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HOT 閃亮星─肆夕耽美稿件大募集

第三話:龍血之痛

今天張開了眼,依然是一片黑暗,於是,我又把眼睛閉了回去。

在腦中,房間的情況慢慢浮現,這是一間貴族標準的寢室,四周的牆壁上塗了木紋的漆,天花板則是用了不同深淺的紫色排成的方格拼貼,地板則是真正的木頭,並傳來清新的香氣。

而我,現在應該躺在床上,那是一張兩個人用的大床,而我的身邊還殘留著他人的溫度,她應該也剛起床不久。

在我的左側,應該有個小櫃子,裡頭應該擺滿了黃色的粉末藥包,那是讓眼睛能看見的藥。

我坐起身,兩隻手在空中揮啊揮的開始搜索,閉起眼才能看的見東西的人,大概全世界只有我一個吧。

拉開抽屜,我的手掌與手指告訴我,裡面只剩下三個藥包,這已經是我三天才服一包的結果了。

並不是這個藥很貴,老實說這個藥草不管是種植還是培養都相當容易,就連小孩子都可以輕易地種植,更不用說是精通植物的她了,能精製成藥的藥草肯定是相當高的水平,雖然不只是靠自己的力量就是了。

雖然培養沒有難度,煉成藥也幾乎不花什麼成本,可是這種植物需要大量的水分,而且精製成藥的失重率很大,這一小包可能就是一片田野。

麗雅她,肯定是把流往下游的水源都截斷了對吧?那麼,下游的農家肯定會減產,然而,稅金......應該也沒有減量......

想到這裡,準備撕開藥包的手懸停在半空,最後又把它放了回去。

只是關節的小痛跟眼睛看不到而已,這點要忍還沒問題。

我躺回床上,順手清理脫落的鱗片。

~

在眼前的,是田野,廣大無際的田野。

微風拂過麥穗,金色的波浪隨之搖擺,特有的麥香混雜在空氣中,氤氳出喜悅的氣氛......本該是這樣的。

「為什麼......田野的小麥......都枯死了......?」紅髮的惡魔大公不禁屏住了驚訝的氣音。

與腦海中的景象大相逕庭,幻想中的金色麥穗波浪現在則由枯槁的乾黃麥稈取代。

比起水稻,小麥已經是相當耐旱的作物了,然而現在卻......

羅賽塔伸出手,指向了左邊的水渠:

「那裡,沒有水。」

順著羅賽塔手指的方向看去,長長的石砌水道中只剩下一些青苔,從上游流下的水不夠多,只能在低窪的地方集結成一個又一個的髒水坑而已。

「這個村落到底發生了什麼......」

拉起羅賽塔的手,亞斯塔羅特正想往上游走去一探究竟時,從身後傳來不尋常的沙沙聲。

回過頭,是一個中年婦女,她在看到亞斯塔羅特之後直接拋下了手中的農具,往後逃跑。

腦子還來不及反應,亞斯塔羅特的身體倒是先動了起來追了上去。

「姐姐!」被拋在原地的羅賽塔不知所措的大喊。

「幫我把地上的東西撿起來!」亞斯塔羅特也咆哮著:「快!」

她覺得,如果在這裡錯過了這位婦女,可能就再也沒辦法釐清事情的真相了,可能是惡魔大公的直覺也說不定。

顧不了後面的羅賽塔,急起直奔的亞斯塔羅特開始遇到了困難,婦人的腳程雖然不快,但都淨往一些蜿蜒的小路或是樹叢跑,身形矮小的婦人或許通過這些地方很方便,但對身材高䠷的亞斯塔羅特而言,這比與斯蘭德打鬥時更累。

身上的皮裝被尖銳的灌木叢劃開少許,從如狹縫般的傷口中伸出了殷紅的血液。

衝過小巷,再轉最後一個轉角時,婦人的身影突然往地面趴去。

她跌倒了。

「那個......聽我說......我沒有惡意。」亞斯塔羅特平舉雙手,代表自己並未持武器。

婦人的臉慢慢轉過來的同時,從右側的房子中,有東西飛了出來。

硬質的東西打到亞斯塔羅特的側臉,是一顆不規則紋路的小石子,可能是因為丟擲的力道很小,才沒造成任何的傷口,倒是有一點痛就是了。

「不准欺負媽媽!」

從一旁的小徑中,兩個嬌小的人影竄了出來。

兩個小孩都具有褐色的髮絲,但長度有很明顯的不同,小男孩的短髮清爽俐落,小女孩則留了微捲的可愛長髮。

「唉......」無視兩個小豆丁,亞斯塔羅特逕自走上前,主動攙起了還趴在地上的婦人。

「有傷到哪裡嗎?」

「......」婦人低下頭:「抱歉......我認錯了人......」

「是誤會的話解開就好。」亞斯塔羅特溫柔的笑著:「站得起來嗎?」

婦人搖搖頭並指了指淤了血的腳踝。

「我知道了,請讓我把您送回家聊表歉意。」

「多謝妳了。小琳,去幫媽媽開門。」

小女孩點點頭,隨後就與依然在警戒著的小男孩一同鑽進小巷子中。

「請跟著他們走。」

「了解。」

~

「姐姐,你也跑得太遠了......」

羅賽塔喘著氣站在門口,亞斯塔羅特摸摸他的頭並笑著道歉。

「感受不到妳的誠意......」

「別說了,先進來吧,剛好要談到正事。」

羅賽塔點點頭,也進了屋子裡。

是個不大的小空間,兩個小孩席地而坐,婦人則坐在搖椅上。

「請讓這孩子治療您的傷,別客氣。」

「不......這怎麼好意思......」

「別這麼說,要是我沒有追上去,事情也不會變成這樣。」

亞斯塔羅特推了羅賽塔一把。

婦人經由兩個孩子的幫助抬起腳,一臉不甘願的羅賽塔依然施放了光明魔法,將鵝黃色的神聖氣息凝聚在指尖,慢慢地,紫色的淤血塊就消失了。

「哥哥好厲害!」

小男孩大喊著,羅賽塔則害羞地把頭轉向一邊。

「謝......謝謝......」

「抱歉,我家的聖童小弟有點內向。」亞斯塔羅特拍了一下手,讓大家把注意力放到自己身上,於此同時,眼神則變得相當認真:「能告訴我,發生了什麼嗎?」

婦人坐回搖椅上,輕輕地晃了起來。

「三個月前,從上游領主那裡留下來的水被阻斷了。」婦人嘆了一口氣:「我的丈夫在上個禮拜死於飢餓,他把僅存的糧食都分給了我們,自己只吃了少少的早餐。」

婦人的側臉罩上陰霾,卻沒有滴下任何眼淚。

「然後,因為稅金的問題,我們只好跑到村子的邊境來住,我們已經欠了三個月的稅金了。」婦人的臉轉向亞斯塔羅特:「因為領主也有一頭紅髮,所以剛才才會逃走,真是抱歉啊,明明是自己的問題卻還讓你們幫我治療。」

「不會,別在意。」亞斯塔羅特笑著點了點頭:「怎麼稱呼呢?」

「叫我娜塔就好。」娜塔招了招手,兩個小孩分別跑到搖椅的左右邊:「快,做個自我介紹吧。」

小男孩率先舉起了手:

「我!我是瓦利斯,請多指教!」瓦利斯把頭轉向了羅賽塔:「可以教我剛剛那招嗎!超帥的!」

「你說這個?」羅賽塔伸出手指,讓光球在手上凝聚,散發出溫暖的熱度:「想學魔法沒這麼簡單喔。」

「無所謂!哥哥你願意教嗎?」

「是沒什麼問題......」

在瓦利斯大喊著太好啦的期間,小女孩也微微地舉起了手:

「我是......蕾琳娜......是瓦利斯的......姐姐......」

「你好。」亞斯塔羅特蹲下身,摸摸她的頭:「我是亞斯塔羅特,是正在旅行的魔法士,這孩子是羅賽塔,是跟我一同旅行的聖童。」

這時候,他們才發現事先說好的假身分原來這麼好用。

「按照這樣的立場來看,我們也不能就這樣放著不管吧。」用左手撐著下顎,亞斯塔羅特如此說著。

羅賽塔的眼神投了過來,像是要她別多管閒事。

「對了,娜塔夫人,領主的家裡有養著什麼嗎?像是特別的魔獸之類的。」

「不,我並不清楚。」

「是嗎......」亞斯塔羅特的側臉沉了下來,在腦中思索著什麼:「那,接下來發生的事,請讓我一個人處理。」

「接下來?」

「不速之客到了。」

隨著話語的落幕,木質的門板被用力地踹了開來。

只有一個人,是一個女孩子。

紅色的頭髮被燙成兩卷大波浪,身上穿著浮誇的紫色與黑色菱格紋交織成的馬賽克洋裝,澄藍色的眼瞳像是鎖定了獵物般瞇成細細的一條縫隙。

「領主......大人!」娜塔面對越門而入的女孩,直接跪了下來,頭完全不敢抬起。

瓦利斯與蕾琳娜也二話不說地跪了下來。

尖銳的視線刺了過來。

「嗯?我可不記得旅人有義務向領主下跪。」亞斯塔羅特隨意的揮揮手,隨心的語氣顯然讓眼前這位被稱為「領主」的小女孩感到非常不悅。

「哼,我也不想和粗鄙的旅人有所交集。」女孩的下巴微微抬起,這不是一個外觀只有十幾二十幾歲出頭的女孩所該擁有的傲慢:「不過,我倒是得感謝一下那邊那位金髮的小男孩呢。」

領主伸出手,指向了羅賽塔。

「多虧了你,我才能找到這破地方。」

被跟蹤了嗎......!

「嘛,這個問題之後再來討論好了,倒是妳,稅金呢?」領主抬起穿著高跟鞋的腳,往娜塔的頭頂踐踏而去。

亞斯塔羅特及時用手掌撐下了鞋根下落的力道。

「放手!妳連觸碰本麗雅大人的鞋跟的權力都沒有!」

「我啊,是來幫她付錢的。」

「喔?那就快點把錢交一交吧,積欠的債務可是五百金幣這種數量喔。」麗雅抽回了腳,在亞斯塔羅特的手中留下一個紅紫色的傷口。

以幣值而言,五枚金幣一個月就能過上富裕的生活,所以五百金幣絕非小數字。

「如果說,拿我來抵債呢?」亞斯塔羅特伸出手指指向了自己。

「啊?怎麼可能夠?區區一個旅人?」

「呵呵。」亞斯塔羅特發出嘲笑:「根據國王所頒布的法令,非奴隸之基本僕役的薪資是保底三金幣一個月,然而,如果有特殊長才者則不受此限。」

「比如說,徵兵時,魔法師的酬庸是一百金幣,如果是正好迎合戰爭所需的魔法系統,則傭金為五倍,也就是剛好五百金幣。」

「我又不是要發起戰爭,沒有理由雇用妳這傢伙。」

「這很難說。」

亞斯塔羅特的影子突然伸長並騰於空中,漆黑無光的影子像被注入了生命一般,拉開一旁的櫃子並從中取出了針與黑色的線。

「妳的裙子破了,而且看來也沒什麼人會幫妳補。」影子湊到麗雅裙擺的小破口邊,一針一針細密的將其補了起來,就算從近處看,也看不出那部分的布料曾有破損。

「而且,對領主而言也有一條特殊的條款。」亞斯塔羅特的眼也同樣瞇成讓人賞心悅目的弧度:「由債務人所支付的債款,若是折現後具有等價的價值,債權人......也就是身為領主的妳,必須無條件接受。」

「怎麼樣,適合雜役的影魔法使,無償為妳工作一個月喔?」

「嘖。」麗雅的臉蒙上一層滿滿的不悅,卻也無法反駁。

不只是因為法條的關係,而是這件洋裝有著無法取代的價值,這是由她所重視的人一針一線做給她的。

她曾經以為這件洋裝再也沒有人能夠幫她修補了。

「好吧,我接受了,跟我回去簽相關的文件吧。」

呼,亞斯塔羅特吐出了一口長氣,並跟著麗雅往外的腳步也隨之踏出門外。

「姐姐!」羅賽塔呼喊著,他完全不知道她解決問題的方法是把自己賣掉。

「去去就回啦,你不是還要教瓦利斯魔法嗎?給你一個月的時間應該足夠。」

「喂!快點!」

「好啦好啦,麗雅別那麼急。」

「加上敬語啊!」

「我現在又還沒被雇用,對吧麗雅?」

「火大......」

門板就此闔上,空氣中凝滯著亞斯塔羅特與麗雅的吵架聲。

羅賽塔的雙手彼此交握,在心中默默祈禱。

~

四周的景色從荒蕪乾裂的田地逐漸轉成種植著低矮草本植物的景貌。

那是一種有著像竹子般細長葉片的矮小植物,在葉片尖端則是與綠色相反的殷紅。

這是一種名叫龍血草的植物,栽培容易,但需要大量的水才能成長。

「為什麼要種這麼多的龍血草?」

走在旁邊的麗雅雙眼微微瞪大。

「你知道這是什麼植物?」

「在書上看過,不過這種植物既沒有營養價值也不能藥用吧?」

「那是對人類而言。」麗雅小小的的說,纖細的聲音彷彿隨時會被風所吹斷,但卻沒有逃過亞斯塔羅特的耳朵。

「嗯?」

「沒什麼,那裡就是妳這一個月要工作的地方。」麗雅指了指在不遠處的大型豪宅。

房屋本體看上去就十分充滿領主架式,但以一位封地領主而言,會讓自己的家攀上如此多的藤蔓嗎?

從外圍的綠牆一直延伸,深綠的藤蔓聰屋角攀上了屋牆,佔滿了部分房間的窗戶,就連外部管線也纏滿了綠色藤蔓。

「我回來了。」

面對同樣被藤蔓佔領的大門,麗雅對其如此說著,隨後門便自己打開了。

不......是攀於其上的藤蔓拉開了大門。

「從今以後的一個月,除非有我的允許,否則別讓這傢伙出門。」麗雅蹲下身,對著大門低咕著,隨即藤蔓亮起了微微的螢光。

「還站著做什麼?妳現在可是要在這間魔女的房子工作一個月喔。」

兩根特別粗大的藤蔓從籬笆伸了出來,從亞斯塔羅特的後面用力的把她推進去。

大門就此關閉,發出清脆的金屬音。

~

「我還以為會有可愛的服裝......」扯了扯裙角,亞斯塔羅特站在一個小房間的鏡子前,她的身上穿著上一帶女僕長所留下純黑並飾有金色扣子的制服。

「能給你這傢伙制服就不錯了,要懂得感恩。」坐在床板上,麗雅翹起了腿,正在詳閱著方才讓亞斯塔羅特簽名的一個月賣身契。

「是,麗雅大人,小的十分感激。」

熟稔的小幅度提起裙襬,並在右腳微微輕點左腳跟後的地板時微微欠身,是十分典型的女僕禮。

麗雅了一個寒顫,並站起身。

「妳這樣怪噁心的......」

「不是麗雅大人讓小的這麼做的嗎?」

「算了啦!隨便去打掃點什麼地方,之後去弄個晚餐,廚房應該還有食材。」

「是。」亞斯塔羅特再次欠了身:「在這個之前,小的還有一個疑問,麗雅大人。」

「什麼?作為一介僕人妳的廢話會不會太多了?」

「請問這座宅邸還有其他的僕從嗎?」

「沒有,他們不是離職就是被我轟出去了。」

語畢,麗雅用力的甩上了門,發出巨大的響聲。

「真是個會使換人的主子。」

亞斯塔羅特拿了放在門旁的用具,也走出了房門。

「總而言之,先去找那玩意吧。」

自從踏入這片封地,就有個讓人相當在意的氣息,為了找到源頭,亞斯塔羅特才會自願性的來到這裡,因為這裡的氣味最為濃厚。

那是龍的氣味。

循著味道的來源,亞斯塔羅特走到了一扇雕有花紋的門前。

「打擾了。」

她先輕敲了門,隨後旋開門把,踏入其中。

冰色雙眼所帶來的視線直勾勾的盯著她,而且,在自己的脖子前,有三支尖銳的冰柱正在彰顯著自己的存在感。

「惡魔?」

坐於床上的男子有著如同瞳色般的蒼色長髮,身上則穿著寬鬆的布袍,他的眼睛瞪得大大的,好像怕看不清楚東西一樣。

「果然,就是你散發的氣味阿。」亞斯塔羅特用手揮開冰柱,走到床邊:「冰龍,你不用如此警戒,我是今天剛到任的僕人,名為亞斯塔羅特,雖然是惡魔,但請多指教。」

從領子中拿出掛在脖子上的鐵牌,上面鐫著這塊封地的家徽,是一朵黑百合,為了凸顯出顏色甚至特地將顏繪了上去,那是麗雅給她用來表示身份的證明。

「麗雅雇用了妳?」表明自己的身分後,冰龍的眼閉了回去。

「算是啦,因為各種原因。」亞斯塔羅特撐著腰,繼續問道:「倒是你,悠遠的冰龍一族,怎麼會困在這種地方?」

人形的冰龍垂下了頭。

「你病了,對吧?」

「看的出來嗎......?」冰龍自嘲地笑著:「我的名字是瓦格爾,在我們一族的方言中,意思是『殘廢』。」

「打從一出生,我的雙眼便幾乎看不見什麼東西,很快地就從龍群中被趕出來了。」瓦格爾用手把眼皮張開,裡面的瞳孔渙散著並不能聚焦:「麗雅的母親收留了我,作為報答,我用龍的氣息讓這一帶都沒有猛獸,你感覺到的應該是這個吧?」

「麗雅的......母親?」

「嗯,是個與麗雅一樣任性的女性呢,麗雅的髮色也是遺傳於她。」瓦格爾抬起頭,回憶著過往:「我從她三十六歲時跟著她一路到了她白了頭髮,連臨走的最後一刻,她也牽著我的手,要我好好照顧麗雅。」

「人類的時間跟龍族比起來,太短暫了。」瓦格爾的側臉蒙上一層陰霾,似乎還深陷在對於他而言不算太遙遠的過去中。

「不曾想過離開這裡嗎?跟你訂下契約的人已經不在了,契約應該隨之無效化了。」

「不,我還沒跟麗雅提起這件事,但我......就是想待在這裡。」

亞斯塔羅特的眼瞇了起來,她查覺到不同於方才的異樣情感。

「這裡也有龍血草的味道,那應該就是你用的藥吧?雖然對人類無益,但對於龍族而言,那可是補品。」亞斯塔羅特走向床邊的小櫃子,並從抽屜中拿出了幾包淡黃色的粉末:「喔?很高的完成度,那女孩可真不簡單。」

「雖然麗雅是植物術士,不過她也沒辦法一個人做出這種程度的藥劑。」一談到麗雅的事,瓦格爾臉上的陰霾順消散:「提供協助的那位,只要你一直待在這房子中早晚都會遇到。」

「是嗎。」亞斯塔羅特把藥放回了櫃子中,同時氣氛也變得嚴肅:「如果你這麼在意她,那應該也知道為了做出這玩意,那孩子做了些什麼吧?」

「把水渠斷了為了給龍血草生長,雖然我不知道為什麼不減稅金,不過的確有家庭因此而破碎。」

殷紅色的星瞳對上蒼冰色的雙眼,亞斯塔羅特的身上浮出不容許反抗的氣場。

「是,我當然知道。」

瓦格爾並沒有說自己私自刪減用藥量的事實,他覺得用這樣的方式來爭取同情是件非常蠢的事。

可是,他卻也沒有打算就這樣拖著這副病懨懨的身體離開麗雅的身邊。

為什麼呢?他無數的在心中詢問自己。

「我可能是......忘了什麼......」

「啊?」亞斯塔羅特一時之間還沒有回應過來。

「雖然知道她的所作所為可能很偏激,但麗雅真的是個好孩子!只有她會對我伸出援手!」瓦格爾有點激動的大喊。

「救你的不是她的母親嗎?與麗雅又有什關係?」

瓦格爾瞪大了眼,一時語塞。

「就像你自己說的,或許你的記憶是混亂的,畢竟對你我而言上百年都不過是個眨眼的瞬間。請好好休息,有空我會再過來。」

門板被輕輕的闔上,只留下瓦格爾一人坐在床鋪上,用手掌壓著自己的眼窩。

「不是的......不是的......」

「不是這樣的......」

低聲地反駁在整間房內縈繞不去。

~

「喂!妳!」

在清掃完一半的廊間,有個聲音叫住了亞斯塔羅特,不過,四周完全沒有人。

「在上面。」

抬起頭,有一張臉就在距離自己不到三公分的地方看著自己。

「從別人上方看俯瞰很不禮貌阿。」

「闖進別人家的你也很不禮貌阿。」

一個黑色短髮的小男孩口齒伶俐的回應,並放開了手中抓住的藤蔓,跳了下來。

「我可是被雇用的。」亞斯塔羅特再次掏出鐵牌遞給小男孩。

「為什麼主人會僱用你這個來路不明的傢伙!」把牌子用力地往亞斯塔羅特身上扔去,小男孩看起來很不服氣。

「主人......?莫非你也是跟我一樣的僕從嗎?原來麗雅有收藏小男孩的癖好......」

「才不是!卡伊是主人的使魔!」名為卡伊的小男孩自豪的挺起胸膛。

對喔,麗雅也說了這裡沒有其他僕從或侍者。

「那,使魔大人找我有什麼事?」

「你看到那條龍了吧?」

「那又怎樣?」

「我有一個請求。」卡伊的眼神變得堅定無比:「請幫我,殺掉他。」

「你們是不是都有說話跳過思考的毛病......?」

「啊啊!所以才說你們什麼都不懂!」卡伊抓亂頭髮,似乎是在懊惱著該如何解釋:「我是卡伊,是主人的使魔,是掌管整間房子的人,我的記憶就是這間房子的記憶,讓你看了你應該就能理解了。」

從窗戶外面,兩根藤蔓伸了進來......不,不只這樣,從天花板,甚至是地面,大量的樹藤把亞斯塔羅特包了起來。

「等等我的記憶將與妳共享,還有,抱歉剛才那麼用力推了你一把。」

剛開始把自己推進來的藤蔓原來就是你嗎......

亞斯塔羅特本想問個清楚,但眼前的畫面卻變得不再現實,甚至閉起眼畫面都還在腦中動播映。

「這是我的......也是整間房子的記憶。」

「看完之後,再決定要不要幫我。」

隨著話語的結束,泛黃斑的記憶開始在腦中演繹。

那是一個不算晴朗的午後,一位紅色直髮的女性手中抱著一隻看起來很虛弱,全身長滿藍色鱗片的幼龍,透過記憶的共感,她知道那位女性名為娜麗,是麗雅的母親,而且,是一位魔術學權威。

那就是一切的開端。

~

「媽媽!那是什麼!」坐在椅子上,用手撥弄著從窗外伸進室內的黑百合,小小的女孩將頭轉了過來,好奇地盯著母親手中的生物瞧。

「這是幼龍,是很珍貴的物種,從今以後他就是我們的家人了,不能欺負他喔,知道了嗎?麗雅。」

娜麗將約有一隻小型犬大小的幼龍放到竹籃中,並揮揮手要年幼時期的麗雅過來。

「龍不是應該要很大很強嗎?」麗雅天真地問著,出於好奇心而出的童言童語更顯得可愛。

「媽媽也不知道耶,或許天生就是虛弱種。」

「虛弱種?」突然出現的專有名詞讓麗雅小小的眉頭蹙了起來。

「就是孵化之後就帶有殘疾的幼體,也就是天生殘障者。」娜麗用手指輕輕地撫摸幼龍的頭部:「這孩子的眼睛看的不是很清楚,他剛剛在森林裡跌跌撞撞的。」

映證著她說的話,幼龍身上的鱗片到處都是擦痕。

「啊對了,麗雅,作為之後要一起生活的成員,有一件事你一定要知道。」娜麗輕巧的將幼龍翻了過來,並用手指著應該是在胸腔的某個地方,只有那個地方與其他不同,長著一片小小的紅鱗。

「為什麼是紅色的?」

「那是龍族的弱點,我們稱之為逆鱗,是千萬不可以碰的地方!知道了嗎?」娜麗的口吻相當嚴肅,讓麗雅不自覺的挺直身子。

「是!」

畫面定格於此,並產生如膠捲故障般崩裂的黑點,再全部視野被侵蝕成黑色之後才又由一個光點慢慢展開,進而擴散開來。

畫面切到一間寢室內,年紀往上增加一些的娜麗坐於書桌前,手中的羽毛筆飛快的在紙上書寫著文字。

一個白瓷的茶杯遞了過來,並從中所盛著的茶色液體中飄出香草的清香。

「越來越熟練了嘛瓦格爾,家裡茶具的擺放位置都記得了?能化成人形之後真是方便不少呢,聽說你還做了洋裝給麗雅?」

「也經過了一波風雨啦。」一樣是蒼色長髮的瓦格爾笑著說道,他的眼睛一直保持著閉上的狀態。

湊近桌上擺放著的紙張,瓦格爾這時才張開了眼。

「這是......植物學?」

「麗雅的研修要用的,你也知道吧?她最近很熱衷植物魔法。」娜麗取下了眼鏡,放鬆的靠著椅背,並拿起杯子啜了一口:「那孩子從我這裡得到了紅髮,從她爸那裡得到了魔法體質,她是有朝一日能成為魔法士的孩子,終究與我這個魔術使不同。」

魔法與魔術,總結不同的地方而言,那就是要藉由誰的力量去干涉世界法則,魔術使是藉由參透法則與真理進而藉由術式達成想要的效果,魔法士則是藉由妖精等與自然息息相關之種族的配合,進而扭曲世界法則。

舉例而言,煉金術就是屬於魔術式之典型範例,喚冰與火球則屬魔法之基礎。

「能請你幫幫她嗎?身為魔法種族的你應該能給她好建議。」

「是。」蒼冰色的雙眼在閉上之後,瓦格爾微微一笑。

「瓦格爾?瓦格爾你在哪裡?不是說好要教我辨別野草的嗎?」從走廊上傳來的麗雅的聲音。

「快去吧,茶具我自己收就好了。」娜麗推了他一把:「請替我,好好守護那孩子。」

記憶到此再次中斷,膠捲般的斑駁感再次襲來。

重新展開的視野是在夜晚的森林中,微風所帶來的寒意甚至直通心底。

幾個一人半高度的黑色影子圍住了兩個人,分別是白了頭髮的娜麗與長高了一些的麗雅。

娜麗從懷中掏出了繪有術式的白紙,驅動之後發出的微弱光線才勉強能看清周遭的漆黑人影。

像是用泥土捏成的巨大人偶,在他們的頭上還被刻下了真理「EMETH」,那是魔像葛侖,要操縱如此數量的葛侖的話,操縱者肯定在附近,只不過現在沒有那個餘韻。

「葛侖嗎......可惡。」娜麗嘖了一聲,她沒想到蹺掉研究與寶貝女兒難得一趟出遊竟然會遇襲,身上所帶著的術式也都是些無法造成傷害的東西,而現在當然也沒有那個時間當場勾勒術式了。

頭上的EMETH是葛侖的弱點,只要把第一個E擦去,剩下的METH即為死亡,葛侖也就會因此粉碎消失,然而同樣的,現在沒有那個時間去把E糊掉。

麗雅手中握著的鈴蘭花短杖發出蒼綠色的光芒,幾條樹藤攀上葛侖的腳部,進而往上攀爬。

然而,葛侖甩了甩腿,樹藤就全部斷裂了。

麗雅的拳頭緊緊的蜷了起來。

葛侖們發出低吟的吼聲,一齊舉起右拳,往兩人痛砸而去。

玻璃碎裂的聲音取代了骨肉崩解的響聲,那是娜麗及時張開的護盾,卻還是只能擋下一擊。

葛侖再次舉起拳頭,娜麗身上也已經沒有任何可用的術式了。

所以,她擋在麗雅的前方。

轟!

一個蒼老的身影飛了出去,用力的撞擊在一旁的樹幹上。

「媽媽!」麗雅大喊著,什麼事做不到的無力感不斷在侵蝕著她的心靈。

葛侖本想再發動下一次的攻擊,但當拳頭舉到半空中時卻突然崩解碎裂。

「麗雅!」瓦格爾從樹上跳了下來,他的指尖以及衣服都染上了血跡,他張著雙眼,殘能勉強的辨識出麗雅的臉孔。

應該是他把術者解決了吧?雖然麗雅很想誇獎他,卻焦急的說不出任何話語,只能支支吾吾的用手不斷地指著被擊飛出去的母親。

快點!請快點救救媽媽!這番話語到了嘴邊卻成為了不成聲的氣音,與眼淚一同落下。

順著手指的方向一看,瓦格爾也愣了一下。

「娜麗!」瓦格爾驚呼,並跑了過去:「還有呼吸......」

雖然很想鬆一口氣,但現在還不是那個時候。

「麗雅,退後一點!」瓦格爾大吼著,麗雅點點頭,乖乖的退到一旁。

蒼冰色的鱗片再次閃耀。

瓦格爾四肢伏於地上,開始由人形返回龍形。

巨大的翅膀撕裂了衣服,健壯的龍尾也伸了出來。

比起第一次看到的時候,已經完全不一樣了,這是麗雅心中一直有著的,龍族該有的身姿。

「麗雅,把娜麗扶到我背上,快點!」低啞的聲線與人形時完全不同,麗雅戰戰兢兢的把母親扶到牠的背上,自己也坐了上去。

「麗雅。」瓦格爾再次喚了她的名:「請成為......我的雙眼,拜託了。」

由於太過緊急,麗雅甚至忘了瓦格爾的視力很差這點。

「好。」她以顫音回應。

巨大的翅膀開始拍動,強大的風壓侵襲著身旁的樹葉,隨後開始遠離地面。

依著麗雅的指引,瓦格爾以最快的速度抵達了宅邸,青綠色的藤蔓很快的伸了過來,將娜麗的身體接了進去。

然而,最終還是晚了一步。

「瓦格爾......」娜麗躺在床上,從她身上流出的血染紅了整個床鋪:「請好好地......照顧麗雅,去守護她,麗雅還不足以保護自己......」

虛弱的手握著瓦格爾的掌,娜麗氣若游絲的說著,並以另一隻手牽起了在一旁的一支樹藤。

「卡伊......你也是,請替我保護這間房子,也請替我將麗雅導回正軌,那孩子太過單純,很容易......走偏......」

「好想......親手把麗雅養大,然後......抱抱孫子......」

娜麗空泛的訴說無法完成的祈願,眼角的淚完全停不下來。

話題中心的麗雅,卻只是待在門外,靜靜地將一切聽進耳裡。

「要變得能夠保護自己......要不讓瓦格爾跟卡伊擔心......」

那晚,對於三人而言,都失去了心中的某個部分。

「剩下的,我想你大該都知道了。」

視界被拉回現實,眼前只剩下卡伊一人。

「是指麗雅變成暴君的事嗎?」

「對。」卡伊繼續說著:「在之後,瓦格爾的病情開始惡化,就變成了只能在床上的狀態,也就是你看到的那樣。」

「主人翻閱了夫人留下來的資料,其中有一份是關於龍族的病與治療,便開始大量的種植龍血草。所以,要幫我殺了他嗎,惡魔?」

「不,我還是不太能理解為什麼你想殺了他,瓦格爾沒有做錯什麼事。」

「他慢了一步啊!」卡伊歇斯底里地大吼:「如果他沒有慢了一步!夫人就不會死了!」

「這根本毫無邏輯。」亞斯塔羅特也吼回去:「聽好了,就算我是惡魔,就算你奉上靈魂,我也只簽合情合理的契約!別把惡魔大公與汙穢的低階惡魔相提並論!」

「這是,不幫助我的意思嗎?」

「沒錯。」亞斯塔羅特拋下話語,轉身離去。

「沒關係......」卡伊露出危險的微笑:

「只要他繼續使用我煉的藥,早晚都會死。」

~

夜幕低垂,用完亞斯塔羅特製作的晚餐,麗雅走回房間,然後看到一臉困惑的瓦格爾,雖然手中拿著書本卻完全沒有翻動的跡象。

「瓦格爾?怎麼了嗎?」

麗雅的臉湊了過來,瓦格爾這時才回過神來。

「沒什麼。」瓦格爾搖搖頭,並伸出手摸摸麗雅的紅髮。

「對了,瓦格爾,你看!」

一塊紫與黑交織而成的布料送到了他的眼前,這是他自己剛能化成人形時特地做給麗雅的洋裝,上頭的破損被精細的補了起來。

這件洋裝對於麗雅的意義非凡,對於瓦格爾也相同。

剛開始是他請求娜麗教他使針的,也就是說,這件洋裝上,融合了瓦格爾的心意,娜麗的指導,以及麗雅的喜悅,甚至還融合了卡伊的讚美。

「補起來了?誰?」

「今天新到的傭人,叫做......亞斯塔羅特吧?真是個奇怪的名字。」

「是她嗎......」瓦格爾小聲地說,麗雅似乎並沒有聽到。

「睡吧,明天還有很多事要處理。」

麗雅躺在瓦格爾的身旁,並熄了油燈,深藍色調立即侵滿了整間房間。

麗雅把臉埋入瓦格爾的胸膛,她十分害怕夜晚,自從失去母親的那個晚上之後。

瓦格爾一隻手抱著她,另外一隻手則梳理著她的頭髮,試圖給她安全感。

並不包含男女之間的任何情愫,反倒是像哥哥保護妹妹般,舉手投足間富含著超越情侶之間的溫柔。

麗雅在瓦格爾自責著自己為什麼晚了一步的時候,也同樣輕輕的摸著他的髮,這是瓦格爾已經回憶起來的事,這就是她先前對亞斯塔羅特所說的「援手」。

然而,他依然沒有想起來,自己為什麼要如此堅持待在這裡,待在麗雅的身邊。

迷惘著。

~

窗台旁養著的鈴蘭花已經開出了白色的鐘形花朵,在晚風的輕拂下隨之擺動,雖然有幾朵已經失去了蹤影,恐怕被風所吹落的吧。

亞斯塔羅特的手輕輕撫上這種純粹卻又劇毒的花朵。

「麗雅也有一隻鈴蘭短杖......」

或許是巧合,不過鈴蘭的花語是「純粹」與「幸福回歸」。

過往記憶的幸福,是否也能重臨在他們身上呢?

讀完了記憶,亞斯塔羅特也理解了為什麼瓦格爾要一直待在這裡的理由,應該說,她知道了瓦格爾忘記的是什麼。

那絕對,不只是單單的照顧那麼簡單。

至於卡伊,也只是忠於自己的職責而已。

這個問題一定要解決,不然自己來到這裡就失去了意義,她可不是只為了幫娜塔還債而已,還必須把水渠的問題給解決掉。

晚風再次吹過,一間門沒關好的房間中飄出了一張泛黃的紙頁。

「這是......」

亞斯塔羅特走進了那間半掩的房中。

是娜麗的研究室,按照痕跡看來,最近也一直有人在使用這裡。

桌上繪製的紋樣與筆記被風吹亂,亞斯塔羅特先把窗子關好,才將那些資料拿起來看。

這告訴了亞斯塔羅特為什麼麗雅不減稅的原因,而另外一邊畫有龍紋的資料則告訴了她為什麼瓦格爾會變成現在這樣。

應該要盡快的告知麗雅,但亞斯塔羅特看了一下時間,卻也不想去打擾應該在熟睡的她。

所以,她想到了一個計劃。

~

轟!

次日,從宅邸的某個房間中發生爆炸。

「怎麼了!」麗雅倉皇的循著聲音跑過來,但只看到亞斯塔羅特站在一間燒著火的房前。

那間房間是......

「你到底知不知道你做了什麼!」麗雅揪起亞斯塔羅特的領子,在房內被火舌吞食的,是她長久以來的心血結晶。

「那您又知道您在做些什麼了嗎!」亞斯塔羅特從背後拿出一張紙捲,上面畫著複雜的三角陣法,背面則寫了一些筆記。

「降靈術?葛侖的精密製造法?你到底想做些什麼?大量的徵稅就只為了進行這個一定會失敗的實驗?」

紙張後面的筆記寫著,要是能做出與人體相仿的葛侖,在讓靈魂附於其上,或許母親就會回來了也說不定。

「聽好了,麗雅大人!」即使是現在,依然使用著敬語的亞斯塔羅特身邊散發著憤怒的氣場:「要在眾多的靈魂中找到娜麗夫人......也就是您的母親,是不可能的!」

「妳知道......我母親的事?」麗雅的手垂了下來,那晚的景象彷彿重新在眼前上演:「妳知道了又能怎樣!我一定要把母親救回來啊!」

只有我一個......是不行的......,她當然知道自己治理封地的時候與母親治理時相差多遠,所以,必須把母親喚回來,不只是為了人民,也是為了瓦格爾跟卡伊。

她好懷念那段四人歡笑打鬧的時光,雖然卡伊通常只當個紀錄者,但使魔的情緒都會一一回饋給主人知道,這讓麗雅必須品嘗兩人份的悲傷。

「那我就,讓您看看吧,您所期望的後果與事實相距多遠。」

這或許很殘酷,不過還是必須讓她看清世界的真理不是靠這種小小的魔術機關就能完全克服的。

「睜大眼睛看清楚了,您所想復原的過去!」

可視的黑色魔力從亞斯塔羅特身上散溢出來,那是惡魔大公的始源魔法,透過這個,能讓力量薄弱的一般靈魂獲得爆炸性的強大力量。

黑色的粒子在空中慢慢消失,同時在空中也逐漸出現煙狀的紋路。

「領主!」

「減稅啊!」

「把水閥打開!」

「可恨啊!」

「去死吧!」

半透明的靈體開始從空中浮現,一個一個都在訴說著悔恨與不甘。

「這些就是,您所期望的母親?在您把葛侖完成的同時,這些因您的所作所為而死的靈魂就會馬上附於其上,刻上真理的同時,被惡靈佔據的葛侖就會馬上殺了您,甚至連您的使魔都來不及救。」

打了響指,浮空的怨靈瞬間扭曲消亡。

麗雅跌坐在地,依然在燃燒的灼焰燻紅了她的臉。

想要反駁,卻又說不出些什麼,簡直就像那晚無能的自己。

「妳在對主人做什麼!」從轉角,卡伊跑了過來。

「在做你沒有做好的工作而已,『替我將麗雅導回正軌』,娜麗夫人不是都這麼吩咐過你了嗎?然後呢?你只想著要怎麼殺了瓦格爾,卻忘了你的主人早就已經走向極端的道路!」

一包白色的花瓣被扔到了卡伊所在的地板前方。'

「這就是你用的東西對吧?鈴蘭的花瓣,打碎了製成乾貨摻進瓦格爾的藥裡。」

卡伊的側臉滴下冷汗。

「鈴蘭具有能殺死人類的毒性,可是你卻不曉得這對龍族只能造成關節病變,以為是天生疾病惡化的他就不斷的使用藥物,就成了現在無法行動卻又死不了的狀態。」

卡伊本想說些什麼,但從主人那裡傳來的情緒讓他閉起了嘴,主人與使魔的情感連結為雙向通行。

麗雅在生氣,而且非常生氣。

「這是真的嗎......?卡伊。」麗雅的語調十分低沉,在其中蘊藏了無盡的憤怒。

「是......」卡伊低下頭,不再隱瞞:「我是想要殺了那傢伙沒錯,可是我並沒有違反夫人的遺願。」

「要是那頭龍沒死,這片封地就會一直衰敗下去,沒有水源就種不出作物,沒有作物,大家都會死。」

「那條龍就是禍根,是必須剷除的存在啊主人!」

我只是,我只是想讓一切回到正軌,如同夫人所祈願的!

啪!

麗雅用力的地甩了卡伊一個響亮的巴掌。

「主人......!」

「笨蛋!」麗雅抱緊了卡伊:「要是覺得我偏激了就要直接跟我說啊!」

卡伊的眼眶盈滿淚水,很快地就在臉上形成兩道小河。

本來應該是很感人的時刻,不過逐漸跑走的腳步聲打亂了氣氛。

「瓦格爾!」

他從哪裡開始聽的?

「麗雅大人,請讓我去追,您有更重要的事必須處理,對吧?」

「亞斯......塔羅特......」麗雅有點感動的望向她。

「要快的把火滅掉喔,小的只會點火卻不會滅火。」

亞斯塔羅特微微笑著,很快地便跑走了,留下一間仍然在燒的房間與相擁的主人和使魔。

~

「我都想起來了,亞斯塔羅特。」

在庭院,全身上下有如斷骨般疼痛的瓦格爾立於庭院正中央,稍強的風將蒼色的頭髮輕輕帶起。

「我是,為了守護麗雅才一直待在這裡的。」

「把夫人的遺願完整的想起來了嗎?」

「是啊。」瓦格爾嘆了口氣:「明明是要守護麗雅的,卻全都因為我造成了這些。」

緊閉的雙眼此時張開,剛好可以從這個高處看到全部封地的景貌,同時也可以感受到蕭條感。

「她現在已經成為了一位能保護自己的魔法士了,大概也,不需要我的存在了吧?」

「不......」

「才不是!」有個女聲蓋過亞斯塔羅特的聲音:「不管是瓦格爾還是卡伊,都是我最重要的人,一個都不能少!」

麗雅從後方氣喘吁吁的跑來,其中一隻手牽著卡伊。

「麗雅......」

下一秒,麗雅連同卡伊一齊撲進瓦格爾的胸口。

「對不起......瓦格爾!我不該......我不應該毒害你!」一把鼻涕一把眼淚的卡伊哭著說道,查覺到自己所犯下的罪孽的他,聲音中的誠意與歉意滿溢而出。

「我也是,明明都一起生活了那麼久,卻完全沒有顧慮到你的感受!」麗雅也哭著,懊悔的眼淚濡濕了瓦格爾的布袍。

無視身上的疼痛,瓦格爾的雙手各抓著一顆小腦袋。

「該道歉的是我,都怪我才會變成這樣。不過,都沒關係了,眼睛看不到也沒關係了,只要能和你們在一起就都沒關係了!」

瓦格爾承受不住疼痛,三個人一起跌坐在地板上。

「不好意思,讓我打岔一下。」亞斯塔羅特輕輕咳了幾聲,三人的視線則轉向了她:「你的眼睛,或許還有救。」

亞斯塔羅特的臉看向門口:「對吧,羅賽塔?」

金髮的天使小男孩帶著兩個小毛頭,站在他們身後的,是娜塔。

「下次不准再亂跑了。」羅賽塔跨過大門,走到亞斯塔羅特身邊,輕輕搥了她的腰。

「瓦利斯,蕾琳娜,都還記得淨化魔法該怎麼使用吧?」

「「是!」」兩人一齊回應羅賽塔。

「那鈴蘭的毒就交給你們了,眼睛的部分就讓我來。」

讓瓦格爾躺好後,三人開始分別治療著。

亞斯塔羅特與麗雅都走到了娜塔身旁。

「對不起......因為我一個人的任性......」紅髮領主一反先前的態度,彎下了腰。

「不會,畢竟你還小,而且逝去的生命也不會回來。」娜塔溫柔的說著,關於重要之人的離去,她與麗雅有著相同的深刻感受。

「話說回來,真虧他們兩個小孩能在一天之內學會基礎的淨化魔法呢。」

「關於這點我也不是很清楚。」娜塔露出了屬於母親的那份和藹笑容:「孩子能有個特長,做母親的也很高興。」

這句話聽在麗雅耳裡,就彷彿母親在說話一般。

「對了,娜塔夫人,您可以讓他們兩人去王都找一位叫拉瓦爾的祭司,應該能得到不錯的待遇。」

「捨不得啊,誰不希望親手養大他們。」

與娜麗的想法根本如出一轍。

「姐姐!全部醫治完成了喔!」

「喔!三位都辛苦了。」

三人走向瓦格爾的身邊。

「怎麼樣?瓦格爾?還有哪裡會痛嗎?」麗雅殷切的關心著。

「我......看的到了......?」瓦格爾睜大雙眼,不敢置信。

「鈴蘭的毒性也排乾淨了,你應該不用再受這種折磨了。」羅賽塔說著,指尖凝聚起來的聖光慢慢消融於空氣中。

「卡伊。」坐起身的瓦格爾喚了他的名:「接下來,要由我們兩個來輔助麗雅了,這是娜麗夫人的遺願,對吧?」

「......是!」卡伊把瓦格爾從地上攙了起來。

「在這之前......」麗雅推了兩個人的肩膀:「我要去挽回我鑄下的過錯。」

伸出手,麗雅牽住了卡伊的手:「請再次,將力量借給我。」

卡伊點點頭,身上開始散發白色的光芒,形狀也隨之改變,最終變成一支裝飾著鈴蘭花的法杖。

這是麗雅第二次使用這支法杖,第一次是在被葛侖包圍中,而且只召喚了纖細的樹藤。

沒能讓主人釋放更強力的魔法,卡伊也不停的在自責著。

然而,這次不一樣,必須去改變,必須成為獨當一面的領主,必須克服自己的過去。

為了不讓瓦格爾與卡伊為她操心。

巨大的藤蔓把下游的水閘門拉開,並且將所有的龍血草連根拔除。

化成龍形的瓦格爾將清運出來的龍血草搬運到庭院,用冰龍的吐息將其凍裂成碎片,並再次埋回土壤中,回歸大地。

不到半天的時間,封地的一切又將再次回到原點。

當他們想和亞斯塔羅特與羅賽塔道謝的時候,卻發現兩人早就消失了蹤影。

~

在山路上,有人突然叫住了亞斯塔羅特。

「不好意思,你們知道一位叫做娜塔的女性嗎?」

是個瘦弱的男性靈體。

該不會是......娜塔的丈夫?

「領主的統治方針變了,應該再也不會受飢荒了吧。」

「而且,瓦利斯與蕾琳娜都學會治癒與淨化的魔法了,想要養活自己應該沒問題。」

「謝謝!謝謝!這樣我就放心了。」男性靈體誇張的點頭道謝。

「你也趕快去冥界報到吧,向卡戎報上亞斯塔羅特之名,他應該就不會刁難你些什麼。」

亞斯塔羅特的指尖浮出紫黑色的魔法陣,並輕輕點在靈體的額頭上,轉眼間靈體便消失不見。

「羅賽塔。」亞斯塔羅特拉了拉他的手:「我還是第一次,有一種『自己做了一件好事』的感覺。」

「誰叫姐姐一直以來都好管閒事,把我一個人扔在那裡教兩個小鬼魔法。」

「別生氣嘛,當初契約的內容是不管花多久時間,只要能把你送回天界就好,所以這不違反契約內容。」

惡魔不會說謊,只會不說出全部的真實。

亞斯塔羅特拉起羅賽塔的手向前奔跑,他們離終點又更進一步了......嗎?

這誰也不知道。

《龍血之痛   完》

------------------------------這裡是後記君-------------------------------

總算是把這篇超長的故事寫完了,很抱歉違反了兩個禮拜更新制XD,因為艦娘有活動而且打完活動就模擬考了超忙,作為歉意本篇比較長了一點www

來解釋一下花語的彩蛋好了w/

做為家徽的黑百合花語是詛咒與戀,與劇情中哪裡有磨合到就見仁見智囉XD

鈴蘭的花語如同文中說的一樣,是純粹與幸福回歸,值得一提的是卡伊的原型是一支鈴蘭法杖,兩個花語個別象徵了一心一意為了主人的純粹與自己所祈願的幸福回歸,在記憶中的他還不成熟,沒能讓主人施展更強大的魔法,自己也相當自責,各位就別太苛責他了XD。另外,鈴蘭是真的有毒性,由於毒素是水溶性的,碰過鈴蘭的水也要小心處理,也不要把鈴蘭放在室內接觸喔,毒性太高真的會死人的!!

最後是麗雅的母親--娜麗,名字取材於娜麗石蒜,是石蒜科的植物,花語是幸福的回憶w/,體現的是過去發生的種種小幸福。

逆鱗有介紹結果最後沒有玩到梗呢,這點有點難過就是了,在另外一個版本的故事裡的話,瓦格爾最後被卡伊以鈴蘭花莖貫穿逆鱗而死,最後想了還是不要這樣好了,於是就改成了現在這樣。

關於魔像(Golem)的部分,我是直接翻譯成葛侖了,玩過浮士德的噩夢的人應該對這個不陌生,覺得陌生去維基查魔像也有條目,不過運作原理在文裡面已經講得清清楚楚的了,EMETH是真理,METH是死亡,就這樣w/

與亞斯塔羅特一樣有一種自己終於不是專門寫悲劇向故事的感覺w

以下是謝詞:

感謝不停催我稿子的各位,還有颱風假(#

以上。

By流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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