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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 芳華

御花園正值春日時節,庭中百花盛開,從中格外能感受到旖旎風光。一雙飛燕從天空劃過一道清氣,那雙飛燕的尾巴就像剪刀一般,把春天剪了出來,也把人的青春剪了個口子。

雲煙看著滿園春色,笑著跟自己的主子睦貴人說道:「小主您看,您最喜歡的海棠在這呢!這花色真好看,近日內務​​府花房配了幾盆花卉,奴婢看了不大行,等會兒再讓去小虎子領了個這品級的來,再怎麼樣也不能比全貴人那處差。」

睦貴人仔細地看了那朵紅色的秋海棠,伸手摸了它一下,笑道:「本小主才不與她爭,由著她去吧,不過是朵花,何必爭個高下?日子長得很呢!她是什麼角色?哼!」

突然,一個身影緩緩步入御花園,讓睦貴人依稀覺著是一隻蝴蝶翩然起舞,飛入園中爭妍,定睛一看,原來是珍貴人來了。

珍貴人出自滿軍鑲藍旗大姓赫舍里氏,名喚雲珠,家父為三品廣東按察司按察使,母也為滿軍旗伊爾根覺羅氏族女,家世背景雄厚,人又長得格為嬌豔可人,一張白淨的臉長著一雙會說話的眼睛,一張櫻桃小口好似有千言萬語又欲語還休,生得既大氣卻又不張揚,是赫舍裏氏家族中有名的美人,因此初次選秀就立刻被皇上一眼看中,雖未正式冊封卻封了個貴人的位子,還特地賜號了珍字做為徽號,可見皇上對她的青睞與愛惜。太監、宮女們都說珍貴人是這期秀女長得最好看的,來日肯定鵬程萬里,大家巴不得能到她跟前當差呢!

睦貴人見了冷冷道:「赫舍里氏慣出名門閨秀,怎麼就出了這麼個木頭?真是敗了咱們的名聲。」

雲煙聞言,還是緩了緩,「小主,這珍貴人到底與咱們同宗,交好著對咱們也是有利無害啊!何況皇上似乎很喜歡她。」

睦貴人聽得此言,雖是泣在心頭,但也不禁思忖了幾許,這便移動了玉步,打算與珍貴人說說話,「妹妹同安!」

「姐姐同安!」珍貴人面色不改,語氣冰冷地回了話,做了個平禮。

睦貴人看著珍貴人的絕代清姿,雖是忌恨,但還是忍著,「妹妹也來看海棠啊?這兒可開得火紅呢!」

珍貴人微微搖了頭,「我來園裡從來也不看這些俗艷的花蕊,不過是想尋落盡的梅花可還有一絲芳蹤,卻再無跡可尋。」

睦貴人聞言,不禁尷尬一身,卻還是努力回了話,「那這園裡的奇花異草還是眾多的,要不妹妹陪姊姊賞賞?」

珍貴人眉頭輕蹙,宛若寒梅傲立,「謝姐姐盛情邀約,只是聽聞從前王子猷見載安道,乘興而來,盡興而返。如今這園裡滿是俗艷,妹妹早已興盡,便不想壞了姐姐的興致,自當先行回宮了!」

珍貴人話一說完,輕輕行了個禮,整個人便想是一團煙雲緩緩散了去,徒留睦貴人一人呆愣在原地。良久,才聽得她惱羞道:「俗艷?她才俗艷!」

雲煙聞言,與自家主子一同罵道:「真是個怪僻性子,生得好惹得皇上喜歡有什麼用?日後這扭捏作態有得挫磨著。」

雲煙說著說著,發現自家的主子脖子沁出了幾滴汗珠,話鋒一轉,笑道:「這太陽真毒,都把咱們小主曬出汗來了,小主咱們回宮吧,您白皙的皮膚容不得這樣糟蹋的!」

睦貴人聽得雲煙這麼說,笑著回道:「慣會油嘴滑舌,說得本小主像是麵粉糊出來的,隨便一折騰就散了,這宮中呀!額娘總說,身子太軟禁不起折打那就只能為人魚肉,後宮中軟的是裝給皇上看,硬的是對付後宮那幫女人用的。」

雲煙聽睦貴人如此言道,笑意濃了起來,復又說道:「小主好見識,奴婢又受教了。」

睦貴人提起袖帕擦了擦脖子上的汗珠,別有一番深意地說道,隨後才對雲煙說了一句,「要正午了,本小主禁不得曬的,更是看不得鏡中的自己曬壞了,起駕回宮吧!」

雲煙答道:「喳!」

儲秀宮中茶香撲鼻,一張暗金描梅凳上坐著著了一身銀灰色暗花缎常服袍的女子,手中正拿著蒲扇扇著風。婢女玉露看皇后這麼個樣子終究忍不住說道:「皇后娘娘,讓奴婢去拿個冰塊吧,皇上今日送了不少冰塊給全貴人,您也別虧待了自己呀!」

和嬪聽得皇后的貼身宮女玉露這樣一說,也是勸道:「娘娘,您瞧您穿得這般簡單,全貴人、珍貴人、慧常在個個穿得五顏六色的,您總得為自己的身分想一想,不是嬪妾要說,您穿得比那些剛入宮的貴人還清淡呀!您是皇后,怎能讓那消丫頭如斯倡狂!」

和嬪說罷嘆了口氣,皇后的另一個宮女凝脂便呈上了一盞新的茶,這茶不過也就是平凡的烏龍茶,喝起來也就是那種等次的。皇后看她們這般氣氛,久久才說道:「皇上崇尚勤儉,本宮是皇后,理應樹立典範,讓後宮妃嬪有標榜能夠效法,國家用度吃緊,本宮怎能因一己之私而揮霍國本。乾隆爺孝賢皇后節儉愛民,德行當屬清宮第一,本宮不敢指望能與孝賢皇后一般有徳,只求能有其三分,使百姓後宮都能崇尚節儉,自古多少朝代因奢侈而亡,我大清乃千古一朝,自然應該細心維護,替皇上解憂才是。」

皇后這樣一說,說得和嬪都慚愧萬分,之後才尷尬道:「娘娘教訓得是,只是嬪妾真真是看不下那些新人如此,娘娘終歸還是聽嬪妾一句勸,到底別苦了自己,後宮妃嬪勤儉是好事,但娘娘要以示威儀,不可為人輕賤啊。」

皇后笑著說:「不必多說了,本宮一生都繫在皇上身上,皇上的願望就是本宮的願望,後宮妃嬪明日朝見,本宮會要她們別穿得這般華貴了,百姓水深火熱,怎得她們這般消遙。」

皇后說完似乎又想起了什麼,向婢女凝脂說道:「最近濟南一帶犯瘟疫,死了不少百姓,這個月把本宮的月祿都捐給濟南縣府吧,要他們蓋寺廟、買些糧賑災。」

凝脂聽皇后這番話,默默歎了口氣,復又苦笑道:「咱們皇后娘娘就是菩薩心腸,皇上知道了肯定很為開心。」

皇后聞言滿足的笑道:「皇上知道本宮如此就好了,皇上的話本宮會努力堅持下去。」

和嬪看皇后的衣裳實在受不住,早被汗水濕透了,終是受不住說道:「娘娘,臣妾去給您取些冰塊吧!真奇了,這不是春天嗎,竟然跟酷暑一般。」

皇后聞言,拿起手中的蒲扇揮了揮,示意和嬪不必多勞,然後說道:「孔子曾言:「賢哉!回也。一簞食,一瓢飲,在陋巷。人不堪其憂,回也不改其樂。賢哉!回也。」和嬪要知道,心靜自然涼呀!後宮太燥熱了,再多冰塊也熄不了火,心定了,人就涼了。」

皇后這句話中話和嬪倒是聽懂得,自然也就不胡思亂想了。和嬪從前於府邸時和皇后曾有不睦,但最終依然被皇后的德行舉止所感動,皇后如一汪靜止的水,莊嚴地讓人無不心悅誠服。

皇后出自滿洲鑲黃旗佟佳氏,名喚碧霄,世襲三等承恩公舒明阿之女,家族女眷許多都是尊貴的后妃,是個極度昌盛的家族。皇后年輕時容貌美豔,是難得的美人,長著一雙又大又精緻的鳳眼,那雙眼睛就如同鳳凰的尾羽一般飛揚淩雲,美得讓人心醉。皇后比皇上小了八歲,是皇上第一任嫡福晉死後所續娶的繼福晉,當時她的到來招致了一些親近先福晉鈕祜祿氏的​​​​大臣們不悅,在初定禮時賓客稀落至極,臣子們不是遲到就是未來,還好公公嘉慶帝十分喜歡她,替她平反了面子,當眾斥責了臣子賓客,更規定日後皇族大小事不准遲到推辭。皇后很有儀度,也不因此不悅吵鬧,反而很為體貼地替未到的大臣們開脫說情。

正因為先福晉鈕祜祿氏的​​​​陰影,她更加努力的侍奉太后,希望能夠做個人人都稱讚的好媳婦,在王府中她恪盡本份,極力扮演好賢妻的角色,因此很得皇上的器重,王府的妾侍們剛開始都不服她,就如現在的和嬪,以前也處處針對她,但皇后靠著過人的賢德和智慧收服了這些女子。從前在王府,皇上寵她,她因為知道皇上不喜奢侈,所以更是勤儉度日,在王府的每一刻她都戰戰兢兢的活著,現在好不容易她成了皇后,但容貌早已衰老,再爭也爭不過那些年輕的宮妃們,如今她能做的也就只剩下做好一個皇后該做的,這日子是更加的難過了......

皇后見太陽真得太熱辣,乾脆去睡了午覺,睡前請走了和嬪,還交代玉露以自己的名義送了一張冷玉被給全貴人。

一個下午過去了,皇后也沒睡好,這便起來了,隨即便問:「凝脂,皇上說今日要來看本宮,不會又去了全貴人那處吧?」

凝脂見到皇后如此,心裡一陣酸楚湧上心頭,她替皇后拿了條毛巾擦了擦臉,然後安撫皇后道:「娘娘放心,剛才皇上身邊的秦公公說了,皇上下朝就來看您了。」

皇后一聽到這消息,終於松了一口氣,但心裡突然又想到了全貴人,這又問道:「冷玉被送過去了吧,全貴人蓋了嗎?」

凝脂回道:「全貴人的婢女松濤拿了被子,給娘娘謝了恩,但全貴人有沒有蓋那條被子,奴婢就不知道了。」

皇后聞言心裡一陣失落,然後說道:「那是條好東西,她會喜歡的,本宮看她這樣形狀,禁不起熱的,蓋了晚上也好睡覺,身子好才好生侍奉皇上啊。」

「娘娘總是惦記著旁人。」凝脂的目色難免看向了別處。

凝脂的巧手如梭子般飛快的替皇后簪了一個旗頭,一樣的樸素雅致。皇后如今也只有在見到皇上時才會這樣穿著了,平時那都是節儉到不用任何裝飾了。

婢女玉露在一旁替萬年青澆了水,一邊說道:「娘娘,皇上不喜奢侈,您何不縱容那些妃嬪,讓她們再穿得更花俏一些,這麼一來皇上也就不會那樣癡迷於他們了,做個坎兒讓這些不知大小的新人們受些苦也是好的。」

皇后聞言笑道:「玉露呀,妳跟在本宮身邊也十幾年了,竟也有糊塗的時候,這些新人這般裝扮惹皇上生氣了,那肇頭可是本宮,本宮正好被人落實個怠惰宮闈、疏於管理的罵名,明日這事是必要提醒的,新人才入宮幾日,本宮可得好好管著她們,免得引火焚身。」

皇后話音未落,便聽得外頭有儀仗來了,高興地說道:「皇上來了,快!快帶本宮出宮門迎接!」

皇上下朝後心情正煩悶著,一入宮,皇后就體貼地送上瞭解暑的綠豆湯,這使皇上心情格外清爽了許多,這便稱讚道:「皇后懂朕,綠豆湯備得好!」

皇后聽得皇上稱讚,心裡開心的不得了,笑意怎麼藏都藏不住,但還是賢淑地說道:「臣妾能為皇上分憂解勞是臣妾的福分,這綠豆湯皇上喜歡,以後臣妾可以常做,臣妾已經備好了皇上喜歡的清蒸鱸魚,還有臣妾親手做的杏仁豆腐.....」

皇上突然地打斷了皇后說道:「勞皇后費心了,朕待會兒晚一點要去全貴人那處用膳,妳自個兒吃吧,今日朕是來跟妳說冊封妃嬪事的。」

皇后一聽得這話,心裡涼了一半,本來滿面春風的神色終究是耐不住,漸漸垮了下來,但依舊是強顏歡笑地回了皇上:「皇上雨露均沾,臣妾為全貴人高興,皇上有什麼要問臣妾的?」

皇上一邊搓著頸上的辮子,一邊向皇后說道:「朕想早日冊封妳為皇后,後宮雖然都已認妳為后,但朕還沒昭告天下實行正式冊封,現下三月​​中,下個月封妳吧,而後新選秀的秀女在妳後頭封,妳操持著辦。」

皇后聽得皇上要封其為后的消息,心裡剛剛的凝重又減了一些。自從成為皇后之後,得失心也著實重了些。皇后想了想封后的事宜還是以國家為重,這些年來國家開支龐大,自己是不宜再揮霍了,於是乾脆橫了心向皇上說道:「臣妾希望與後宮新進姐妹一同冊封,如今國​​家還是以節用為好,不想再多花費用。臣妾希望臣妾的冊封一切從簡,希望皇上能將這些開支用在更需要的人身上,就如八旗老婦人們,年紀都甚大了,這些年來奉養甚疏,還請皇上能夠多多救濟。還有,臣妾在過去在南三所有幸出宮尋訪時,見孤貧殘疾無人養贍者多,求皇上令該地方官加意撫恤,毋令失所,最後,臣妾希望除十惡及謀殺故殺不赦外,犯法婦人能得以赦免。」

皇上聽到皇后這般深明大義,一切為國為民,心裡很是欣慰,拍了拍皇后的肩膀說道:「皇后賢德,朕很是欣慰,朕會照妳的話去辦。」

皇后心裡百感交集,又是心痛又是開心,不知現在的心情是好是壞,皇上沉吟許久又說道:「皇后覺得新入宮的妃嬪都該封什麼好?」

皇后答道:「大多妃嬪皇上都已經給予暫定的封號和位分了,臣妾認為可以照原本的辦就行了。」

皇上頷了頷首,表示同意了皇后的意思,但隨即又說:「朕覺得,全貴人先口諭封全嬪吧,她這個人特別好,頗有才氣和智慧,明年正式冊封,妳覺得如何?」

皇后聞言心裏如同被萬箭射中一般,血汩汩地流了出來,但還是強忍著激動,和藹地說道:「皇上說的自然好。皇上喜歡全嬪,那是全嬪的福氣。全嬪人特別伶俐,皇上獨具慧眼,臣妾為妹妹先行謝恩了,只是這宮,本宮想讓她和和嬪一道住,也好提攜指點。」

「讓她居承乾宮主位吧!她說話耿介,心有清明,配得上承乾宮!」皇上思慮了一番,終於落下了這話。皇后先是愣了半晌,這才微微點了頭。

突然,外頭皇后的掌事太監李蒼天急忙來報道:「皇上,景仁宮的平貴人身體不適,想請您去看看。」

皇上聞言,雖是有些驚心,卻也不甚緊張,「著張簡去看吧!細心調理便是。」

皇后聽得此言,以為皇上是為了她而留在儲秀宮,心裡不禁暖了好些,卻是皇上突然站起了身子,慌忙說道:「時候不早了,朕要去全嬪處用膳了,皇后妳也多照看平貴人,到底是妳從前的宮仁。好了!妳早些用膳吧,凝脂、玉露,侍奉皇后吧!」

「這天色都還沒暗......皇上,要不晚些再去?」皇后瞧著窗外淺藍的天色,卻不見皇上有任何答允,只見他自顧地領著常永貴往宮外走去。皇后與眾宮婢宦侍見狀,只能一齊說道:「恭送皇上!」

待得皇上走遠了,凝脂發現了皇后的嘴唇都給自己咬破了,趕忙道:「娘娘您怎得把嘴唇咬破了,玉露,趕緊拿藥給娘娘上了!」

皇后似乎對凝脂的話置若罔聞,只是冷冷道:「本宮真的老了......果然長江後浪推前浪呀!以前聽姑母說過,男人都是只見新人笑不見舊人哭的,如今果然成真了,全嬪真是好福氣,明日給她送上好消息吧。」

另一頭,李蒼天又來報道:「皇后娘娘,和主子捎來消息,說是聽聞欽天監那處見東方主星衰微,突有眾多小星升起夾雜,還兼之看到不少掃把星落下,怕是後宮將會生事,子嗣不寧,也請您仔細身子。」

皇后聞言自然心驚,但隨即也就平復,「星象之說,信五成便得了,讓和嬪明日隨本宮去寶華殿祈福吧!他家大阿哥早已長成也身強體壯,都沒養在擷芳殿過,一直待在自個兒身邊,用不著太過擔憂,卻是平貴人那處得仔細些。」

李蒼天聞言,見皇后娘娘的神色不好仍是萬分壓抑,實在很替她難受,但也只能悶在心裡,福了身子,「奴才這便去景仁宮一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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