支分支,一支從文另一支尚武,聽說出過不少文武狀元。我的祖父就是文人分支,說是書香世家也不為過,祖傳的錢財在逃難是算是散盡了,知識和修養卻得以保留,所以雖然他一生在庸庸公屋中度過,但一身不凡的氣質卻往往令人誤以為是哪一派老學究。老人終有一逝,他走的時候兩袖清風,臨行前說雖然不能福蔭後人,卻也免了不少爭搶冤孽,倒是自在。那年新春,為了一掃家中喪親陰霾,我們決定徹底地把房子清理好再簡單裝修一下,而與祖父最親近的我就負責整理他留下的一個木櫥子。

這個木櫥屹立在家已有好多個年頭,我還沒出生前,當他們還住在臨時房屋的時候就在了。聽父親說是一個遠房贈送給祖父的,當年剛剛下來,他帶著祖母和我父親,身上只有幾十塊錢,唯獨背了拖了一大包一大箱的書,怎樣也要帶著,得到遠方接濟的時候就送了他這個櫥子說要好好存放這一批保存不易的書籍。其實我沒什麼眼力,平常的甚麼酸枝梨木傢俱我就怎樣也看不出個好來,這櫥子有多麼名貴我也就毫無概念。

打開書櫥,出乎意料的並沒有散發出霉味,連灰塵也不多,感覺像是經常翻弄的樣子。書櫥上下五層,密密麻麻地排列著泛黃的書籍,甚至有不少線裝古本在其中,這可不是在跳蚤市場隨便揀得到的遊客紀念品,紙張都脆了,年頭肯定不少。就在一堆書中我看見一疊小學筆記本,我不禁好奇這疊格格不入的小本子怎麼會堆放在古籍當中,我就順手拿出來看看。

一疊五、六本左右的小本子都釘了在一起成冊,看本子封面居然是我念小學時候的作業本,上面筆走龍蛇的寫了五個大字:山海經筆記。字跡是我祖父獨有的,看來是他當年陪伴我念小學的時候自己記錄的筆記。

《山海經》以我當時的年齡來說太古奧了,我根本就沒讀過,但裏面的圖畫我卻看過不少。小時候,祖父在哄我睡覺時也會跟我說故事,他特別愛說山海經裏面的神話傳說,按照他的說法,中國民間傳說基本都源於這本書,讀起來不比格林童話差,所以他從來不會說小紅帽或者青蛙王子甚麼的。在說故事的時候他也拿了不少書中的插圖給我看,王母呀、嫦娥呀、夸父呀之類,他說得也生動,就像在腦海裏投影出動畫片一樣。

拿著他親書的筆記,思念之情也按耐不住,我一邊流淚一邊翻看。全冊筆記分了六本,每本都有個標題,分別是<山經撮錄>、<海經撮錄>、<大荒撮錄>、<古今考究>、<神魔異事>和<探微筆記>六分冊。一看之下,除了頭四冊,後面兩冊我還以為在看電腦遊戲攻略本呢!這到底是什麼?

隨手翻開<神魔異事>一冊,裏面密密麻麻地寫著好多字,偶爾有一兩幅手繪的畫像,都是些神異的生物形象,同樣出自我那工於丹青的祖父之手。第一頁寫上了一則短序:

余多年遊南北,走訪天下,以尋幽探祕為人生樂事。自幼讀山海奇經,幸家藏考據文獻甚豐,偶有得著不忘效前賢之法,以筆記存之。天下穹蒼,森羅萬象,無不在山水之間,久遠異事雖不可考,卻非無跡可尋。一日得見異人,聞秘辛,知奇術,此曠世之遇為當世難有,無邊玄奇亦由之而起。及至天下震動,無妄烽起,山河崩析,毋論人命家產,可悲可嘆矣!今得存古人冊籍,好書一二,於願無憾耳,當輯錄少時所遇神魔異事,不期傳揚之,唯樂而行之也。

看罷這篇短序,我不禁感到疑惑,難道祖父當年遊歷天下,竟然親身經歷過一些怪力亂神的東西?怎麼從小到大我從來沒有聽他說過他年輕時候有過甚麼奇遇?更不可思議的是,從他的序文看來,山海經裏面的神怪之物居然有真實存在的?

就在我打算細細閱讀,追尋下去的時候,母親就催促我快點整理房間了,我也只好急急忙忙把冊子收起來,留待之後再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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