無傷時代 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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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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對石毓翔來說，生活是在不知不覺間出現改變的，以往在自己班上的教室裡，從來也沒有別班的人會來找過他，頂多就是一兩次，有烘焙社的學弟妹來借社窩的鑰匙而已，而那種場合的對話從來沒有超過一分鐘以上，但現在卻不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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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他們沒有做餅乾，石毓翔原本立志要一雪前恥的，但為了瓊安帶來的一包好東西，邊吃邊聊，放學後的短暫時光很快就過了。雖然只有一小包，但薄薄的餅乾外皮裡面，居然包著軟彈又有嚼勁的紅豆麻糬，那是瓊安昨晚在街上的麵包店買的，一吃之下大為驚艷，這才約了石毓翔，放學後拿到他教室來分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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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們教室好亂喔，難怪整潔比賽永遠最後一名。」瓊安環顧四下，地板有沒掃乾淨的垃圾，桌椅也沒擺好，甚至連黑板都沒擦乾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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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掃那麼乾淨有屁用嗎，隔天不是照樣亂七八糟？」石毓翔毫不在乎，他認真而仔細地咀嚼一塊，跟著又拿起另一塊來端詳，很快就看出訣竅。他告訴瓊安，這種餅乾顯然是分次做成的，要先把底部的餅皮烤出雛形，再填入內餡跟外層，否則餅乾在烤箱裡持續加熱，餅烤熟了，麻糬大概也融化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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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們能做得出來嗎？」瓊安說她就是被這種口感吸引了，但對自己的烘焙能力挺有自知之明，所以才來問問石毓翔，想知道在學校的烘焙教室裡，有沒有辦法複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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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嘗試看看，或許可以，內餡也可以買現成的。」他點點頭，心念一動，問瓊安趕不趕時間，如果有空，學校附近就有一家社團經常合作，大夥也常去光顧的食材行，這類食材，那兒應該都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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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材行？好逛嗎？」瓊安眼睛一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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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以男生跟女生第一次單獨約會的條件來說，那肯定是個爛地點，但如果是以烘焙技術相傳承的師徒而言，這倒是不錯逛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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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沒說要讓你全部吃完呀！」瓊安還來不及阻止，石毓翔已經在起身前，把最後一塊餅乾塞進嘴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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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升上高三之後，就從母親那兒，接手了一輛淘汰下來的舊機車，儘管破破爛爛，前面還加裝了一個扭曲變形的菜籃，但起碼保養得還不錯，而且騎這種「低調」到底的車，最大好處就是不容易遇到臨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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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校門口出來，轉過了一條巷子，石毓翔確認附近沒有巡視的教官，這才從書包裡拿出一件風衣外套，罩住身上的制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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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車上還有另外一頂安全帽，上面印著斑駁的卡通圖案，瓊安很好奇會有誰在戴這種帽子，石毓翔無奈地告訴她，神奇寶貝可是他老妹的最愛，往常他偶爾幫忙接送就會用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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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令妹今年幾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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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舍妹今年剛好滿十歲，不過一顆腦袋大得很，所以我想這帽子妳應該勉強合用。」他大笑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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機車騎得不快，瓊安以為他是因為無照駕駛，所以才格外安分，但石毓翔小心注意路況，隨著交通號誌，該慢就慢，該停就停，為的卻是怕載了瓊安在後座，承擔不起任何事故的責任。他注意到了，瓊安總是小心翼翼地扶在機車後面的握把上，重心不是很牢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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食材行不遠，在櫛比鱗次的狹窄街道中，店面尤其不起眼，然而踏進來後，瓊安才真的體會到什麼是大開眼界。起初要加入烘焙社時，她一直以為餅乾的製作不過就是麵粉加上奶油，頂多又放點砂糖，然後就能放進烤箱，後來跟著石毓翔親自操作過幾次，這才明白原來箇中還有不少訣竅要慢慢領略，但現在一到食材行，她卻真的看傻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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石毓翔指著左邊那一區，說那些都是蛋糕類的材料，目前還用不到，又指著門口那邊令人目不暇給的各類器具，說那些基本上社團裡都有，因此也不需要。他帶著她熟門熟路往裡頭鑽，不時還得把看得出神的瓊安給喚醒，最後兩人在一排貨架前停住腳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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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擀麵棍當然社團也有，但是很多人都還是習慣自己買一支順手的，不願跟別人共用。」他說：「而且擀麵棍在各種不同的麵皮上擀久了，很容易沾惹到各種奇怪的味道，這也是某些有潔癖的人所不願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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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不是木頭而已嗎，怎麼這麼貴？」瓊安看了一下標價後咋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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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價格是比想像高了點，但它可以用很久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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瓊安不敢貿然決定，她又看了一下其他的東西。石毓翔一一為她介紹，告訴她，這些烘焙用的食材其實學問很大，即便只是眼前的糖粉，也有區分成純糖粉或摻了玉米粉的；而麵粉分成高、中、低筋，連奶油也有各種差別。不過還好這些通常都由社團公費購買，大家既然繳了社費，當然沒理由連麵粉、糖粉都還得自備，只是既然對這條路有興趣，最好還是稍微瞭解一下比較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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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怎麼連這也好貴？」瓊安隨手拿起一組裁切麵皮的金屬模子，她轉頭問石毓翔：「這不就只是個模子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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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呀，但除非妳有認識的鐵工廠，可以幫妳製作不同的模子，否則就只好甘願一點，接受資本主義的剝削了。」他聳肩說：「當然，妳也可以一輩子只做小熊餅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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哭笑不得，瓊安雖然看什麼都有興趣，但手上的籃子卻始終空空如也，逛了許久，她真正放進去的，也不過就只是一根廉價的擀麵棍、兩個最便宜的餅乾模子，以及一小包巧克力粉而已，那些讓她很心動的材料，她一個也不敢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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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是想做紅豆麻糬的內餡餅乾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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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有些赧然，瓊安不好意思地說：「我身上沒帶那麼多錢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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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先借妳就好了，妳可以先買自己喜歡的東西，模子多買兩個，紅豆餡這兒也有現成的，而且妳挑的那支擀麵棍，老實說不是很好用，那個我們社團就有，大家嫌棄得要死。」石毓翔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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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還是不要好了。」瓊安無奈地說：「我爸媽平常不太給我零用錢，而且已經升上三年級了，就算他們沒有反對我加入烘焙社，但我想最好也還是低調點，要是真的把錢都砸進去，一來我會沒錢吃飯，二來回去也不好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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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很簡單嘛，買了以後不要帶回家，放在社窩的置物櫃不就好了？」石毓翔笑著，他先把擀麵棍給換掉，重新挑了一根價格比較高的，跟著拎起一包紅豆餡料，然後又挑了一組要價幾百元的餅乾模子，順便還多拿了一包綠茶粉跟一塊擀麵皮專用的塑膠軟墊，最後則逕自走到櫃檯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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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是想害我喝西北風嗎？」瓊安嚇了一跳，忍不住伸出手想攔住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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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如果妳需要我幫別的忙，比如補習功課之類的，那我可能辦不到，但如果妳也喜歡揉揉麵糰，烤一爐讓自己沉醉不已的手工餅乾，這點小錢我倒還付得起；況且妳可是我徒兒，徒弟這麼有上進心，為師的當然要助妳一臂之力，對不對？」石毓翔輕描淡寫地說著，已經掏出皮夾，瓊安看到他抽出一張千元大鈔遞給店員還不夠，又多掏了點零錢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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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但是我可還不起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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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共一千零四十元，妳每個星期還我十元就好，剛好二十年可以還完，時間非常充裕。記住了，未來這二十年，不可以改投別的門派喔。」他將結帳後的整袋材料交給瓊安，笑著強調：「如果哪天『食尚玩家』來採訪妳了，記得要順便替我打知名度就好，拜託拜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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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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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個約定被約定時，終點其實也就已經等在那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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